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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尘挽誉随出庄 ...

  •   夺人所爱,爱莫能及
      神剑三师辈,只一剑,穿梭了百年武林,但是他,停在了朝廷面前。
      因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既不为国,不为民,谈什么与朝廷作对。
      …
      横刀夺爱,恨之入骨
      人世间情有独钟,却被人占为己有,彼经一时,此经一时,他终于秉承风华教最高剑法,于是在剑巅一决,与他打了一天一夜也未见分晓,当知伊人被纳为贤妃,情愿了空。
      …
      这是那段腥风血雨的江湖上,一场家最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所谓腥风血雨,那时正逢魔教擒龙风起云涌,席卷武林,从广东往北涉猎,逐鹿中原,一路将衡山派、洞庭巾帼收于囊中,征霸武陵外三十二路,西至巴蜀玄剂阁、北至长安英雄坊、祁山松苍派,一并归于擒龙教下,四年的时间便已猖獗至江南一带,让人不禁引以为戒。而那时的魔教身后已追来一帮残派义士,擒龙教主绝不凡叱咤风云,终却败在其中一位无名无派之客手下,称霸武林功亏一篑,自此武林便是一场风波平歇,但时过境迁,又陷入一场一本名为“金湘武录”的秘籍纷争…
      …
      曲终人未散,再后来的故事,便由一场蓄谋掀开帷幕。
      富丽堂皇、人文昌盛的江南政地,曾以诗仙太白代表,写下了众多赞美扬州的杰作,从“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到杜牧的“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可见得扬州四季如春的骚韵。而“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尖易觉愁”,与“夜市千灯照壁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更诗画地描绘了扬州月夜下,一处忧柔一处荣,一岁奕奕一朝求。
      自扬州盛起便忻纳了众多文人墨客居此发展,或融情于景,或学武学识。扬州的春色胜立江南,造的锦瑔子比丝绸还名贵,一逢春暖花开气候,全国各地赏客定然要来江南扬州一带一览风光三月景。于是有歌赋广陵满城皆皇土,说这扬州市集风似长安皇城,白沸扬,流红夜,叫人看来当真一句“人杰广陵休争断”。
      集上是一条直的青石板路,接上东西城门延绵了十公里。从西城门一路走来,到一处嘈嘈切切,路边对峙的两座高楼,匾额挂得高高在望,分别刻的是“蔷薇楼”与“治世药堂”,这是扬州城里最为显赫的三座楼其二,而论生意兴隆,当属蔷薇楼与坐落在运河彼岸街上的青楼,名为春意阁。青楼自然是修道之人沾不得的,风山弟子凌痕领一群鹤氅道士经过拱桥,一路向城民打听消息,问的是陵山何走?素不知,问到治世药堂前已性急败坏,掌店的瞧他们身披得罗,穿得是风华教的青袍,便爽快地道:“由此南去近百公里到达温州,城后几里外连峰突兀,便是陵山。”
      春光乍泄千山水,微风协扶几回盎。扬州以南的温州一谷常年四季俞春、微风通濯,燕子黄莺的呢喃夹杂谷中的落瀑哗哗,水上的戏鸳缠鸯竟如身在仙境般张开翅膀飞起。山谷狭耸,喈一声可响彻云霄,只是深谷地势险恶,常人难以自然行步,更因为百丈漈高处确有一世外梅庄,隐居着着一位绝世高手,叫人不寒而栗。
