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晚歌》暖暖的弦

14、浣花巷，离魂窟

　　借酒浇愁，可这天下没有一处可以解孤寒南临心中的忧愁，那是因为他惦记着那只小麋鹿，这只小麋鹿偏偏是那位喜欢吃独食的孤寒东祈的，是他的又不好好爱护，居然看着她陷入危险不管不顾，带着正牌王妃下了江南。即使知道楼里的规矩，还是去了蝶魄阁，想打探些消息。
　　蝶魄本来与花魂在练舞，听说孤寒南临来了，只好去招呼。花魂正好借此休息，上了花魂阁，途中一只飞鸽，那是从南方来的信鸽。
　　花魂拉开门，绕过屏风，想都不用想，顾战依窗而立，逐待紧随身后。他的这个小尾巴是黏住他了，嫉妒之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逐待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的，有她相伴左右更加万无一失，重点是顾战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却默认了这个小尾巴，就像那位让人捉摸不透的王爷一样，居然娶了一位侧王妃。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七爷抵达夏冢。”
　　从帝都到江南需要十日的车程。顾战一定要等孤寒东祈抵达之后在动手，只有花魂知道他的用意，一个本不会顾及他人，信念中只有生与死的剑客，破天荒的筹谋一件事情。
　　顾战收回视线，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侧过头对着身后的逐待说了句，
　　“待在这里。”
　　然后飞窗而下，顷刻间不知踪影。在顾战离开的同时，逐待已经运功，紧紧跟随，花魂阁又剩下花魂一个人，花魂无奈的摇摇头。每一次出去顾战都会让逐待乖乖的待着，可是每一次逐待都不是很乖的听他的话，自顾自的追了上去，每一次都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命中注定的克星。
　　太子府灯火通明，侍卫星罗棋布，暗箭蓄势待发，弓手剑拔弩张，到不是今夜有敌来犯，而是夜夜如此，像是藏了什么宝藏怕人忌惮，所以戒备森严。
　　高高的城墙，顾战一跃而下，嘴角露出讥讽的弧度，一阵风吹开了侍卫的衣角本来打盹的一对侍卫打了个激灵，抬头看去，一片绿叶从空中飘落在地面。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卫瞪了瞪身后的人，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太子府。”
　　刚刚落地的树叶又被一阵风吹起，在空中飘摇。
　　逐待一路跟着，发现是太子府已经觉得意外，然而太子府里的这一处地牢更是意外，私设牢狱，密室机关重重，这位太子可不想表面那般温婉如玉呢。逐待觉得身子一轻，在落地便于顾战四目对视，听到一只侍卫的脚步声有近向远离开，逐待这才后知后觉，如果不是顾战及时带走她，一定会被发现。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谁知道顾战松开怀抱继续向前。逐待有些失神，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是被他抱起来的，然后抵在墙壁上，是心脏贴着心脏的，逐待捂住胸口，那里跳动的很快。
　　地牢深处，越发潮湿，潮湿的程度断定离地面很远很远。顾战推开一扇石门，一个女子被吊在空中，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不是囚犯的囚犯。
　　“你是来救我的吗？”
　　囚犯抬起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顾战，原本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一着不慎沦为阶下囚，不见天日。着实心有不甘，看到顾战，如同看到一米阳光。
　　“那要看你值不值得。”
