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的声音》以砚呦呦

6、第 6 章

　　乔洋没想到他这么晚了还在，转念一想，他作为公司的最高负责人，压力和工作量想必都是不可想象的吧。只是让她诧异的是，他从站定在她面前后，便一直皱着眉看着她。那张倘若没有表情就显得极其严肃的脸，如今更是冷凝如霜。

　　乔洋现在不该得罪他，细细的想是否还有什么挽救的余地？难道是昨天自己那样没有打招呼的离开，让他不悦了？其实她过来了，便已经做了心理建设了，无论他问什么，想知道什么，她都会一一的坦然面对。毕竟签约的事情，没办法一拖再拖了。

　　她思索着，该怎么开口：“顾总......”

　　“你哭过了！？”顾一见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

　　这是一句有点像陈述句的疑问句，又有点像疑问句的陈述句，让乔洋一时间难判断该怎么回答。

　　乔洋思索着合适的语言，他是关心，还是随口一问，要表示感谢他的关怀，还是他希望得到解释。所幸的是，在沉默几秒后，听到他略为自嘲的口吻：“算了。走吧。”

　　乔洋清楚自己应该或沉默，或自觉的跟上他的脚步，但是她却听到自己平淡疏离的声音：“去哪里。”

　　顾一见刚走了两步远的地方，闻声，站定了脚步停留了十秒左右的时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清和讥讽：“你是为什么来找我？”说完便不等乔洋跟上，就自己迈步前行了。

　　他的话只过了乔洋的脑海一秒，她便做出了决定，将手里包好的紫藤花根放进包包收好，便快步的追了上去。

　　她追上他时，他已经在拦好的的士里坐等着了，显然他很自信她一定会追上来，那后座大开着的车门就是无声的证据。

　　她不知道他想带她去哪里，但是她告诫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落荒而逃，就算无法马上签约，该要争取的，她一分都不该落下和松懈。

　　哪怕他带她来的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也绝不擅长的酒局。

　　他们到的时候大概已经酒过三巡了，使得让迟迟才到场的顾一见成为了“众矢之的”。但是大家正在兴头上，顾一见又难得的能让他们抓到这么个现成的灌酒的把柄，此时不用，可谓是终生难求啊。
　　他们还未站稳脚跟，顾一见的酒杯便一杯一杯的被满上。顾一见神色平淡，但是举杯的速度却是一次比一次缓慢。

　　乔洋算着他一口气，一杯杯的喝到第六杯的时候，抬杯和倒酒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三倍了。

　　“来来，顾老弟，这一轮才过，还有两轮呢，你这来了都酒过三巡了，得补上，得补上。”说话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虽谈不上是肥头大耳的富商，但是一眼便能看出是八面莹澈的生意人。

　　“我来替他喝！”清丽又平静的声音让喧闹的包厢安静了片刻。“我来喝那剩下的两轮。”如果不是近在咫尺，大家都会怀疑这话不是眼前的女人发出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是清淡，表情也毫无起伏。明明是在说着喝酒的事，而她的眼里毫无欲望，听她的表述就如喝水一样的平淡。

　　其实大家并非没有注意到顾一见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毕竟在座的人虽然算不上生死之交，但是在生意场上，利益的交往也是如同生死。
　　在名利场上谈事情，谁的身边又会少一个女人做陪衬。但是怪得很的是，顾一见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赴宴，偶尔的烟花之地他也从不沾身。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他的习性，虽然会偶尔的调侃，但最终不会自讨没趣。今日是友情宴，大家都是单身赴宴，顾一见不仅爽约又突然出现，身边还带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养眼的美女。

　　乔洋皮肤很白，并非是粉墨可以涂抹的雪白，而是更是柔和的象牙白，她的眼神很是平静，眸子却蕴满了故事，她身上有一种很是迷离的气质，高挑，修长，秀气，清冷，一点儿热气腾腾的欲望都无。

　　虽然大家都好奇的嗓子眼都要掉出来了，但是由于顾一见没有介绍，在座的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会做不光彩的事。至少表面上不会。

　　如今乔洋开了口，大家也便顺势热络起来，那个中年男人先是搭了她的话：“哟，千年单身的顾老弟，身边终于出现女人了，这一定是弟妹吧。这样，弟妹初来匝道，我看在弟妹的面子上，免掉一轮，免掉一轮怎么样。”

　　乔洋知道大家都误会了，她轻轻瞥了一眼顾一见，见他完全无动于衷，不知道他什么心思，便是不便解释了。

　　“嘿，老陈，你不能自己起哄，又自己做好人，得问我们答不答应。”

　　“就是，就是。”
　　“......”