      桃花初开,叶枝拂摆。人称“绝世一剑”的故无情立在崖岸赏梅,袭一身羽纹纱袍,长发与衣袂于风轻舞缭绕,阆纤身材之上,面微皱,似冷玉,一副英姿飒爽的脸上,竟不见任何跳动的表情,似乎已为腰上神剑的寒气所冻住。
      忽察觉远处有窸窣风声躁动,故无情眉尖一皱,本庄为寒谷,来的尽是些自讨苦吃的人,此次步履急促,来者定然也心怀不轨,他盈身蹿上轮华桑枝,静静地俯瞰一切。
      一刻,遥遥只见从庄外闯进来好几位三教九流,践着那婆娑叶影,一路高吆而近:“孤笑一梅!是不是做了虚事,不敢露面了!”故无情凭枝轻轻一笑,疑的是这群歹人飞扬跋扈,竟说孤笑一梅做了甚么虚事?倒想听听是何事,可以嫁祸到我孤笑一梅的头上。
      一位小道停住脚步,胆怯怯地劝:“师兄,阴剑出鞘,必有血光呐,我们不要惹火上身了……”凌痕喝道:“哼,你个孬种,胆敢违抗师命,信不信我先把你杀了!”随即举剑扬道:“我砍了你的梅庄,看你出不出来!”于之在桃林中横七竖八乱挥乱砍…这般狂傲不逊,是故无情最看不顺眼的,此人狠煞风景,气势逼人,已触及他的杀机…手放在剑柄,剑随身出,轻落瓣尘,不染片尘。
      眼神冰冷,凛凛生光,淡道:“鼠辈,为何如此无礼,伤及我的花儿。”这一剑,无声无息,倒下几人。众人瞪然一诧,三五成群径直杀来,故无情迟迟才拔出腰上的剑,其身法迷离出神入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在四象位一剑一落,其剑芒如暗藏流矢,各闪青光,猝不及防,片刻,剑随身定收回鞘中,一瞥之间,那几人的胸口脖颈瞬间便裂得鲜血喷溅,只留得那小道觳觫而退,跪地恳求。
      众生平等,换几支桃丫无伤大雅,他的情绪已收缓许多,道:“到底为何事贸闯我梅庄!”此话说得很重,那小道士颤颤地苦诉:“大侠饶命,昨夜我教掌门被杀…伤口甚是像是您的封喉一剑所为,长老派弟子来探个究竟,实非存心冒犯的!”
      往事曾拂袖如烟,李玉堂这个名字,猛然勾起他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心下微微悸动,多年前的事再想起,心中愧疚不已。在听到李玉堂死的那刻,他低头垂目,心中难免泛过一丝酸涩,又一些不能思议,而他面不改色,道:“我与他的恩怨,早已不论刀剑,何必犯着杀他?”
      那道士开口细喃,难以言开,当一道清锐风声响来,剑刃已插在前壤左右摇摆,盛气凌人,他赶紧提声:“他们说...你是为了瑶云诀……”这话嚼在嘴里半盏茶之久,生怕就此斩了他的脑袋。
      但故无情绝不趁人之危,只因他重名声如耳目,赶尽杀绝、恃强凌弱绝不是君子所为。再问:“那瑶云诀是否已丢呢?”
      那道士头也不敢抬,慌地摇头示意,故无情道:“既然如此,回去告诉你们长老,再敢清扰本庄,便是有来无回了!”当下头也不回,如风逝于百丈漈深处。
      小道士慌张地爬起,铩羽而归,向二位长老们汇告了状况。风华教的李掌门就安息在风华内堂中,两位长老神色不安,一位徘徊不定,一位端然座上。那位满面通红的是清木道人,道行高深,只尤得其暴性,执掌不了风华道教。他顿然愤怒,斥道:“哼,好一个孤笑一梅,愧当年败在我师兄剑下,如今竟然不把我们风华教放在眼里!”
      其弟子衣冠整齐,这时挺身走出一人,他是风华教的二弟子穆烟凌,身高八尺,道貌岸然地道:“师伯,弟子曾与孤笑一梅有过几年交情,请派弟子前去探探。”
      清木道:“不妥,那太危险了!”
