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25、凛之

　　初冬的天，清澈透亮。
　　乐陵县县衙
　　“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知县周容？”
　　县衙大堂正中坐着位少年，眼如丹凤眉似柳叶，儒巾故意歪戴着，巾后的软带荡在胸前；靛青色澜衫不像是穿着，倒像是搭在身上，万分随意；足蹬一双小红鞋，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这打扮，若是再配上一把洒金扇子，便就是风骚文人的标配了。可惜这是冬天，扇子定是见不到了。少年翘着二郎腿，端着碗茶，睥睨堂前站着的周容何午。
　　“范……范钦差，正是在下……”周容拱着手不敢抬头。
　　范凛之轻呷口茶，砸了咂嘴，轻声道:“过来，过来……”
　　“哎，”周容应了一声，轻捻步子上前。
　　“附耳过来，”范凛之招了招手。
　　周容很听话地把脸凑了过去。
　　“啪，啪，啪……”范凛之也不客气，直接抽了周容七个大嘴巴，看这身手好像还练过几天拳脚，打起来干净迅速不墨迹。
　　“爽吗？周使君。”范凛之冷笑道。
　　“回钦差大人……左脸三个右脸四个，总觉得一边重一边轻，要不您在给我左脸赏一个？”
　　“我……”范凛之哑口无言，举起左掌在空中停了半天，愣是下不去这个手。
　　“行了，别扯没用的了，”范凛之继续端起茶来，“老子我今天过来，是受皇上之命来清查隋公公的案子的。”
　　周容和何午其实知道，哪有什么皇上的诏令，这个范凛之是朝中范阁老的小儿子，范阁老老来得子对他万分溺爱放纵，造就了他嚣张跋扈的性格。范凛之年方十六，秀才出身，还没来得及考举人，就从他老爹那里熊了个山东刑部清吏司主事的六品官，整日就盼着发生点案子供他消遣。刑部审理案件倒也没什么毛病，但跟主事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明知道他是来搅闹的，可俩人还是没什么办法，毕竟范凛之的后台太硬。
　　“那范钦差打算从何查起呢？”周容捂着脸问道。
　　“当然是官驿了！”范凛之起身正了正帽子，“头前带路。”
　　官驿和县衙挨得不远，几人哼着小调散着步，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案发现场。
　　此时已经过去数日。撕开封条进入屋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腐味。范凛之上下打探着，寻找着蛛丝马迹。
　　“尸体在哪发现的。”范凛之看着房梁，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大人，在您脚底下。”何午答道。
　　“啊？”范凛之一惊，忙向后一跳。只见刚才站的地方除了自己的脚印，还有一个用血写的大大的“陆”字。
　　“那个手镯可曾让陆川辨认过？”范凛之问道。
　　“回大人，卑职已让陆川辨认过，确实是他的。”周容答道。
　　“那陆川跟隋杨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二人有没有什么瓜葛？”
　　“这个……我们还没来得及审问，陆川就被王田劫走了……”
　　范凛之踱步思索着，轻声道:“证据也算是齐全，就差个作案动机了吗？”
　　“是啊范大人，此案证据确凿，且有人犯的亲手画押，依下官愚见，就不用再审……”
　　“这就是本案的疑点所在。”范凛之缓缓说道，“且不说这山上为霸一方的悍匪如何能与深宫里的太监产生恩怨，他既然有攻打县衙的实力为什么还会心甘情愿被你抓住？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我……”周容一时惊慌，结巴起来。何午见状连忙抢着回答:“下官怎敢欺骗隐瞒钦差大人……”
　　“我看你俩真是……”说着，范凛之脱下一只小红鞋捏在手里，“把实话都给我交出来，晚了性命不保！”
　　“别别别，千万别动手，”周容摸着已经肿起来的腮帮子，“其实……其实陆川前几日早就来报，说他手镯被人偷去了，要下官帮他寻找，下官几日前一直派人去燕春楼查找，只是全无踪影……”
　　“燕春楼？”范凛之摸了摸并没有长胡子的下巴，“妓院？”
　　“没错，是本县唯一一家……”
　　“陆川丢了手镯，你去妓院搜什么？”
　　“范大人有所不知，陆川丢手镯前曾在燕春楼呆过两个时辰，下官以为燕春楼这种场所鱼龙混杂，极有可能就是在那丢的……”
　　“那陆川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
　　“他能有什么线索，一问三不知，说是可能被一个女子所偷，却又说不出那女子姓甚名谁相貌如何，问了半天只知道那女子穿着白绫衫金织蓝裙，嘿，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周容啊周容，”范凛之轻笑道，“这是我认识你到现在，你说的唯一一句有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