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纪事》菠萝炖蛋

9、第九章 圆房 上

　　唐棠被霍睢倒扛在肩上，哭得凄凄惨惨，只是这次霍睢却没有哄，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眼见离城门越来越远，躺在地上的顾修宁却始终没有再动过一下，唐棠哭声一窒，似乎自言自语般问，

　　“他死了吗？”

　　这时暮鼓才响了第一声，城门也缓缓合上。守城兵来来往往，却都小心避过了那个生死不知的人，原因无他，尚书令打的人，谁敢救？

　　唐棠心下一片凄凉。

　　“霍睢，杀人偿命这天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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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顾修宁与唐棠见到原本应该被迷晕的霍睢都有些失神。事情败露，二人走不了，更不知道方才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多少。这时候顾修宁下意识挡在了唐棠面前，眼盯着连朝服也未来得及换下的霍睢，脱口而出

　　“我跟你打。”

　　此刻不光是唐棠愣住了，连霍睢也有些意外，他怒极反笑，“你可知道，我是武将出身？”

　　顾修宁并非冲动行事之人，听到那句仿佛是给他反悔机会的话时，也不过平静地看着霍睢，坚定道，

　　“大梁谁人不知？但我还是要跟你打，若是赢了，你放我跟清河离开长安；若是输了，我随你处置，但你莫要为难清河，她是……被我挑唆。”

　　“原来你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霍睢恍然大悟，可面上的阴霾却有增无减。他走得更近了，又一边将官袍的宽袖层层挽起，露出了两条精壮的小臂。

　　“顾郎中自小生长于长安，或许不明白，等会儿不是京中子弟的走马射箭，没有花拳绣腿小打小闹。我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出手了便要耗尽敌人的最后一丝力气，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此刻霍睢与顾修宁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你还是执意要打吗？”

　　“……打。”顾修宁在气势上便输了，霍睢说得不错，他的确没见过战场上的屠戮，除了长安子弟皆会一点的骑射之术，他甚至不曾与人打过架，可他还是咬着牙说打。

　　“只要你答应放过郡主……”

　　“顾郎！”

　　唐棠再也听不下去，她拉着顾修宁的胳膊，试图将他劝回来。霍睢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她却是见识过的。毕竟唐家一夕倾覆就是出于霍睢之手，他连对一心栽培他的恩师都不曾手软，何况是区区一个顾修宁？

　　“他是疯子，是魔鬼，你别跟他打……”

　　她将顾修宁向后拉扯，将自己二人与霍睢明明白白地划分成两边。她心中的远近亲疏，早已可见一斑。

　　“你不知道他杀过多少人，顾郎，你会死的……”

　　唐棠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的是顾修宁，自然错过了霍睢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情。他明知道唐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只是亲耳听到的时候，却是另一般滋味。

　　“顾郎中，你反悔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于是他说，不再给顾修宁与唐棠攀谈的机会，也不再看唐棠。

　　“出招。”

　　短短两个字，像是命令，落在唐棠耳中更像是催命符。她眼泪都掉下来了，却被顾修宁推到一边，还不忘嘱咐她站得远些，莫要伤到。

　　好在泪帘遮住了视线，她并没有看清霍睢究竟在顾修宁身上打了几拳，也不记得顾修宁究竟倒下了几次，又几次摇摇晃晃爬起身来。最后一阵尘土飞起，那个方才还鲜活着说要带她离开的人已如断线风筝般砸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唐棠尖叫了声，正要跑过去看顾修宁的伤势，却听霍睢淡淡道：

　　“以己之短搏人之长，不自量力。”

　　“霍睢，你真是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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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睢并没有回答唐棠问的那句话，“他死了吗”。也不知道天道轮回是不是会饶过他，只是今日，他是真的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了。

　　唐棠，竟要逃跑！

　　唐棠，竟要同别的男人私奔！

　　她竟左一口顾郎右一口顾郎的叫，对别人温柔似水，偏对他冷目相对！

　　霍睢忽然间低声的冷笑吓坏了唐棠，她身子不禁一颤，警惕间却又不能控制地火上浇油。

　　“你杀了顾修宁，你杀了顾尚书的儿子，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你是尚书令，这等藐视王法的罪责你也逃不掉！”

　　唐棠从未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打得失了生气，她的精神受了极大冲击，而那些平日想说又克制着不曾说出口的话，此刻却显得格外轻易。

　　“霍睢，你逃不掉的，即便天子杀人也要偿命，遑论于你？我会将你的恶行昭告天下，即便受了连坐我也要亲眼看到你伏诛受剐那一天！”