      贵席还坐一人,他披着袈裟,是京山大阳寺的高僧,大阳寺并非什么青史,它隶属少林寺,实在的说,左攀大师就是少林的,他近日作坊于此,恰巧碰上了掌门遇害之事,也是由衷的遗憾。他披着袈裟,以深沉的口气道:“老衲亦觉此行可去,孤笑一梅自命清高,向不把人放在眼里,如此一来,若再带人贸闯梅庄,怕只会引起更多伤亡。”
      风华教的方裴长老温文尔雅,与清木那般意气用事大相径庭,他沉思道:“也只好这样了,不过孤笑一梅高冷凶险,此去要格外小心呀。“穆烟凌拱手,说得信誓旦旦:“各位放心,弟子烟凌定然讨回一个公道。”
      便单独前往了百丈漈,可刚踏上梅庄,忽有一支暗剑飞来,在即将刺中正颈时刹了住,空气如凝结一般停滞了声息,他屏住了息,眼神落在剑刃上。
      “呵呵…”故无情微微一笑斡旋僵局,收了剑,又道:“如此沉稳的步伐,便知是昔友作访来了。”
      穆烟凌心知肚明,但刚才那一剑,差些给他吓破了胆,他掩饰了内心的虚汗,以致他礼笑的样子颇为诡异。他清楚故无情的性格有多麽孤傲,往往在他面前嚣张的人活不出下一秒,如今自己也决不敢丝毫嚣张,甚至一个“我”字都不敢说出,而且尽量以长话短说,不要让他觉得聒噪。礼笑说道:“故兄觉力非凡,时隔多年,在下依然佩服,佩服。”
      轮华桑下一石板桌,被冷冷的陗岸守护着。岸下霜未化的梅花,竟不屑与芸芸莺鸣交响,傲然挺立,孤芳自赏。
      两位饮的是茶,而非人们常恋在嘴中的酒,故无情已此戒了二十年的酒,他觉得酒气熏染,沾在身上的是瑕疵;虽然每个饱经风霜的人,都有馋酒的嗜好,那些缠绵心扉的爱恨情仇,便都酝酿在这酒味之中,而他想如释重负,得先忘掉那酒是什么滋味。他沏过茶,倒在穆烟凌杯中,穆烟凌细细闻了茶的香味,一举饮尽,喟然长叹:“真是好茶呀,渠江薄片乃国下一品茗茶,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故无情道:“此茶并非渠江薄片,只是普通毛尖用我这梅庄的瀑水煮制而成。”
      穆烟凌疑道:“既然它不是渠江薄片,怎有渠江薄片的味道?”
      故无情述道:“百丈漈偏僻,曾有一位小生经此考茶,对我的茶极是赞赏,他说品茶鉴水,煮茶的水浑浊不同,茶味也会随之轻重。梅庄的水自天而来,但用其煮成的茶水,竟让你喝出渠江薄片的绝味,看来这水定是神水。”
      此话略是讽喻穆烟凌的味觉太过出奇,于是以笑掩饰尴尬,说道:“原来茶中学识渊博,一经专研竟是妙趣横生,小弟才薄,佩服那位小生。”
      穆烟凌环顾几轮,道:“旖旎谧静,听水亲香,这里可真是人间仙境。”
      故无情也随之环顾梅庄左右,柔道:“我于八岁便生活在此,梅庄就如同我的血肉,珍重不可侵犯。”
      穆烟凌想打动他的凡心,却连正眼也未屑予。他眼神抬抬,试探般地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故兄何不去外面的江湖看看?”拈杯一饮而尽,眼色沿着长睫,濛濛地看见故无情已立在崖岸…他心中再清楚不过,故无情所受情伤纠缠,二十多年未涉江湖。要想劝其出谷,唯有动摇他一人君子的清誉,提及掌门被杀栽赃之事。
      穆烟凌眼珠悠缓地打转,往他杯中填了一杯,也给自己填了一杯,然后走到他身后,只听他含情地说起:“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外面的花花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你们身在江湖,无非是名跟利放不下,可是恩恩怨怨又何妨,留不住心中所留,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场空?”
      远旁的瀑水飞溅,漱石成玉,微风拂动桃林,花瓣零星斑斓地点缀在梅庄里,两人已静赏了缓息,他们虽故友,作逢几年,但上庄的那一剑,超越了穆烟凌所以为的冷酷,毕竟二十年未见,他能记住这位薄友的模样,已是荣幸万分。而自己怀着大成的把握上庄,分明是放心于故无情重情重义的人品,便提着胆,慎恪问道:“前日风华教的掌门被杀之事,故兄怎么看?”
      故无情神色愀然,转身道:“你在怀疑我?”
