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无情》鱼乘

20、遮眼

　　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是台风要能持续一个月就好了。
　　当然，和我有同样脑残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在鸭子听雷的路上，我一点也不孤独。
　　“一日台风一日爽，日日台风日日爽。这山竹真是个软脚虾，我还没爽够呢，它就不行了。”王琪愤愤不平的往嘴里填米饭，在她眼里，世上万般美物，唯有美食疗愈。
　　“你勿自想自对（你别盲人摸象了）。泉州不在风眼里，你若是去广东看看，你就知道错了。”蔡韵茹拿起手机给她看广东灾情报告。
　　“伊就是牛仔不识虎。（她就是不知死活。）”我优哉游哉的喝着我的豆腐肉片汤，心底也暗暗埋怨：太快了，要是多放两天假就好了。
　　“就恁两个会晓假死假目白（就你们两个会假正经）。台风来的时候，不知道谁最开心呢。”王琪颇为不屑的白了我们两眼。
　　“你就是太直接了，才找不到男朋友。”蔡韵茹揶揄道。
　　“死三八，待会儿这碗肉沫茄子肉沫饭盖你头壳顶去。”王琪横了她一眼。我装作没事人，继续吃饭。风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雨却稀里哗啦下个不停。一想起，过会儿就要上晚自习，我就喘不过气来。好想浮到云层上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虽然不见得比地面的空气含氧量高。
　　“阿明啊，这兜（这次）吃什么？”不用看老板的脸，我就能从她的声线里，看到她嘴笑眼笑的模样。
　　“扁食拌面好咯。”这让我们魂牵梦绕的声音适时响起。将正在拌嘴的两个小八婆，惊得鸦雀无声。
　　他将雨伞放在门口，大方的走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碎碎念。我猜他是在背诵单词。但是他这个年纪了，还这么努力，不禁让我有些汗颜。
　　我们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吃饭。生怕发出一点不雅的声音。但是王琪和蔡韵茹的眼神却没消停过。真的是在用眼神斗嘴。
　　正当我们吃得吃不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进来一个相当美丽的姑娘。
　　她撑着一把彩虹伞，从淅淅沥沥的雨帘中进来，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她周身落下，碎成烟霭。高跟鞋上的水滴就像是五月荔枝上的朝露，泛着青栀的光彩。一头淡棕色的长发，在发尾处微微卷起。白皙红润的皮肤就如六月的妃子笑那样诱人，精致的五官就像是从画笔描摹出来的一般。而她身上那件仿雪雕花的连衣裙，更是将她玲珑的身段衬托得精致动人。虽然我是一个女孩子，但是有那么一刹那的晃神，竟然被她迷住。
　　这才半天不见，眼前的庄盈盈竟然又是另一番模样。我刚要跟她挥手打招呼，她却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存在。径直从我的身旁掠过。或许她此刻眼里，只有一个光点，那就是正专心背单词的阿明。
　　她小心翼翼地遭到阿明身后。伸出双手，将他的眼睛蒙上。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从她身上流淌出来，我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但是绝对迥异于超能，立白和六神。
　　阿明身体怔了一下，整个人僵那里。这种清新淡雅的少女香，对于一个手速二点五的单身狗来说，简直要命。更加让人不安的是，她温热左手上传来的一丝凉意。他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中指上的一个古朴铁指环，在长时间的佩戴之后，已经失去了光泽。继续佩戴下去，可能还会影响健康。但是它就是出现在那里了，与她这一身打扮格格不入。
　　“庄盈盈？”这呆头鹅是真聪明，一猜即中。但是“盈盈”就“盈盈”，非得加个庄字，真的是钢铁硬汉，绝不温柔。
　　庄盈盈见他不假思索就喊出自己的名字，心中甚是欢喜。小声笑道：“四年不见了，你竟然还能猜出来。真是对我一往情深噢？”
　　阿明一听这声音，魂已经去了一半，再回过头，看这张脸，整个人像是被魔神仔牵走了（中邪）一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挺挺地盯着她看。
　　庄盈盈伸出手将他搂住，整个人依偎在她怀里。一副小鸟依人含情脉脉的样子。真是让人艳羡。
　　阿明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双手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最后干脆将她一把推开，我隐约见到他眼角有一丝泪花。
　　“你吃了没有？”阿明捧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到对面的椅子上。
　　“没有啊。就是特意来找你蹭饭的。”庄盈盈一脸温柔。
　　“老板娘，再来一份海鲜面。”
　　“诶。你这就太没诚意了。虽然我爱吃海鲜面，但是你就这样欢迎我的吗？亏我漂洋过海来看你。”庄盈盈装出一脸的不悦。