　　因为那位被唤做老陈的话，饭局上的声音又多了几道。坐在老陈对面的男人明显不买他的账，这时候便有人出来和停：“你们真的是，这点小事都能争，我看啊，让弟妹帮顾老弟喝一轮，让顾老弟喘口气，把最后一轮喝完不就得了。”

　　刚刚争吵的众人一听完，都笑了，“啧啧啧，还是你圆滑。”也是都不留情面的挖讽他。

　　乔洋没参加过什么饭局，更别说是这种分分钟就数百数千万在进账的上流圈，但是她这些年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看得出这局上的人，虽然打得火热，但是都只是斗斗嘴皮子。便也没有太在意，她将酒杯倒满，对那个和停的人说道：“那我先从您开始了。”

　　其实乔洋的酒量并不好，她一年喝酒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她正进行的工作不允许她有任何醉酒的状态出现，任何的失误都可能毁了一个孩子。

　　一圈下来，即使是乔洋那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了些微微的变化。那象牙白的脸颊上，爬上了两片隐隐的红晕。平静的眸子里，升起了淡淡的雾气。让她整个人更加鲜明了，就像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染上了一点点的烟火气。

　　乔洋想，这上等的酒毕竟是有上等的道理，它不会马上上头，虽然后劲较大，加上乔洋一直在克制，便也让人看不出失态的意象。

　　喝完一圈，顾一见便要接过乔洋的酒，却没想到被乔洋躲过去了，她的表情依旧平稳，但是声音明显有些沙哑了，“没关系，我可以。”

　　顾一见拧眉，他好像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样的酒局，他以前几乎天天参加，酒量就算谈不上海量，但是也绝对支得住。刚刚他没有出声，没有阻拦，他以为她是真的关心他，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可以，或者愿意替他挡酒。

　　他那颗多年来如死海般沉寂的心，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期盼。也许这些年不止是他在等，不止只是他......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从刚刚上车开始，她就是以着被投资人的身份来的。也许从进这个门开始，她就想着，他就是带她来挡酒的，就是要看她的诚意的。那一刻，怒气真的充塞了他的整个头脑。那只要拦住她的手，僵硬住了。

　　看着她又一杯一杯的灌进喉咙，他看得出她快要到极限了，倒酒的手哪怕极致的克制也有些不稳，一次比一次缓慢。哪怕只是一句话说自己喝不下了，都可以，为什么不说，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能剩下利益吗？

　　乔洋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酒量的极限，她已经需要不断的掐自己的手掌心才能保持时刻的清醒了，如果就这样倒下了，那就功亏一篑了。上车前，他问了自己是为什么来找他的。直到他们来到这里，她好像也明白了。只要还有机会，她就应该抓住，将他们的研究带回国，就需要这次的投资。

　　乔洋又倒一杯，刚要举杯时，手里连杯带酒一下子被抽离了手心。抽离的力道有些重，乔洋一下没站稳，整个人直接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她抬头看到在喝酒的是顾一见，她是有一瞬间觉得抽她酒杯人带着隐隐的怒气。但是如果是顾一见的话，不应该吧？难道觉得自己的酒量太差了？不至于吧？

　　散席的时候，乔洋的酒开始有些上头了，步伐都有些飘忽了。但是她依旧坚持着自己一步步走出饭店，她猜测着，按现在上头的速度，撑到住的酒店都有些勉强了，签约的事只能明天再去谈了。

　　司机老陈接到顾一见的电话就过来了，虽然他一直处于待命的状态，只不过自己的老板散在自己推掉的饭局上，这可是第一次，带着女孩参加饭局也是第一次。虽然老板平时不苟言笑，冷静寡严，但是让女孩子挡酒也是第一次，连刘文助理都不曾让她替他挡过一杯酒。

　　看来有情况啊，连他这个年近半百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到达乔洋住的牡丹酒店门口她担心自己酒意就要冲破桎梏，便急匆匆的开车门便要离开，她整个身躯都已经出了车身，本可以就这样离开的，但是她手腕处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她的灼热温度。将她整个人牢牢桎梏住。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晚风，带着浓浓的凉意，顺着衣袖钻着口子，灌进乔洋的身躯。将她身上的温度降了几度，将蠢蠢欲动的酒精也平息了几分。

　　她侧下身，望进车内。整个人毫不设防的掉进了，那双在黑夜中更是灼人的眼眸。在她呆呆不知反应的时候，顾一见的脸已经放大在她的眼前，而且只有越来越近。

　　停在了只有0.01毫米的地方，他说话的时候，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整个鼻息间略带急促的呼吸频率，清淡的烟草气息夹杂着，浓烈的酒味拂过她的鼻尖，低沉而有些干哑的声音说道：“你终于回来了，乔小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