      穆烟凌只觉他眼中潜藏凌冽的杀气,怕其孤傲之心容不得半点猜忌,便连故友也会就此一刀了断,不禁打了寒战,以礼笑化解,道:“在下对故兄再了解不过,怎会起怀疑,只是尚今为止,我教上下都以为掌门之死,乃是你孤笑一梅为了决断私仇,暗杀造成。”只见他表情似在不变中裂变,穆烟凌又赶紧说道:“在下不忍此事就此断定成章,传遍开来,只怕动摇及你一人君子的地位。”
      故无情怔了怔,道:“哦?愿听其详。”
      穆烟凌不假思索,道:“此案固然棘手,毕竟江湖上武功越及李掌门的人寥寥无几,不过那凶手定是抓住了故兄与李掌门多年前结下的梁子,借机栽赃于你。梅庄途远,故兄不妨随在下同去,协我查出事后谋凶如何?”
      莫不要论情论义,他一剑便能戳开那风华堂,绞了那帮无事生非的道士。不再多思,便随穆烟凌出了谷,从此柳后霜寒尽,萎梅不复雪…
      此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出谷,重沾世俗,他不禁减缓步履,心情忧虑。两人下至扬州,城门内外摩肩接踵,故无情不耐跃过去,那喧嚣声听得更清了,只见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是他许久未见过的场面,突然之间,脑中猛地冲入一副年青时的画面,在蔷薇楼外,将往事忆的清清楚楚,那时敬相知、论社稷、助雅兴,无不以酒为伴、秀色佐餐,可当爱人被招入皇宫,他愧下酗酒,从此便淡忘城中滋味。曾几经广陵,再同今日这般路过酒庄,想起那段“楼上与友清儒酤,爱恨独酌酙酙烈”的时光早已沉沦岁月,也不过是与今一般,挥袖即过。
      良久走在街上,故无情突然一怔,才发觉全然将穆烟凌忘在身后,于是伫立堤边,半饷才见他赶步而来。
      -漫步堤上,穆烟凌探了探他淡然的面容,于是神采奕奕,轻笑道:“故兄可曾记起那艘船。”说着望向湖水上一艘舸船,驻足旁道:“光阴荏苒,此船已略见锈斑,可想故兄曾踏之而来,挽救小弟一命,所以犹记在心,永生难忘,小弟于此再次谢过故兄。”
      故无情微微扭头,穆烟凌已躬下半身,却无在意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而他不料,这亦是穆烟凌最后发自内心的致谢,其“二十年寒窗,今朝一举成”的计谋,早示意在当初那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之中。
      穆烟凌也听得出他话里有些倦意,于是想在告辞前道:“自师祖罗风创教以来,历代掌门因材施教,广结好友誉满天下,相信李掌门猝死,势必不胫而走引来武林各门派的参和,我想尽快查出其中真相,之中还得托你的福…”
      “行了,维系便到城东清竹寨。”故无情一语打岔,轻快离去,因为只有在故游重地,他才能清心寡欲,去感受谷外临凋的春意。
      穆烟凌捋了捋腮胡,直至注视他消失人群之外,才转身而去…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一阵铿锵亢亮的齐呼从风山顶传来,这是风华教的修道心法之一,讲究始终虚清为万物之本根。其宗旨是人欲得玄关,惟有收心归静,凝神于虚,养气于静,达到虚极静笃,即可天人合一,万物于一身,亦是练习称誉“武魅临阵前,紊芒簝人魁;天网千循来,破乱削锋楣”的罗乱剑之要,当达到其天玄荒中的荒阶,即与天地并立,与剑器浑然一体,攻防自如。教下弟子大多且还在天阶前磨练,或许当只有始祖罗风全以攀及其中的道。
      穆烟凌如此,练了二十多年也未练出什么名堂,他与师兄安齐同年拜在教下,而相比之下,安齐虽性子随清木鲁莽了些,但年纪轻轻就能悟得真经中的修身之道,于此受到长辈之器重。对于穆烟凌,归根结底只因其六根不净,坦露城府之深,居何心思在于道。而今他撇下人情道义,处心积虑才走下第一步谋棋,听着朗朗上口的心法,甚至略觉疲乏。
      已是末时,他们剑也不练了,拥簇在穆烟凌跟前,满目期待,穆烟凌唉声并摇了摇头,大步上阶,风华堂敞若宫殿,清木道人见烟凌无大恙,松缓了口气,问他:“怎么样,可有消息?”