　　她边说着，边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彼时霍睢已经到了府门口，管家开门的时候就见夫人被自家大人倒扛在肩上，还一面捶打着霍睢，嘴上嘟囔着，忽然又大声笑起，极是瘆人。管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却知道此事定不能问，低眉顺眼地为霍睢开路。

　　果然，面色阴沉的霍睢不忘向管家多嘱咐一句：“让底下人嘴巴严实点。”

　　“小人省的。”

　　屋门刚关，管家还没走几步，便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

　　砸了个粉碎。

　　霍戎眼皮一跳，摇了摇头朝院外走。听不得，管不得……

　　里头唐棠被霍睢生硬地丢在了榻上，两人都在气头上，唐棠更是在崩溃的边缘，一个花瓶砸了还不够，正要冲过去拿第二个，却被霍睢扼住了手腕。

　　“谁允许你的？”

　　他冷着脸，这一路上都在平息自己的情绪，却被那一阵碎片落地声将心中的烦躁重新勾了起来。

　　“唐棠，我以为你志向有多大，口口声声说要亲手杀了我，给你唐家报仇，现在却想一走了之？”

　　他一把将唐棠拉了过来，手握住她的后脑，狠着声道：“你这辈子都报不了仇。”

　　唐棠恨极了此时的霍睢，他的挑衅之言让唐棠立刻红了眼，却倔强的嘲讽回去，

　　“你以为自己还能得意几时？最迟明日，你怕是只能去牢里嚣张了。”

　　霍睢却不以为意地笑了，他拖着唐棠的颈，强迫她离自己更近了些。二人的鼻息混在一处，唐棠感觉自己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她硬撑着往后躲，却无果。

　　“你竟这样认为？”

　　唐棠从不觉得霍睢能够逃得出王法，朝中大臣定容不得他藐视刑罚，更何况顾修宁说霍睢在朝中树敌无数。既然如此，谁会舍得放弃今天这个扳倒霍睢的好机会？

　　“想看着你遭殃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人。”

　　“可没有人能赢得过我，唐棠。”

　　“我只给你这个机会。”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一下变得暧昧，唐棠慌了神，没有听清，却知道此刻要逃。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开霍睢的束缚，退避三舍，别开了头。

　　“你别忘了你说的话，别动我！”

　　“今时不同往日。“

　　霍睢往前走一步，唐棠便向后退一步，活像猫捉耗子。

　　“我若借了夫人吉言，明日当真去牢中候审，”

　　唐棠没防被榻下的木阶绊了一下，险些没站稳，被霍睢一把捞回了怀中。看着那张怒气未消，依然沉着的脸，唐棠根本想象不出他将要说出口的竟是那般没脸没皮的话。

　　“自然今夜要跟夫人好好地……告个别。”

　　同样唐棠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霍睢话中的意思。何为告别？

　　告别就是……

　　她在愣神的时候被霍睢单手压在了榻上，想挣扎的时候被霍睢先手按住了双腕，待她想喊的时候霍睢却犹如早有预料般吻上了她的唇。

　　动弹不得，唐棠呜咽了一声，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霍睢那个吻是咸的，又咸又苦。

　　“我盼着娶你那日，等了五年。”他说，望着身下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人，忽然冷静了下来。

　　“成了亲却许诺了不碰你，到今日是第四日。”

　　他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个许诺会更久一点的，不过这样也很好。”

　　唐棠身子一缩，眼中似有怯意，一下子失了方才与霍睢对峙的气势。她以为自己是可以同霍睢斗一斗的，长安贵女圈的水她淌了五年，脑子里明明有了谋断，可却还是每每在霍睢这里栽了跟头。

　　“凭什么？”

　　她言语中露着不忿。

　　“你说了不碰我，凭什么要反悔？霍睢，你现在又是要做什么？”

　　一边质问着，眼泪一边往下流，却唯独不愿朝霍睢脸上看一眼。

　　“凡事都有底线的，唐棠，你过线了。”

　　他温柔地将唐棠脸上的眼泪擦了，帮她将耳边的碎发拢好，像是个极体贴的好丈夫。唐棠还在无声地流着泪，将脸别向了一边。

　　她这几日在霍府以为得到的自由，对霍睢以为成功的整蛊，竟都是他赐予的，容忍的。

　　她对于霍睢，究竟算什么？

　　腰间一凉，外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唐棠身子轻轻一颤，便听霍睢道：

　　“乖一点，省得待会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