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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这病治不了 ...

  •   “混蛋,混蛋,混蛋。”沈从岸颤巍巍坐回椅子上,身体的抖动久久才平息。
      青澄的手放在他胸膛来回安抚,蔚蓝在椅后给他挽发,怔怔念叨:“这闻郎中好好的,怎么就犯了浑呢,面上看也是人五人六的,没想到骨子里这样腌臜。”
      沈从岸抬手将茶盏用力扣在桌上,语气冰冷,“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蔚蓝浑身一震,瘪瘪嘴道:“明明就是嘛。”
      茶杯无情打落在地,沈从岸仍散着还没束好的头发,回头冷冷地瞪着蔚蓝,“我就是平时对你太过放纵,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后你不要再留在内宅了。”
      沈从岸说完,不顾青丝垂落满肩,转身迈进偏厅。
      蔚蓝急了,噗通跪在他身边,哭道:“公子,奴才鲁莽了些,可都是向着你的呀,公子,你今个到底是怎么了呀。公子……”
      可沈从岸只是冰冷着脸敲打算盘,竟没再看他一眼,蔚蓝怕了,抓着青澄的衣摆,大哭道:“青橙,你帮我求求公子呀。”
      青橙垂眼看他眼泪鼻涕一把,叹了口气,“蔚蓝,公子正在气头上,你别求他了,先去吧。”
      “哇哇哇……”蔚蓝瞪着他,“青橙你个没良心的……”
      可是没人搭理他,他哭了许久,瘪着嘴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公子,蔚蓝真的知道错了,蔚蓝这就去外宅,您要是想蔚蓝了,蔚蓝还是要回来伺候您的,哇哇哇哇……”
      蔚蓝走了一路,哭了一路,远远都能听见他鬼哭狼嚎的声动。沈从岸放下笔,轻轻揉捏额角,青橙瘸着脚走到他身后,将他的头发轻轻挽上。
      “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情?”
      青橙摇头:“蔚蓝天真烂漫本是好的,可总不能仗着您护着就一辈子不长大,您要放他去磨练磨练,他日后会明白的,”
      沈从岸看向窗外,脸色依旧青白,“我不指望他明白,只愿他能不走我的路罢了。”
      沈从岸视线重新落回账本,却不时怔怔出神,青橙手中研着墨,语气试探地说:“公子可知,您刚才虽然狼狈,但在青橙眼里却动人极了。”
      沈从岸垂下眼不吭声。青橙继续说:
      “夫人并非良配,公子为何不肯多为自己日后打算。”
      沈从岸嘴里发苦,“不论旁人怎样说,可我行的正坐的端,心里都是不甚在意的,可如今连你也觉得,我就该……”他哽噎着咬住牙齿,“人尽可妻么……”
      青橙豁然抬起头,急道:“公子,不是这样的,奴才只是觉得既然选错了就要改回来,人总要追求幸福才是。”
      沈从岸弯起唇角,笑的十分凄凉,“她回头太晚,清白的身子,干净的名声,甚至自由的生活,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我现在只想守住自己的日子,守住沈家。”
      青橙跪扑在他身前,抓住他的腿带着哭腔:“公子,闻郎中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您明明最是知道的呀。”
      沈从岸咬紧嘴唇,将马上要掉下的眼泪吞咽回去,笑着将他搀了起来,拍着他的手,“不要说了,青橙,刚才我竟忘了让那个混蛋瞧瞧你的腿,她医术是极高的,稍后让谢大带你去吧。”
      “公子不想见,奴才也不见,一条腿了罢了,青橙哪怕就剩一根手指头,也能伺候您。”
      沈从岸失笑,“一根手指如何给我梳发?”

      闻识拎着行囊不无落魄地出了沈家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好气派”的大门,对门房挥了挥手, “ 回吧,回吧。”来日方长呢。
      走出几步,掏出偷回来的手书,嘴角微微勾起,唉,这帮人遇着老子,上辈子一定是耍了不少流氓。
      摇摇晃晃走回家,钥匙早不知丢在哪了,随意找来一块石头将门锁砸烂了进去。院子里野草疯长,她如履平地将草踩平进了房门,房中落满灰尘,她也不理会,只用包袱将桌子擦干净,然后把自己的一堆宝贝药瓶一个一个摆到柜子中。
      又将满是灰尘的被子扔到门外,自己就躺到木板上,三月的天气屋中隐隐阴郁,好在她在野惯了,有瓦遮头条件就不差了。
      她这一路快马加鞭,只在浴馆迷糊了一刻钟,此刻累的狠了,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听见院中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窗前果然出现一个黑影。
      来人轻轻敲打门板,闻识躺在远处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才推门请入来人。
      “青橙小哥怎么来了,是不是沈老板改了主意让你接我回去?我就知道他没这么狠心。”
      青橙敛袖在昏暗的暮色中暗暗打量,半晌欠身一福,“公子让奴家来请闻郎中诊治。”
      “他怎么了?”