      穆烟凌惭愧地道:“弟子未能得见,兴许是他不屑于顾,也不念旧情罢了。”
      俨然满堂,旧日左攀就座的位置,止水大师端坐之上。止水大师道行颇深,是九省通衢-枫亭的南华经传道夫子。他为本教的资深道友,其止水之名,即是受老子五千言的启示;他亦是李玉堂的启蒙夫子,幼时李玉堂便是受其言:道德经之中的道才是真正值得去悟的,而被送上风山习道。
      “李掌门驾鹤西去,天下无不痛悼,但是我们商讨真相,不能沉浮表面。”此话一出彰显别样,引起方裴略同的想法,于是靠近探道:“噢?大师如何看?”
      止水起身,郑重地道:“众所周知孤笑一梅武功盖世,与李掌门曾一战,三天三夜也未能分晓胜负,而那一战,本是李掌门所起,论武论私情,孤笑一梅都没有必要潜入风华教中,而且我仔细察过掌门喉上的伤,伤势和我想的稍有不同,”说到这,他话语暂停,到尸体前看了看伤口,伤口未开,只是一道鲜红的痕。方裴同想,却摸不着什么点,上前又问:“大师,有何不同?”
      穆烟凌手紧握着心打颤。要知几日前,这条红痕可是他亲手勒成的,再敷上黑面郎特制的石灰乳,石灰乳透过毛孔进入伤口内经久不衰,让伤口外看为阴剑所为,而时过几日再检查伤口以为,非但没有尸骨侵寒,没有因阴剑寒气而冷,反而伤口还余温温的,以此认定是另有凶手,只因那凶手计谋不周,作茧自缚罢了。纵然止水言行是他意料之中,但是止水见多识广,若查出了伤口蹊跷乃绳物所勒,而非苍穹剑所为,他的计划便功亏一篑了。
      果然止水道的是:“含柔剑气柔而利,李掌门若非神功护体,伤口早已破裂而开,溃烂成泥,但是至今伤口温热,老夫觉得另有蹊跷。”
      清木急道:“大师不妨直言。”
      止水道:“各位可知百余年前,一位叫赵冕的铸剑师锤炼了另一把神剑。”
      此话甫歇,全场立即被惊呼声盖了住,可想当年苏冕走火入魔,杀戮起来堪比前魔头绝不凡,而他手里造出的那把神剑,风靡一时,掀起一场武林泰斗,从此亦有了魔剑之称,但不久便败于梅霜寒的含柔剑下,之后不知再沦落谁手,鲜有人闻…清木声重了些:“您说的是苍穹剑?”
      止水微微点头道:“苍穹剑据含柔剑所造,自然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处,老夫只知其清刚锋利,阳力盛重,李真人之死,与其或有关联。”
      清木似信非信,说道:“大师之言不无道理,但与孤笑一梅还是脱不了关系,不论他多桀骜不驯,我也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止水当机立断:“真人若信得过老夫,便由老夫前去。”
      清木道:“这怎么行!”
      止水决辞道:“就这么说了,两位长老,告辞!”
      穆烟凌见止水大师已去,便想吓吓他师兄安齐,暗暗地笑道:“师兄怎么都没有话说?”
      安齐眉头一皱,担心他已猜忌了自己的心思,于是昂首坚定地道:“哼,如若掌门真是孤笑一梅所杀,身为其大弟子,即使我武功不及,也当全力以赴,死也不足惜!”