　　“那你想吃什么？”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往兜里揣，似乎这一次重逢，在他心里并不像庄盈盈那样喜悦。
　　“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吃的地方。不过这次得你请客。”庄盈盈挽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阿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她拉回来，说道：“一会儿就要上课了，怕是来不及了。我们先简单吃点吧。明天我再好好犒劳你怎么样？”
　　“那好吧。”她虽然答应了，却一脸的失落。在热恋女人的心里，或许不顾一切的慰问，才是最有诚意的吧。只要这碗海鲜面背负了世俗的非议，背负了爱人的前途和命运，那么这碗海鲜面就是最好的海鲜面，比世界上最昂贵的卤猪蹄都要让人销魂。倘若这碗海鲜面只是一碗海鲜面，还是为了让自己上班不迟到的海鲜面，那它就是一碗海鲜面，不是千秋万代，四海列国，唯一的那一碗海鲜面。
　　老板娘从厨房里，将阿明点的扁食拌面和海鲜面一同端了出来。却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不禁偷乐道：“阿明，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啊？”
　　不等阿明开口回答，庄盈盈已经先开口：“阿姨，你不识我咯嘛（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
　　“我高一的时阵，经常加阿明作一伙来这吃诶啊。那个时节我纳搁还留双秋尾呢，会记类袂（我高一的时候，经常和阿明一起来这吃饭的啊。那个时候我还留着双马尾呢，还记得吗）？”
　　“（噢。你是盈盈哦。这么多年不见，变得更加俊俏了。是有些认不出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个礼拜咯。不过，今日是第贰工来培元，也是头一次见阿明（回来有一个礼拜了。不过，今天是第二次来培元，也是头一次见阿明）。”
　　“那样真好。后麥经常来，这兜我请恁。（那样真好啊。以后要经常来，这一次我请你们）”
　　“多谢头家娘。（多谢老板娘）”
　　“免客气啦。勿果，我哈是感觉吼，你得带伊去哈有档次的位置给伊接风啧。（不用客气。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该带她去高档点的地方搓一顿，好好替她接风洗尘）”
　　阿明尴尬一笑：“阿姨说的不错。不过我们打算明日去。”
　　“没错，今日雨落这么大。还是明日还合适些。”庄盈盈赶忙帮他圆话。
　　“没恁聊。我继续不閒。（不然你们继续聊。我先继续忙了。）”老板娘见气氛不对，赶紧开溜。
　　“你什么时候回去？”阿明问道。
　　“回哪里？”
　　“美国。”
　　“不回去了。”
　　“为什么？”
　　“西雅图一直下雨。我不喜欢。你知道的。”
　　“这边也下雨啊。”他看了一眼门外淅淅沥沥的雨滴。
　　“我在西雅图学了一句闽南语，想不想听？”
　　“什么？”
　　“落霜有日照，乌寒死无药。（降霜有日照，乌云密布的雨天无药可救）这是一个移居西雅图的惠安老太太跟我说的，她也很讨厌下雨天，本来还能忍受那种漫长阴霾的感觉，可是后来她丈夫死了，她就对一切绝望了。没活两年也随她老伴去了。”
　　“所以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我的太阳在这里。我不走了。要走，也要把我的太阳一起捧走。”她伸出手，握住阿明的手，一脸甜蜜温暖。而阿明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呆呆地看着两只手纠缠在一起。仿佛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仿佛那一双手不是他的手。
　　蔡韵茹和王琪拉着我往外走。我真的好奇，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自习时间已经快开始了，再看下去，一定要被叶青骂道臭头（秃头）。
　　“诶，真的是吊炸天。这个刘阳明竟然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而且还是个海龟。你看到她那双高跟鞋没有？jimmy choo 限量订制哦。还有那件连衣裙，我刚在杂志上看到过，现在应该也只有美国有售。这一身行头得有大好几万呢。”蔡韵茹咂咂嘴，一脸不敢相信。
　　“这个女的气质真好。伊凡就样貌和她有的一比，气质真的是rain与闰土。”王琪夸人还不带损我。
　　我一个暴栗过去直把她锤得哇哇叫：“你个三八婆，不会夸人就不要夸人。说人家坏话会长胖的，特别是当着我的面。”
　　“诶。你别这么较真好吗？她是真的漂亮嘛。我王琪这辈子还没服过谁，这妞算一个，徐飞鸿算一个，你，勉强也算一个。”
　　“靠，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蔡韵茹抗议道。
　　“你帮帮忙？我把你算进去，我的标准就崩塌了。但是你别难过，你至少还是比我漂亮的。”王琪抓起她腰上赘肉长叹一声。
　　蔡韵茹见她自损三千，也只能自己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