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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百无一用是书生 ...

  •   世间万物似乎都难逃消亡的宿命,历经数百年的明王朝风雨飘摇,也终至气数将尽。东瀛的西剑流与苗疆战神藏镜人以及朝中奸臣都有暗中勾结,致使泱泱大朝竟在一夕之间全盘覆灭。中原领袖云州大儒侠史艳文,为救回被出卖给西剑流的二子小空,被迫与藏镜人展开决战,而黑白郎君突然搅局,三人一起失踪。群龙无首的中原顿成一盘散沙,西剑流的忍者大军所过之处哀鸿四起。
      说起来,寒溯问还曾与史艳文一家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小孩子总是很容易玩到一起的,她也正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史艳文的儿女,以及他那个单看年龄几乎可以做他儿子的义弟沈昭。以至于时隔多年,她不论听到史家怎样的丰功伟绩,也很难把隔壁那几个小孩子看的高高在上。
      比邻而居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不妨碍寒溯问清楚地知道,史家远不如旁人想象的那般光鲜。这些年来史君子为中原呕心沥血出生入死,背负众人期待,却连家人也难得保全,个中辛酸难以对外人言道。今朝听闻史艳文和小空的遭遇,寒溯问不禁唏嘘,思及目之所见的惨状,多少受史艳文忠义君子之风濡染的寒溯问,也有意为救护众人做些什么。
      天机阁向来不涉政事,且其中人员来自各地,自是不便介入中原和西剑流的争斗。但天机阁向来不阻止成员以个人名义行事,只要不牵涉阁中利益,提前报备并做好交接,天机阁也并非不通人情义理。
      战乱至今,已有部分成员,或为保护家人、或因报国救亡而请辞,再加上一些意外被杀的人,天机阁的人员折损也着实令寒溯问头疼了一把。
      中原的情势不乐观,寒溯问挂怀亲友,心念同胞,只觉得胸中有股压抑不住的躁乱。可不管如何,千年来的研究成果不容有失,文明传承不可中断,身为阁主,自当以处理好阁中事务为先。她长长呼了口气,默默按了按眉心。
      不久前寒溯问还在跟沈昭谈论中原和西剑流的战争,当时沈昭也是心烦不已:“都什么时候了,大敌当前,皇帝还贪图安逸,那些个奸臣溜须拍马不算,还不忘挤兑仅剩的几个能做点实事的好官。”
      纵然这里是安全的,沈昭还是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才继续说道:“人家西剑流,虽说手段残暴,从祭司到普通忍者,整个泛着邪气,但是不得不肯定人家纪律严明,上下一心,做起事来确实雷厉风行。反观我们这腐朽的朝廷,不管想做些什么变革总会有一堆掣肘的因素,再这样下去干脆直接投降西剑流算咯,至少还能保住普通百姓。”
      寒溯问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消消火,劝道:“苍生何辜,兴亡总是百姓苦。朝廷再不济,至少在这片土地上,中原的百姓不会低人一等,中原的文化仍能得到尊重和延续。你又岂是为了那些个老糊涂而战。”
      沈昭成功被顺毛,感觉平衡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双手垫在脑后说道:“也不知道西剑流是怎么管理属下的,个个跟木偶一样,别提多服从了,这执行力,当真令人羡慕啊。”(沈昭你真相了~)
      “大约是从小洗脑吧。小时候去过东瀛,听师父说起,忍者都是从小培养的,以忠诚为第一要务,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崇拜绝对的力量,不论感情,不讲是非,确实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机器。不过我也很怀疑,这样的人还能称为人吗。”溯问皱眉说道。
      她向来厌烦争斗,为人重情重义,实在是难以理解这样的存在。她转而安慰沈昭说:“换个角度想想,起码这些给你添麻烦的都还是有自我意识的人,也算是值得庆幸了。”二人插科打诨,倒是给这阴云密布的日子,增加了一点鲜活的色彩。
      然而这一抹亮色也没有维持多久。朝廷覆灭,沈昭带着太子和残余的部众东躲西藏,跟寒溯问断了联系。天机阁历经千年,不知见证过多少王朝兴替,寒溯问纵使比普通人更能看得开些,但身为当局者,她到底做不到全然断情绝念。
      然而群龙无首,她有心相助,可一时也是报国无门。她开始反思自己的无能,既无登高一呼的号召力,又无诸葛在世的谋略,更无惊骇世人的高绝功夫,所擅长的人体研究同样派不上用场,还不如一个乡野大夫,尚且能下几根针、开几服药。
      思及整个天机阁,能直接影响战局的手段也确实寥寥无几,除了擅长机械火.药和奇门遁甲之人尚且能在作战防御方面发挥几分功效,其它的在这乱世里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退一步讲,若是这些武器和能人一出,天机阁再想独善其身怕也是难了,寒溯问不能冒这个险。若最后中原当真为西剑流占领,天机阁怕也不能拒绝其荫蔽,天机阁所专并非中原一域独有,她又岂能以一己私念断了天机阁的生路。
      情与理的矛盾折磨着溯问,权衡之下,她决定以个人名义,一面打听太子和沈昭以及史艳文等人的下落,一面尽己所能的救助无辜的百姓。寒溯问召来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阁中亲信——云容、云裳、云飞、云扬四人,交代了相关事务后,她独自走去后院的练功场上。
      其实寒溯问功夫不弱,经常在外行走之人,若无一技傍身,怕是早已死于非命。自打那年她在东瀛冒险救人,学武倒是比之前更加刻苦。“有本事自保才有底气。”溯问信手拈起一片树叶,骤然抬手,脆弱的叶子竟是深深插入岩石之中。
      她的功体乃是木属性,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皆可成为伤敌的利刃,可大面积发动攻势,利于退敌,但威力有限,用于自保再合适不过。可寒溯问一向不愿伤人,更鲜有机会实战,眼下也不由得一阵踌躇,心头笼罩着难以言说、更不愿承认的恐惧。自己,能行吗?