      穆烟凌扬长而去,每回房间的路上,他都会透过纸窗往安齐的房里窥窥一眼。
      -
      扬州城里落下夜幕,大街水旁花灯初照,琳琅满目,夜晚集上的行人并不少于白天,其中男人一半身处春意阁内外,另一半则是在蔷薇楼里与酒畅快,途径扬州的酒客与商人,无不眷恋此楼。都知蔷薇楼大老板甄秉天曾是荆州一边城败家赌徒,妻离子散,流落荒郊也难逃追债的局面,但谁料也料不到天竟真有馅饼,一位侠胆居士替他打跑了追债人,还高抬贵手施舍一百两银票,一百两不算多少,却承载了他的浑身解数。甄秉天重拾信念,否极泰来,到扬州盛地经营客栈,用其三年的利润再盖一座大楼,酒楼陈设蔓藤蔷薇四季花开,绿叶交枝,芳彩夺人,酒客在喝酒吃肉的同时还能欣赏浙南一带的蔷薇花饰,自那起,蔷薇楼的生意一夜暴发,一发便不可收拾。
      蔷薇楼里三剑客,谈到风华教掌门被杀之事,个个很是兴趣。这时一位锦衣壮年从楼台空翻而来,跨过三人顶,顺手抓了块餐中肉去,落在丈外笑得甚开。而有话说“四海为家,酒肉朋友皆知己”,这酒楼里也都是些豪情的人,三位见之身手不凡,性情顽悦,还想与他同酒肉,聊知己。
      那壮年发不长束在后,只前梢翘出一撮细长如羽,彰显侠风。他腰系一根箫,边走近边把肉咬,还把手指吮了个净,满嘴被油润得腻亮,脸贴近显得眼睁得圆大,笑冁冁地道:“这肉味儿不错,三位兄台在谈啥呢?”那几人笑了笑,爽快地道:“老兄何不先坐下一起吃酒,交个朋友?”他也很自然得往碗中倒酒,同时只脚踏在缺方凳上,样子看上去挺威风,但是从面容上看他始终盈笑,一点也不显得正经。他说了声:“盛情难却。”随口一碗先干为敬,道:“酒肉朋友亦可交,但是我这人可最坐不住的,听到你们说什么风华教,我又不自在了,到底所谓何事?”
      三人见其实在豪爽,便如实相告了,要知风华教此事未宣扬开来,江湖上鲜有人知的,但不知此三人是如何摸晓,竟说得一句不错。李玉堂是此壮年未过门妻的哥哥,也算是此门婚事的媒介人,这一消息可摇曳了他本愉悦的心情,况且李玉堂一代宗师,就算与孤笑一梅之间恩怨未了,两人也都是堂堂正正的比斗,怎会悄然死于他手?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有些不相信。
      心神被一人叫的“怎么了老兄?”唤了回来,他急惶地转身欲走,却又想到难得三位豪情可贵,于是敬道:“承蒙三位兄台酒肉相待,但我东奔西走几多年,也不是白讨吃喝的,这根玉箫便以礼馈赠,见箫如见令,我一定有求必应,告辞。”于是把玉箫掷了过去,老者执箫只见背后刻着“青枫浦”三字…不解
      无让成身怀异技,不多久便赶上风山顶,而时已过巳,风烟漫漫,风华教前闭门闭堂,有七八个道士游弋教门左右,无让成心道:“风华教突然间守备这么严,看来其中真出了大岔子。”
      本来这种大事他是最喜欢参和的,尽管他与婚约下的妻子还未谋面,但李玉堂也算及他的亲家,白事仓促,他无心夜深还来惊扰贵教。他机灵一通,想以调虎离山引开这些把守。他手双合,拉开一团浑气,继而将之朝远远暗处的方向轻轻一推,那暗处刮起阵阵阴风,咻咻嗖嗖,一直向吹至墙角,恍若叠叠黑影掠过,那些道士惊诧,都向那儿赶去,无让成趁机跃入教中,再潜入堂中一探究竟。
      风华内堂可是风华教腑脏之地,岂无人守。无让成饶棺材两圈,正欲打开瞧瞧,这时清木猝然而出,无让成与其相对一掌,舛退门前,清啸道:“喂,老头儿,是我呀!”
      清木道:“哼!当然是你,深更半夜,还有谁胆敢贸闯本教内堂。”
      无让成道:“别这么凶嘛,李掌门是我准舅子,我的婚事还是他做的媒,他怎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呢,让我砍他最后一眼。”说着往棺材瞭去。
      清木可知这捣蛋鬼亦正亦邪,已入三十竟还不思悔改,到处沾花惹草,臭名远扬,蛮不像话,风华教中顶天白事,又岂沦为他掌中玩物,于是厉道:“混账!掌门已躺在馆中多日,岂能说开就开!你再胡搅蛮缠,莫怪我一掌打在你身上,没有给我师弟留情面。”
      清木抬高手掌,以武示威,把他逼到了堂门,方裴恰巧推门而来,无让成瞬时把喜讨向了这边,道:“老头,李掌门究竟怎么一回事呀?”