      “……是我。”
      闻识挑起眉,目光慢慢落在他瘸了的腿上,打了个哈欠坐到木凳上,变戏法似的从袖间掏出一根红蜡点燃,笑道:“分筋错骨的伤,别的郎中治不好我却能,只是费些功夫罢了,不过你得跟我说说你这伤到底怎么来的。”
      烛光一亮,不大的屋子立时通明。听到能治,青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听说闻识询问缘由,他轻轻垂下头去,“儿时顽皮,从树上摔下来,没好好打理落下的病根。”
      闻识却伸出根手指摇了摇,“青橙小哥啊,你骗不过我这双火眼金睛,你不说我就不治。”
      青橙抬起头,看着闻识无所谓的模样,不禁气恼:“治病就是治病,怎么一定要说起伤的缘由,怕是闻郎中治不好,嘴硬罢了。”
      闻识双手交叉抱臂坐在凳子上,说:“魔教第一高手罗无暇的绝招销魂手,你这伤看着也有年头,那时罗无暇和你都不过十岁的年纪,到底是谁伤了你我不在乎,可你隐姓埋名在沈家,什么时候捅了篓子一走了之,岂不是害惨了沈老板,那个男人够惨了,我不护着点儿,被你们一个一个吃了还不吐骨头。”
      青橙猛然抬头,目光直直看向闻识,似乎透过从她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穿内里的本相。闻识面色带笑,岿然不动。
      昏黄的烛光打在青橙脸上,半晌,他面容僵硬着关上了门,闻识早就听见门外错乱的脚步声,料想沈从岸也不会让这个得意的小厮独身前来。
      青橙回过身,又对闻识福了福,目光一阵波动,半晌才平静下来,缓缓开口说道:“削魂手是家母所创,罗无暇是我师姐。”
      她能不能说,其实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不感兴趣,可是事关沈从岸,闻识叹了口气,手拄着下巴,看着微弱摇动的烛光听青橙说:“家母出身武学世家,是少有的武学奇才,小小年纪便纵横江湖,少有敌手。她为人又最是豪爽,处处打抱不平,结交朋友不论出身,只将心意相知。有一年她路过在洛水湖畔见着了我的父亲,便留下了心,过了一年我便出生了,她承诺父亲退隐江湖,再不过问江湖的血雨腥风。”
      忆起童年欢乐的时光,青橙笑了笑,继续说道:“然而快乐的日子不过数载,三岁那年她收到一封书信,之后便离开了,半个月后她抱着一个孩子回来,那个孩子便是罗无暇。母亲当时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央求父亲收留那个孩子,又过了几年,直到那孩子的仇家找上门,父亲才知道她竟然是前魔教教主的女儿。而那些名门正派在游说不成之后,竟联起手来对付我母亲。母亲带着我们东躲西藏了半年,父亲便去了……”
      青橙低下头,声音哽噎,半晌,抬起头来仍旧说:“后来,母亲将我和罗无暇藏到了一户农人家中,自己去引开了追兵,从那之后,便再没有回来。”
      “削魂手既然是你母亲所创,你又是怎么伤在这招之下的?”
      青橙惨淡一笑,反问闻识:“闻郎中觉得,所谓的名门正派到底算是什么?”
      闻识思索片刻,答:“狗屁。”
      “呵,”他低低笑出声音,“是啊,我母亲一生只将这一招传给了三个人,我,罗无暇,还有她的亲生姐姐……”
      “银子用完了,农户不肯再收留,我和无暇便流浪街头,直到有一日一个长得同母亲十分相像的女人要抓走无暇,我上前阻拦,却被她出手打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她抓走无暇。我拖着伤腿乞讨为生,半年后遇见了公子,公子不嫌弃我衣衫脏乱,垂死之际将我收留在沈家,又找了无数郎中医治。”
      “难道,你就没想过去报仇?”
      “报仇?”青澄苦笑,“何尝不想,可我的那些仇家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帮派世家,我拖着一条瘸了的腿能做什么?无暇她落在那人手里竟然没死,还入了魔教,这些年虽然也同那些名门正派为敌,可到底无法伤却根基,我那点报仇的心早就死了。”
      “好个感人的故事,”闻识伸出手指拨动火苗,屋中一时烛光摇曳,两人的影子也弯曲摇晃起来。
      闻识缓缓扭过头来,戏谑地盯着他,“可是怎么办,我这人铁石心肠,你感动不了我,回去吧,好好呆着他身边,记着自己的话,别想着报仇,若是有一日你连累了他,你的命,我亲自取。”
      青橙怔忪片刻,低着头轻轻笑道:“我知晓了。”
      一瘸一拐走到门边,闻识“哎哎”地叫住他,他询问的目光看向闻识,闻识碘着脸笑道:“沈老板没让你给我捎来什么东西?”
      他困惑地回想,沈从岸除了气恼确实什么都不曾交代,便摇头问:“闻郎中是指……”
      闻识讪笑着搓搓手,“被褥啊,吃食什么的……”
      青橙了悟一笑,报复似的说道:“公子什么都没有吩咐,只让我带了诊金来。可您不肯医治我。”
      闻识脸上一僵,“这个没良心的……”
      青橙笑了笑推门离去,将闻识的牢骚掩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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