      心如擂鼓,可当溯问真正看到被西剑流之人欺压的老弱妇孺时,骨子里的血性和愤恨,瞬间盖过了所有的纠结。溯问断然出手,击退了一众敌人,给百姓争取了逃走的时间。可西剑流之人又岂会眼睁睁放过他们,除恶不尽,还有余力的士兵立刻卷土重来。敌方人多势众,溯问只伤不杀,所凭不过那点儿算不得多么强悍的武功,一人之力,又能在车轮战中坚持多久。
      眼见得有人已经打算回去求援,寒溯问再想留手已是力有不逮。她左右支绌,思绪更是乱的宛若一团浆糊。可敌人明显不会给她思考的时间,甚至看出了她的软弱,攻势更加肆无忌惮。
      逼命的关头,她狠狠抽出一鞭,得了空档后,再不迟疑,飞镖命中求援之人的后脑。破骨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中并不显眼,可在她的耳中却如洪钟一般嗡嗡作响。眼看着那人应声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向前扑倒,匍匐在地,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那一刻,寒溯问觉得世界仿佛都像他一样失去了生命,静的异常可怕。她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动一动啊。”溯问在心里疯狂祈求,甚至希望自己失手,那人只不过是被绊倒了而已,很快就能爬起来。她的身形凝固在原地,呆滞而又渴切地看着前方,直到有人拿着刀向她砍来,她条件反射般地举鞭格挡,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我杀人了。”溯问双目隐隐泛红,掷出柳叶镖的那只手隐隐的还有些颤抖,她已经不能思考,仅凭本能做着无意识的进攻。
      敌人察觉到寒溯问的变化,竟是产生了一丝胆寒,然而战斗已然打响,没有人能因这种恐惧的直觉而退缩。寒溯问眸中黯然无神,好像是丢了极其宝贵的东西一般,悲伤、悔恨和愤怒。她似要摒弃什么,又似在挽留什么,仿佛在极力隐忍,又仿佛想要发泄。一阵兵兵乓乓的混战过后,她内力陡然爆发,一时间暗器如雨,铺天盖地四散开去。寒溯问大开杀戒,身边再无一人站立,只留下遍地尸骸。
      劫后余生的百姓对她感激不已,她却一个字也听不到,跌跌撞撞地离开。她一点也不想杀人,可一个个鲜活的生物,就是因为自己,转眼间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再也不会说笑跑跳了。
      命运仿佛给寒溯问开了个残忍的玩笑。她珍爱生命,更害怕这种生机消散的感觉,平日里就连解剖动物的时候都是那般慎重虔诚,今日却成了褫夺同族性命的刽子手。更遑论她性情慈悲,多能体谅他人的不易——战争中,敌我不过立场之别,生而为人,又有谁能逃过被命运牵扯的无可奈何。寻常兵卒的所作所为,或许不过是被迫执行上级的命令罢了,叫她又如何忍心赶尽杀绝。
      可偏偏人们大概都会觉得,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吧。难道西剑流之人不该杀?难道应该眼睁睁看着敌人欺压杀戮自己的同胞?一入战场身不由己,既然选择为敌,那便只能一决胜负,此时对敌人心慈手软,无疑是对己方的残忍。
      寒溯问没给自己多少时间伤怀。相反,她恼恨,原来自己竟是这般软弱,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一到战场还是乱了阵脚。不过是杀……不过是对付几个寻常小卒罢了,要是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报国救人。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今日染血,从此之后再无清白可言。事已至此,她不后悔,更不想矫情,寒溯问故作潇洒地振了振衣袖,将双手负于身后。柔善?纯良?去他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看武侠的时候,对生命好像格外淡漠,受伤杀人似乎都是家常便饭,杀人比切西瓜还简单。可真切经历过生命消亡的感觉后,才会明白这种滋味。见笑,虽然是武侠的世界,但我的主角就是这么怂的一个普通人,越是懂得生命的分量,越是不忍伤害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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