      这些天本心情浮躁,只看他笑意轻浮存心要搅事,心中更安不住了,暴喝一声:“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纵身呼掌而来,不料方裴挺身在前,给他及时刹住了。方裴神态矜持沉稳,道:“轻动干戈,岂是待客之道,师弟意外遇害,我们莫再牵引其别家恩怨。”
      清木拂袖,丧气地转过身。不过两人所想契合,在未查清之前免得外人生谣,趁乱而入,于是方裴劝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再追究,贫道也无话可说。”
      无让成性如名,岂无获而返,心谋:“是不是孤笑一梅所为,一探便知。”他一个大空翻落在馆前,馆盖随之轻轻被挪开,果是李玉堂,再往下看,苍白脖颈上是一道赤痕。
      清木恼羞成怒,意下非教训一番,而无让成向来十拿九稳,万事都留得一手。他合上棺,看门敞着,便鼓起一缕风,那风聚成一道直通外的气柱,无让成乘之一阵风尘呼过,一晃竟没了影子。清木纵身追击,又给方裴喊住了:“算了,师兄”清木狠道:“风华堂乃道教圣地,怎容他恃才放旷,进退自如呢!”方裴泰然地看着无让成消逝的方向,一句话给打发了:“放心罢,他不会给风华教生事的。”
      天色早已明朗,无让成只步落在市集街上,收敛一阵轻风,悠悠的往深处走去。远远穆烟凌差些与他撞个正面,惶地藏身路旁巷子口,心想:“这不是捣蛋鬼无让成吗?这家伙要么是来喝酒,要么便就是来捣乱的,且跟过去看看什么名堂。”
      路过治世药堂,行举诡诡的穆烟凌引起了掌柜邑普天的注意。早于许日前,穆烟凌到药堂中买几些干鹿草,可邑普天于心了然,风华教向来派的是阿卜下山购材购物,而今再瞧见他藏踪蹑迹,邑普天迟疑难决,便想跟着看看。
      跟至铁铺转角处,甄秉天恰从转角路走来,看邑普天悄悄摸摸的,“嘿!”一声呼,上前当面招呼:“邑掌柜今儿怎有时间出来逛呢?”
      邑普天恭恭敬敬地应道:“是甄老板啊,店中待久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儿。”
      而两位大老板,私下却无交际,其实说,是蔷薇楼的崛起,一虎带领一虎威,治世药堂若非沾得蔷薇楼的人气,即便医术非凡,也不过城中一角的小小医馆。
      甄秉天手上搓着两核珠,华锦衣下挺着大肚子,十分阔气,他接着邑普天的话道:“治世药堂如今一天下来的药材都不够售,邑掌柜多招了两个采药员,可见生意有多兴隆,值得贺喜了!”
      邑普天听得出他虚荣之心,不过事实确凿,便也迎合了两句:“小店何能,还不是讨了甄老板的商机。”
      “我还听说治世药堂最近研制得了一种奇药,可以解治百毒之病,恭喜邑掌柜呀!”
      甄老板笑谈一件又一件,赞不绝口。而溶鹿灵本是邑普天极密研制,不为外传的,即使甄老板声大势大,也不足以知,邑普天疑惑地道:“你怎会知道?”
      甄秉天转身踱踱两步,道:“你整天忙的不可开交,可你那些伙计,是与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当然要问问以示关心了。”他转身,看到邑普天头微垂,若有所思的,又走近笑吟吟的道:“你也莫怪他们,咱们多少年的朋友了,贵店里有事,何须还向我隐瞒呢,邑掌柜是否有雅兴到我楼里把酒言欢呢?”
      邑普天眼神往远处眺了眺,见穆烟凌早已无影无踪,便推辞了去。
      穆烟凌遥遥望见无让成迈入了青楼,暗暗地哼道:“果然也是个淫才。”
      穆烟凌此行途过扬州城,是往城外清竹寨去,意下是将消息渐渐传于故无情,步步将他牵入谋划之中。穿过树林,只见故无情独坐于寨前,神情淡然,也不知他在思何念何。可走近,又注意到桌上的椎形酒壶,与洒的零零几滴,想他是重沾世俗,对往事依旧耿耿于怀。穆烟凌道:“看来是情意难缠,故兄才会以酒作伴。”
      穆烟凌与故无情交情尚浅,但他深知故无情性情冷僻,不忍外谈,他也心知他布下的生死局,稍有不测,便会堕入深渊,所以他向来是放极了语气,客气不锐。
      故无情恍了半饷才道:“你有何事?”