　　一只箭急速的飞来，箭头上燃着火，太子给的惊喜不断呢，这只箭成功的激起了顾战的战斗欲，同时也说明了这个囚犯有很大的价值。第一只箭是警示，接下来是杀招，万箭齐发，牢房的四面墙同时有黑色液体渗入，闻气味是火药，所以箭头上才会点火。这在顾战眼中似乎是个小把戏，长剑一挥斩断囚犯的铁链，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逐待看到了一片火海，正想往火里冲，一个人拦住了她。
　　“你的同伴已经灰飞烟灭，你打算怎么死？”
　　逐待不喜欢啰嗦的男人，更不想与之纠缠，为了不浪费时间，使出十成功力，他们交过手，十成功力方能打败他。
　　极笃的认知里，这个女人厌恶着全天下的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有多优秀，但是她追随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极笃一直想要超越，现在更加的想。
　　逐待眉头紧皱，因为对方的功力明显大增，或者说，那个时候对方隐藏了真正的实力。被逼到了死角，剑指眉心。
　　“跟我走，会得到更多。”
　　极笃收回剑，伸出手想去试擦逐待脸颊的灰尘，几乎触碰到之时一只长剑飞来迫使他收回手臂，火海中两个身体走出来，即便知道顾战的本领已经超越了常人，看到他从火海中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还是有些吃惊，毕竟这场火海太子府谋划了好久。杀不死顾战也就算了，居然连蓑衣也毫发无伤，自保的同时还能救下一个人，
　　“蓑衣夫人，你这是为何？”
　　极笃明知故说，
　　“太子无情，奴家也只能无义。”
　　“太子若无情，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蓑衣一声冷笑，没死不过是还有利用价值吧了。
　　“别废话。”
　　顾战从墙壁上抽回自己的剑，听到这些啰嗦的场面话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逐待确定她没有受伤，
　　“带她走，”
　　得到这个指令，逐待心中竟然乐开花，拉住蓑衣向出口方向，极笃欲阻止，被顾战的剑挡住。
　　“顾战，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只剑，多少把刀？”
　　顾战一脸不屑，
　　“你可以选择现在死，或者迟一点再死。”
　　“两个都不选，拖住你一炷香的时间就好。”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抓住那两个女人。可怕的是，顾战只一招，就把他逼上死路，如果不是要去支援，恐怕第二招就成了刀下亡魂。
　　花魂将一杯茶放在蓑衣手中，无比亲切，
　　“蓑衣夫人，喝杯茶压压惊。”
　　蓑衣却之不恭，接下这杯茶也就表明了态度，
　　“想不到此生还能有幸来这蝶飞花舞楼。我曾一心想与你一较高下，今日一看，简直是痴心妄想。”
　　“蓑衣夫人谦虚了。”
　　“花魂妹妹名声在外，你的蝶飞花舞楼如同人间瑶池，来的客人皆是王侯将相。”
　　“姐姐的离魂窟可是有五王子坐镇呢。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五王子坐视不管呢？”
　　花魂佯装同情，
　　“花魂妹妹不用试探。”
　　蓑衣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顾战，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救我，不管你们为谁做事，我的信息足够报答救命之恩。”
　　蓑衣把茶喝尽，起身走向顾战，
　　“我是替太子做事的，名义上依附的是五王子。”
　　“太子杀死了小舅子，嫁祸七王府，有趣。”
　　顾战饶有兴趣，蓑衣的这个消息值得他救。从太子府戒备森严开始顾战就察觉出了问题，百密一疏，往往越想隐藏的东西就越会显形与视线之下。这样一来，省了不少功夫。
　　“太子这么做，一石二鸟，陷害了七王爷和五王爷两个人呢。”
　　花魂不敢相信，那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太子爷，心肠如此歹毒更重要的是隐藏的这么深，骗了世人。
