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59、无眠

　　好好对……谁？
　　祝衾熄陷入了慌乱中。
　　选好日子……云景……喜儿……
　　只有一件事能把这些词串到一起。
　　结婚。
　　今天是二月十六，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润无暇的明月，没有乌云，没有邪风，静谧的很。祝衾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宋府的，或是走着，或是爬着，跌跌撞撞，灰头土脸。从墙上摔到地上，也不顾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这么顺势倚在墙根，望着月亮。
　　睁眼是她，闭眼还是她，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发疯般甩着头，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一句:“衾熄，尝尝我酿的桃花酒……”想说话，却无人可以倾诉，嘴一张一合，终是咬住了嘴唇失声啜泣。如同一只小猫，蜷缩着身子呜呜地哭着。
　　“抓贼啊！”
　　突然，宋府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从墙上跳下一人，直踩到祝衾熄腿上。那人正是冷煜。
　　“哎，我说你怎么还没走啊，快走吧！”说罢也不等他反应，伸手去拉祝衾熄，拉了两下却拉不动他。低头一看，这个男人竟没羞没臊地埋头哭着。
　　“我说衾熄，本姑娘在前面陷阵杀敌出生入死，你就好意思躲在后面偷偷地哭？像话吗？！”
　　冷煜这一句话倒是把祝衾熄从深渊里拉了出来，他抬起头，递上了自己的手，任由冷煜拉着往山上跑。
　　“这怎么回事？”祝衾熄回过神来边跑边揉着眼睛问了一嘴。
　　“唉，别提了，我本来想去宋昶的房间，走错了进的宋舒爀的房间……”跑出去十余丈，冷煜忽然想起了什么，掉头拉着祝衾熄往回跑。
　　“你疯了吧！怎么还往回跑！”
　　“我宝贝还在那……”
　　冷煜跑到墙角背起赃物，继续拉着祝衾熄往外跑。约摸着出了宋府不到十丈，大门开了，宋舒爀背着弓追了出来。两人拼命地跑，一人拼命地追，一时间倒也没拉开什么距离。
　　追着追着，宋舒爀渐渐落了下风。他出来的比较急，听到有动静直接拽着墙头的弓追了出来，连鞋都没穿，再往前走就是山路，道路崎岖，不穿鞋肯定是进不去的。宋舒爀心生恶气，不再追赶，拈弓搭箭瞄着冷煜的背影使劲射了一箭。
　　“嗖……”箭翎擦着空气，其声凄切令人胆寒。
　　祝衾熄恍惚觉得后面的人停止了追逐，纳闷中回头一看正见宋舒爀拈弓瞄准，飞箭离弦的一瞬间，祝衾熄用尽力气把冷煜往身边一撞，自己应声倒下。
　　飞箭钉在他肩上，入骨三分，
　　“你没事吧！”冷煜从地上爬起来，却见祝衾熄身后扎着一根长箭。
　　“没事，只伤了胳膊……”祝衾熄咬了咬牙，低吼一声，用力拔出了插在左肩的箭，鲜血喷涌而出。
　　冷煜连忙扶他起来，顾不得他的箭伤，二人断断续续又往山上跑了一段，确认不会有人追过来后倚着一棵槐树坐了下来。
　　汩汩鲜血止不住地从祝衾熄的左肩往外流，棉衣早已染红。
　　“你……”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冷煜梨花带雨，把背上的背囊狠狠地砸在地上，只听得清亮一声脆响，几个瓶子瞬间裂成了几瓣。冷煜转过身去，脱掉了自己的春衫，用力撕成了布条，慢慢包扎着祝衾熄的肩头。
　　“怎么，现在不要你的宝贝了？”祝衾熄强挤出一丝苦笑，望着正为他包扎伤口的冷煜。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呜……”
　　“别哭啦，死不了人的……”
　　“一定……一定很痛吧……”
　　“痛？也许吧……”
　　若说之前祝衾熄逃跑的时候还沉浸在失去喜儿的悲痛中，这一箭则是彻底把他从精神的痛苦中拉了出来。冷煜为他包扎好了伤口，万分自责与悲痛，倚在他身上哭着，身子慢慢滑到他的怀里。祝衾熄一时哭笑不得，本来自己才是需要被安慰的人，现在忽然变成要安慰她。
　　“衾熄……你……你刚刚见到喜儿了么……”
　　“没有，我改主意啦，后天再见她。”
　　“啊？为什么啊？”
　　“后天她结婚。”
　　……
　　冷煜总算知道祝衾熄为什么说不疼了。当人被囚在绝望中时，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思量身体的痛楚。她看得出祝衾熄对喜儿的感情，也听过他说的那些不知所以的话，愈发觉得命运对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残酷。自己从小做了贼，没人去疼，也就感受不到这种悲痛，而此刻抱着的这个人，语气和眼神里满是这种说不清的情愫。
　　夤夜细风，双人不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