      穆烟凌道:“故兄可知苍穹剑?”
      此剑攀比含柔剑,遗落无闻百多年,故无情怎不知,他只觉得可笑又可悲,赵冕为占之大开杀戮,到头来只沦得无耻名,遗臭至今。故无情道:“那不过是百余年前,苏冕据阴剑铸成的一把与其寒性相克的剑。”
      穆烟凌述道:“这几百年来,各门派对风华教虎视眈眈,他们的眼中钉子就是那本武功秘籍瑶云诀。我教受前人指托以来,历代掌门誓死捍卫瑶云诀,我教武功高强,气数长存,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所以江湖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妄想。倘若这人身在教中,掌门对其又毫不防备,那么他的计谋便可万无一失。”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以其言分明是疑忌祸起萧墙,反而别心侧漏。故无情说道:“你此次来,不仅仅是谈论这些罢?”
      穆烟凌会心的笑了笑,道:“知我者故兄也,虽然真凭实据确是没有,不过我抓住了一个至关线索,那便是我师兄的苍穹剑,据此,我想真相马上便能浮出水面。”
      -
      内外兼备在帷幄,次日初辰,见安齐欲出远门,穆烟凌会面而道:“师兄又要去办私事了?”安齐暂停了步,也不正视他一眼,只冷淡道了句:“既然是私事,就不用师弟费心了。”穆烟凌笑吟吟的,笑中藏的尖刀,他察觉不到。
      午后,穆烟凌迈入风华堂,本是休息的时间,而内堂两位长老不安地侯着,怎睡得?穆烟凌报道:“两位师伯,弟子夙兴夜寐,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弟子以为杀手另有其人,而且就藏在本教之中。”
      清木顷刻震惊,不能思议会有叛教之事,思绪一转,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冲着穆烟凌道:“本教弟子向来是同气连枝,而你居心何在,一日之间,便查到自教中来了!”
      穆烟凌振振地道:“大师伯且听我道,普天之下,有谁可伤得了掌门,掌门遇害,无非是受人奸计,而最令掌门不备的,只有掌门亲近之人,弟子冒犯道义,并不是无稽之谈,两位师伯且随弟子往大师兄房中一瞧。”
      听到他指证大弟子安齐,两位道长心下又是一颤,三位来到房间剑架处,受示一把一把观察,几乎抽完,但无发现。“混账,风华教几百年清誉,怎容也容不到你来诋毁!”清木气欲涌上,不由的给了穆烟凌一个耳光。
      方裴劝了句:“师兄!修道之人,怎可轻易动怒!”清木狠狠回道:“我这是痛下针砭,同门猜忌,这难道像是修道之人吗!”
      这一掌,打得他内心砰砰,怒血滚滚,二十年寒窗,全因他的长辈太偏袒于安齐,他处处还要受凌驾之辱,而今这大师伯不听忠言,言行反却变本加厉,实在叫做弟子的痛彻心扉。此时心中骂道:“死老道,终一日我扬眉吐气,要你十倍偿还!”但见清木怒哼一声便走,他收敛了心中怨怒,叫道:“大师伯若瞧了这其中机关,便不会这般意气了!”
      穆烟凌抽动倒数第二柄剑,脱鞘而出,剑架垂下地“嘎”一声弹开一道暗格,咫尺之宽一臂长,清木见此,耳中嗡的一声,脸色煞白,其中虽无一物,却足以瞧出一把不凡之剑,深藏不露,惊愕之际,猛然想到止水所说的苍穹剑,不禁心凛,说不出话。穆烟凌又道:“剑驾上整整十把剑,只唯独少了这暗格中一把,二位师伯若还信得过弟子,就待弟子相时而动,将实据公然于堂。”
      穆烟凌心中余恨还在荡漾,快意一言了去。
      两位长老怔了许久,心腹之恐久久不能平復,可想安齐自幼被送入教中,习道之余还不忘下山行侠仗义,积下了许多德,其悟性毋疑是众弟子中最赫的,他虽情绪易激,但行事都是三思而定,他既然是掌门的不二之选,那怎么会呢?
      不可能,怎么会是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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