　　孤寒枢阳将手中杯子摔在地上，将一桌子的东西都打翻也难消心头之火，极笃躬身不语，事情真的很严重么，他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发这么大脾气，难道不怕这副面孔被人看见传了出去？
　　“顾战是么？他到底在为谁做事？”
　　“众位王爷里，七王爷与二王爷是劲敌，五王爷玩心很重，也没有城府。七王爷实力最强但是纠缠于儿女情长。”
　　赵括这样一分析，似乎有了答案，
　　“孤寒西城么？他难道看不出来，我这局是给老七下的？”
　　“可是王上动怒了，也知道离魂窟是五王爷的地盘。”
　　“这么说，老二只是为了替老五出头？”
　　“希望是这样，这是最好的结果。”
　　“那么说还有变数？”
　　孤寒枢阳锁紧深眸，七王府侧王妃买凶杀人案要坐实，一日都不可耽搁了，而且不能走刑堂，那么只有畏罪自杀这一个选择了。
　　“极笃。”
　　极笃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得糊里糊涂，云里雾里，听到太子叫唤上前一步听候差遣，
　　“太子？”
　　“那位侧王妃身在何处？”
　　“七王爷走时留在了蝶飞花舞楼。在真相没有查明前委托楼主照看，罪名坐实后会送衙门。”
　　“不用去衙门了，今夜便可畏罪自杀。”
　　极笃领会孤寒枢阳用意，转身离开。
　　蝶飞花舞楼，除了供人把酒饮欢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正义之楼，里面的姑娘个个身怀武功，只要遇到不平之事都会出手。人们一度认为楼主是皇亲国戚才会这么有魄力，可是有人查过这位楼主，身份清白如水。
　　月上柳梢，极笃将黑巾蒙在脸上从楼顶飞身而下。
　　蝶魄端了一碗药汤，听说有位住客身体不适，她前来送药。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蝶魄转头，一只乌鸦从树梢飞起，无暇顾及继续前行。
　　蝶飞花舞楼有着天罗地网的结界，能入侵的人也不过是故意要放进来的而已，极笃还在洋洋得意自己的实力了得，却不知置身一盘棋局之中。
　　蝶魄开门的同时，一个人影跟着进入，蝶魄一个反脚踢向身后的人，极笃将飞向自己的脚握在手中，听闻这楼里哪怕是扫地的丫头都一身武艺，传入果然不假，十几招下来没有分胜负。极笃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想要速战速决就必须要解决掉面前这个黏人的丫头，极笃抽出剑，蝶魄为了躲避退到窗户边，身后无路，前面是杀招，下一秒极笃的剑刺进了蝶魄的胸口，血溢白纱，那抹鲜红色能够灼烧眼睛。
　　蝶魄大意了，现在叫人已经来不及，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同归于尽，抓住剑韧，拉着极笃一起跌落，从顶楼落下与地面还是有一段距离，在这之中，蝶魄看着对方，蒙着脸只可以看到一双眼睛，可是这双眼睛明明清澈干净，奈何为贼？
　　极笃感觉到蝶魄不一样的眼神，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那是一种担忧，一种怜惜。他是在死人堆里被孤寒枢阳捡回，训练成了杀手，本来以为有所不同，然而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蝶魄的眼眸如同黑夜里的一丝光亮，他想要跟着着丝光亮寻找一条不同的路。
　　在蝶魄落地之前，极笃一个收手将蝶魄收进怀中，免去摔在地上伤上加伤，然后将昏迷不醒的人放在一颗花树下，点住了止血的穴位，这才离开。
　　重新回到房间，要杀的人也还在床上，极笃却犹豫了，手中的剑很重，剑上还沾着鲜血，
　　“你是一名不合格的杀手。”
　　花魂缓缓走来，
　　“所以说，七王府的侧王妃根本就不在这楼里？”
　　“就像太子爷不在这棋局中一样。”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骗局乱局，乱局迷局，这就要看哪一方先跳出棋局，跳的出那便是赢家。
　　“既然如此，何必让一个姑娘以身犯险？”
　　花魂算错了一件事情，那个热心肠的蝶魄，逐待假扮曲晚歌，为了免去一些麻烦，佯装卧病在床，想来是蝶魄的同情心发作，想要去看一看这位从不出客房的客人。
