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41、危机

　　受惊的马一路狂奔，半晌后终于停住了脚步。
　　前面已无路可走。
　　马将三人带到了绝处。乐陵县百姓管这片碎石摊叫乱石崖，这乱石崖四周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全是石头，也算是名副其实了。出口只有来路这一条，向前走便是万丈悬崖。
　　马停了，意味着二人又开始宣战了。
　　天色渐暗，日近黄昏。气氛又紧张了起来。经过一阵长途追赶，宋昶体力渐渐有些不支，拿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着。王炳却无事一般，精神状态出奇的好，仿佛刚才的跋山涉水只是一次热身。
　　“怎么，不行了？”王炳一脸嘲笑，缓缓走向宋昶。夕阳映在绣春刀上，发着夺目的光芒。
　　“哈，哈哈……”宋昶却一屁股坐在地上狂笑起来。
　　这一笑让王炳心里一愣，“小伙子，都死到临头了还能笑得出声？”
　　“我笑你明知衾熄酒后失言不能当真，却为了一己私利，用他的性命来换取你的飞鱼蟒袍。人命在你们眼里究竟算得上什么？”
　　王炳先是一愣，听完宋昶的话后仰天大笑:“哈哈，我当你要说什么……人命，你也有脸跟我提人命？他的命是人命，你刚才领的七个家丁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明知道这七个人根本不可能打赢我的三个弟兄，却还要让他们为你拖时间，你这不是草菅人命？坐在这里大言不惭妄谈仁义道德……”
　　宋昶听闻，哑口无言。确实，他为了救祝衾熄，在慌乱中犯了很多错误。他虽然是出于兄弟义气，但在人命大义上他又是无比的自私。王炳一席话如汹涌浪涛，彻底击垮了宋昶内心的堤坝。
　　“怎么，说不出话了？你的大义呢？说出来我听听！”王炳轻蔑笑着。
　　宋昶无话可说，瘫坐在地上，看着王炳提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没做任何反抗。
　　越来越近，王炳甚至已经近到可以听到宋昶的呼吸声。举起绣春刀，迎着落日的余晖，王炳长舒一口气，像一个准备行刑的刽子手，为人犯营造着最悲凉的气氛。
　　“上路！”
　　王炳大喝一声，举在空中的刀开始下劈，忽然看见宋昶邪魅一笑，心里一惊。
　　举在空中的刀像是定住了，无法再下落一分。祝衾熄在王炳身后锁住了他高举起来的胳膊。
　　宋昶见势也不闲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一剑直向王炳咽喉刺去。王炳双臂被控，见长剑刺向自己，竟往后一仰，借着祝衾熄的劲翻起双腿，兔子蹬鹰一般直接踢在宋昶的胸前。宋昶没想到他能使出这招，没有任何防备，长剑刺偏扎入王炳的小腹，自身却倒飞出去撞到了乱石崖的一块大石头上。
　　原来，经过长途跋涉，捆祝衾熄的绳索早已松动。而这马背上又如此颠簸，祝衾熄其实早就颠醒了，一直装作睡觉麻痹王炳。方才见到王炳背对自己，祝衾熄对宋昶使了个眼色，宋昶心领神会放声大笑，一是为了吸引王炳的注意，二是为了掩盖祝衾熄的声音。这一切都在眼神中传递着，配合得如此默契，却输在一手实力差距太大。方才这次打斗，宋昶被弹飞出去撞到巨石，手臂好似撞折；祝衾熄被仰面压倒，没什么大碍；王炳被刺中小腹，鲜血汩汩流出。
　　捡起宋昶丢落的剑，祝衾熄哈哈大笑:“怎么样，你也有今天，哈哈哈……”边笑边走向王炳，祝衾熄春风满面，胜券在握。
　　王炳斜倚着一块巨石，看都没看祝衾熄一眼，而是撕开衣服，包扎着自己的伤口。
　　“我长得就这么人畜无害吗？”祝衾熄喃喃自语。他提着剑离王炳只有五步之遥，顷刻间便能要他的性命，王炳却心不在焉地只顾包扎自己的伤口，完全无视祝衾熄的存在。
　　“去死吧！”祝衾熄大吼一声，对着王炳刺出一剑。忽见几点寒芒，王炳飞速掷出一串飞镖。
　　“还是省省吧！”王炳冷笑一声。五步之内很难失手，三只飞镖不偏不倚扎在祝衾熄的右腿和左臂上。祝衾熄痛哼一声，不得已单膝跪在地上。
　　“衾熄！”
　　远处宋昶声嘶力竭吼了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右臂无力地垂着，仿佛只是装饰之物；左手握着一把折扇，那把只有一句题诗的折扇；头上宋舒爀刚给他扎的网巾在打斗中也已经挣开，三千长发垂下，被如血的夕阳烧红。
　　“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青色的影子奔向王炳。伴随着绝望的嘶喊，悲壮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