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小指骨

6、第 6 章

　　又赶了几天路，终于抵达开封府，两人在城南一家专门招待赶考举子的客栈住下，颜生专心温习，胡白则整日出门游山玩水，开封府附近的风光都看了个遍，渐渐有些腻味，这日又缠着颜生不妨，颜生想自己在客栈里闷着读书也不好，于是答应胡白陪他去集市上逛逛，两人便来到开封大相国寺，这儿的集会每月一次，云集了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商人，出售各地乡土特产，也有专门的书籍，古玩，图画市场，颇具特色，颜生路经一家古玩店，看见门前贴着对联，上书：“春云夏雨秋夜月唐诗晋字汉文章。”又见其对面的书店，写着：“雨过琴书润, 书舍翰墨香。”胡白对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不感兴趣，拉着颜生往集市另一边，这才颜生吃了一惊，原来这集市上无论什么店铺，门面上都做足了功夫，卖衣料的店前牌匾上写“一寸布一寸丝物尽其用不自高不自大量体裁衣”，卖烧饼的小铺头还贴着红字有“青锅白饼口馋涎，红巾黄铺人赞叹”，颜生不禁心中感慨京城之地果真与众不同，市井之地也墨香盈楹。

　　胡白径自走到前面，东张西望，忽然被一个地摊上摆放的翡翠狐狸吸引住了，那狐狸通体碧绿，雕刻得栩栩如生，动作憨态可掬，胡白甚是喜爱，正准备上前问老板买下，没料到一双手抢在了他前面取走了那翡翠小狐狸。

　　“清林，你看，这小狐狸很可爱吧。”胡白不悦地看过去，只见一个俊逸男子正现宝似的拿着那小玩意给同伴看。

　　那男子身着明黄夹袄，绣着隐约的云纹，外罩一件金线滚边的白绸长衫，腰间的玉玦有杯口大小，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不凡气质。地摊老板见多识广，看模样就知道他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连忙巴结道：“公子您眼光真好，这小狐仙是整块翡翠雕刻的，还被云贵一带的苗族巫医施过法术，带在身上或放在家中，都能招来桃花运呢，小的四处收购，买到也不过十只，现在就剩这一只了。”

　　胡白闻言，急忙嚷道：“这狐狸我要了，老板，多少钱？”

　　那男子诧异地回过头来，一见到胡白，顿时眼前一亮，他莞尔一笑，潇洒地打开手中折扇，侧头对身边的人戏谑道：“清林，这第一眼就把你给比下去啦。”说完，便正视胡白，笑道：“这位小兄弟，这狐狸是我先看中的啊。”同伴看了一眼胡白，默不作声。

　　胡白这才注意到那男子的同伴，相比于前者的贵气逼人，后者却是布衣葛巾，不过浆洗得干净，给人熨帖舒服的感觉，他长得不如前者俊朗，却也眉清目秀，奇怪的是被他不带感情地扫过一眼，胡白顿时遍体生寒，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男子的话，心中生出莫名的厌恶，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人是他的一个威胁。

　　那男子见胡白突然呆住不出声，便拿折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喂，小兄弟，我跟你说话呢，就算我是难得的美男子，你也不用这么震惊吧。”

　　胡白回过神来，二话不说转身要走，那男子对他产生兴趣，哪那么容易放走他，于是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想拦下他，没想到胡白反应异常剧烈，也不知他如何动作，那男子已被他摔倒，一时狼狈不堪，仪态顿失，男子笑容顿时消失殆尽，一时惊愕还回不过神。

　　这时颜生已注意到胡白这边的异动，匆忙赶过来，正瞧见那男子拦住胡白，却被胡白摔倒的一幕，心中暗道不好，想阻止也来不及。他一眼便注意到那男子穿着的明黄夹袄，仔细看其云纹间可见隐藏的龙爪，暗示这男子乃天皇贵胄，这下胡白惹下的麻烦不小。颜生连忙上前扶起那男子，打躬赔礼道：“愚弟鲁莽，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还好那男子并未生气，只是惊讶胡白个头不大，却力气大到能将他掼倒在地，身旁的同伴也过来扶他，问道：“没事吧。”

　　语气中隐藏关心，男子不禁笑道：“我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姑娘家，不用担心。”

　　“公子大人大量，多谢。”颜生拱手道：“在下颜真，是来京参加省试的举子，他是我表弟胡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男子道：“我叫裕停云，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谢清林。”

　　颜生一惊，他熟谙宫廷朝堂中人事，自然知道裕停云的来历：洛阳世袭威远侯府的小侯爷，他姐姐是当今圣上的最宠爱的贵妃，太子的生母，他便是未来的国舅。颜生虽然不认识谢清林，但能和裕停云做朋友的人，自然来路不小，于是他又一鞠到底，道：“原来是两位大贵人，颜生能结识两位，真是三生有幸。”裕停云不在朝廷做官，但身份尊贵，平时奉承他的人不少，但外地来的应试举子也知道他的名号，不由得心中高兴，有一丝不悦也已抛在脑后。

　　颜生趁热打铁将二人请到附近的酒楼，说是代胡白赔礼道歉，实是想结交裕停云，他孑然一身从家乡来赶来，若能结交到裕停云做靠山，往后的仕途就更平坦。胡白满腹怨言，颜生定要他来作陪，既然是赔礼道歉，这罪魁祸首自然得在场，可他恨不得离谢清林远远的才好，不过他转念想到现在在闹市之中，就算谢清林真的想对付他，也断不会挑这个地，也就放心下来，他本来任性妄为，明知对方暂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顶风作案更是他的心头好。

　　颜生叫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呼两人，他看出裕停云对胡白有兴趣，于是安排胡白坐在裕停云身边，自己则坐在另一边，与裕停云天南地北地说些野趣逸事。谢清林在裕停云身边坐定，由始至终寡言鲜语，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倒是裕停云怕他无趣，时不时总要回头询问他的意见，胡白也渐渐瞧出端倪：这谢清林虽没表现出对裕停云的重视，但胡白感觉他肯陪着裕停云一起出游，也表明他与裕停云交往匪浅，一来胡白想借机向谢清林挑衅，二来他明知颜生想讨好裕停云，于是席间刻意向裕停云献媚，言笑晏晏，频频敬酒，酒酣耳热之际裕停云心情大好，他本是风流快活惯了的人，难得遇上胡白这等美人，两者一拍即合，不过在清心寡欲的谢清林面前他总不敢过于放肆，言行举止总是恪守礼仪，最后倒是宾主尽欢，末了裕停云还盛情邀请颜生与胡白择日往他在汴京的住处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