　　花魂抽出腰间的束衣剑，招招致命，
　　“我的楼里，每一个姑娘都娇贵的很，敢伤她们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死人。”
　　花魂的武功比蝶魄高出许多，也仍然不是嫉妒的对手，而相比较蝶魄的娇柔，花魂显得太盛气凌人，所以极笃没打算怜香惜玉。在花魂处于下风之时，顾战的剑出了鞘。残麟剑出鞘，运气再好的人也会见血，极笃看着自己的胸口，原来被刺中胸口是这么的疼，这剑在进几寸，必死无疑，没有想到的是顾战收了剑，
　　“你不杀我？”
　　极笃有些迷惑，毕竟残麟剑下非死即残。看着顾战将剑插入剑鞘转身离开，小命算是保住了，花魂亲自为极笃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果太子府容不得你，可以来蝶飞花舞楼。”
　　极笃冷冷一笑，背叛等同于死亡，除非是死，否则他是不会背叛太子的。
　　连连挫败，孤寒枢阳迁怒于极笃，地牢里的极刑都在极笃身上用了一遍，即便如此极笃已然忠心不二。
　　花魂将蓑衣送到王宫大殿之外，接下来的戏就要让蓑衣自己唱了。
　　“民女求王上救命，”
　　蓑衣在大殿外呼救，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这告状都告到王宫里来了，扰乱了早朝不说，为了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大殿之上的天子不得不应了这桩案子。
　　公公嫌弃的将蓑衣领进大殿，蓑衣没想到此生还能有机会来到这金鸾大殿，亲眼见到大殿之上那位居高临下的天子。
　　“叫冤的是何人？”
　　“民女是浣花巷离魂窟的蓑衣。”
　　“浣花巷，离魂窟，”
　　孤寒权重复这个名字，如果没有记错，太子妃的弟弟就是死于那里。
　　孤寒枢阳安耐不住欲向前制止，赵括拦住他，
　　“烟花巷柳的女子竟然敢闯这金鸾大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赵括眼下只能用凶恶的口吻希望能够制止蓑衣，蓑衣无所畏惧对视赵括，今时今日退是死，搏一搏兴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也不枉花魂将她送进宫中。
　　“赵大人，王上还没有治我的罪，您着急什么？莫非是怕蓑衣说出实话来？”
　　孤寒权冷目凝视，整个大殿都散发着他的威严，众人见天子不语，连气都不敢喘，大殿上静的就算羽毛落地也能听声。
　　孤寒权是想孤寒东祈了，事情一出，他交出了所谓的凶手，那可是他的王妃，甚至是太师府的小姐。然而就算曲晚歌是亲手杀了人，不管是他还是曲甄，都有足够能力护下曲晚歌，如今一个闭门不出，一个远下江南，无一不印证一个清者自清。这是分明是栽赃嫁祸，而如今涉及这桩案子的关键人物出现在了大殿，孤寒权势必要亲自给老七与曲太师一个交代了。
　　“孤来问你，何人要你的命？”
　　所以抬头，看向众人，太子，孤寒西城，孤寒南临也都在，孤寒南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命案时去过离魂窟，蓑衣失踪了。
　　蓑衣伸出手，最后指向孤寒枢阳，
　　“太子妃的弟弟借着姐姐的地位，招摇过市为非作歹，太子利用了这一点挑出事端，这一切都是太子的苦肉计。”
　　“信口雌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站队太子的武将已经用手锁住了蓑衣的喉咙，孤寒南临一脚踹开了武将，蓑衣这才得以正常呼吸。
　　“太子的心腹极笃，昨夜潜入蝶飞花舞楼，试图刺杀七王爷的侧王妃，但是已经失手，而且受了伤，王上不妨召唤太子的这位杀手。”
　　召唤极笃的公公看到床上血肉模糊的人，一直摇头举一把同情的泪。一切真相大白，曲晚歌沉冤昭雪。太子禁足东宫，没有王令不得离开半步。
　　花魂向顾战投去无比崇拜的目光，换做任何人，都会从孤寒南临查起，他是莫非是神，能洞察常人不能知的事情。
　　一只飞鸽落入窗前，顾战看到上面的信，本来就冰冷的面容，更加的冷，
　　“什么事情？”
　　顾战将手中的信给花魂，花魂看到内容，有些吃惊，那是孤寒东祈亲笔，他要亲自处置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