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喜安》无睽离

19、镰月

　　青澜山 苍栗河
　　宋昶漠然望着平静的湖水。
　　冷月照人，清光如水，不觉间使人孤寂空寞，浮生无凭。
　　“衾熄，今后若是官府问你，你便说那日晚上留宿在我家就好。我给你作证人。”云景边说边给祝衾熄斟了一杯米酒。
　　“羡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那个死太监真不是我杀的啊……”祝衾熄欲哭无泪。他知道此刻所有证据指向他，可在云景和宋昶面前他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惹太多的麻烦……你若是说在自家睡觉，那在官府眼里跟直接承认杀人是没有区别的。”云景拈着茶杯说道。
　　二人商讨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喋喋不休中终于一歪头注意到了一言不发望着河面的宋昶。
　　“炎恒？炎恒！”祝衾熄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啊？！我在听，我在听。”宋昶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炎恒兄可有良策？”云景端起宋昶面前凉了的茶，倒在一旁的花丛中，为他续了新水。
　　宋昶摇了摇头，继续盯着水面不语。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宋家少爷心里想着什么。云景腼腆，不好意思开口问，只是默默续杯。祝衾熄不讲究那些，直接开口问:“炎恒，想什么呐！说来听听！”
　　“我在想……”
　　宋昶顿了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开口:
　　“雪融后的初桃，春尽后的新荷……”
　　祝衾熄摸了摸脑袋:“能说人话吗？”
　　宋昶淡淡一笑，继而开口:“一亭，一河，一山，薄雾轻掩，我于雾中，待一镰月。”
　　祝衾熄听完越发不解，只好一杯一杯喝着闷酒。云景看出了他的心思，轻笑着举起茶递到他嘴边。正当此时，雾下林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歌声。
　　“月中对影遥传酒，树里闻歌不见人啊！哈哈……”见宋昶转身望着林子，云景连连说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至少在祝衾熄脑中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歌声渐渐清晰，却戛然而止。代之一人影缓缓映入众人眼帘。
　　“衾熄，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云景一把拉过祝衾熄。
　　“啊？啊啊……”祝衾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跑了很远。二人飞快消失在林中，不见踪影。
　　梁漪轻提罗裙，缓缓走向宋昶。
　　“姑娘，来了。”宋昶也不行礼，直接递去一杯米酒。
　　“公子前些日子行得匆忙，折扇落在我家门前，今特来还扇。”梁漪不接酒杯，只是掏出那把扇子递了过去。
　　亭中二人此刻的动作在外人眼中看来甚是怪异。宋昶往前举着杯子，梁漪往前递着扇子，二人却都不接对方递来的东西。
　　半晌后，宋昶尴尬一笑，停住的酒杯端到嘴边一饮而尽。梁漪则拿着扇子绕了三圈，慢慢坐在云景的位置，打开了折扇缓缓读着:“鸟声花影留人住，不赏东风也是痴……这么晚了，公子独坐河边作甚？”
　　“赏东风。”宋昶一手托腮望着梁漪。
　　“咳咳……今日无风，何来的东风？”梁漪问着。
　　“姑娘自东而来，轻裙罗袜不经意间自然携来了快哉东风。”
　　梁漪脸色微红，心中白兔乱撞，飞快地合了扇子，扭过头去:“公子骗我。”
　　“哈哈……”宋昶起身站在梁漪身旁，“我在等，等一镰月。”
　　“镰月？”梁漪不解，“世人都爱圆月，公子却何来独爱镰月？”
　　“圆月……没人不爱圆月，爱的人多了，便就赋予了诸多美好的期盼。我也爱圆月，也爱这些美好的夙愿……”宋昶给自己添了杯酒，“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一弯镰月……”
　　“那镰月，浑身上下无一完美，但我知道，我愿意接受她所有的残缺。”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强烈地如同文火新醅上煮着的老酒，沸涌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醉香。”
　　梁漪听他说完了每一个字，手指微微颤着。这个青楼女子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感受，她面对每一个难伺候的客人时都没有过如此的紧张。
　　终于，梁漪动了。她向前迈了僵硬的两步，假装看了看亭外的景象，用一个每天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笑脸面对着宋昶，轻声说着:“公子，今晚雾浓，怕是见不到月亮了。”
　　宋昶转身望着她，停了半刻。
　　河边雾重，夹带着浓厚的寒意。少年斟了杯酒，慢慢奉了上去。
　　“天上无月，姑娘可愿作此月？”
　　梁漪接过酒杯，带着几分豪气，仰面痛饮。
　　“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