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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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千由将林云渡她们主仆十一人送到西城门口后止步：“我只能送各位到此了，愿一路顺风。”
林云渡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是悯然问道：“小易，你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她对易千由称呼自己“林小姐”这件事一直很反感，可之前是因为身份的关系，现在她想听他叫一次自己的名字。
易千由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扬唇，声音和缓地念道：“林云渡。”一个很美的名字。
“……谢谢，”林云渡忽觉鼻子一酸，雾气便弥漫了双眼，她摇了摇头后抬袖擦掉眼眶的泪水，努力平静地笑着对他说：“再见。”
易千由保持着脸上的笑点头：“嗯，再见。”
只是易千由这一点头，却让林云渡泪崩了再见？何日能再见？你为何要笑着回答我？为何不继续拒绝我？我还如何能收心回去？
“小姐……”站在林云渡身旁的青青忧心的把手放到林云渡肩上，林云渡擦了擦泪水，微笑：“我没事，我们走吧。”
下次再见……
她握着青青的手转身，努力装作仰头阔步的样子前行，身后是那九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再见时，定不会离今日太久。
看着那十一人与一马的身影渐行渐远，易千由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深吸了口气后吐出，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息。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处他才返身回去。
当他走到大桥处时却脚步一转，往城北走去。
“昨日匆匆拜别，今日定要备好香烛纸钱再去祭拜爷爷。”
城北虽还有半数地方正在建造，但香烛铺还是有的。
原本城北有庙宇，城北外又因为空旷，人烟稀少而有了墓地，香烛铺也几乎都在城北处了。
半个时辰后，城北门口——
“阿征，我们要进去吗？”
伤痕累累的沧澜双手中捧着一只乌鸦，睁着有些浑浊的双眸看着城内问道。
“呀呀——”回答她的是乌鸦刺哑的叫声。
沧澜听懂了，莞尔而笑：“我的伤只是些皮外伤，况且我们又没有凡人之间交易用的银两，如何看大夫？”
“……”征垂下头，安静地匍在沧澜的手上。若不是不能动用灵力，他又怎会让她如今还满身伤痕？
沧澜见状，眉眼弯弯地抬手抚了抚他的羽毛：“所以阿征要快点好起来啊。”
“呀——”征抬头蹭了蹭沧澜的手心，又叫了声以作回应。
与此同时……
“哎？这姑娘怎伤成这样？”
一群正在搬运木头的工人注意到城门口正站着的，看样子很是悲惨的少女，纷纷围了过来。
易千由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提着一个香烛篮来到昨日被木堆掩埋的地方，抬眼见着城门口处一群人吵吵嚷嚷，似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了摇头，本不想去凑热闹，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多管闲事，只不过昨日因地动的缘故，滚散的圆木被重新堆叠好，他双手又都提着东西，不好再直接从木堆上翻过去，只能从城门边的夹道走进去。
他离城门越近，人群的议论声也就越清晰。大概是一个姑娘浑身带伤，还捧着一只乌鸦，有人关心有人好奇，问起了她的来历。
沧澜微皱起眉，摇头谢绝道：“我不能说，也不进城，谢谢大家的好意。”说完，她朝着众人鞠了一躬，随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沧澜将征捧至面前，边给他顺毛边安抚他，让他别担心。城门口聚集的人也就慢慢地散开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
易千由双眼微眯，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血色背影疑道：“总感觉那个姑娘怪怪的……”
至于怪在哪里……大抵是因为她在与一只乌鸦说话？
易千由摇了摇头，他们府上的人不也和小黑小红小白说话吗？于是不再作多想，转身迈入夹道去树林祭奠他的爷爷。
可当他走出房木堆与城墙的夹道时，入眼看见的就是一群人在那一片树林所在的范围上掘地基！
昨日还好好的树林已被砍伐了个干净，破庙前那一堆还带着树皮的圆木便出自于那片树林。
嘭——
易千由瞳孔骤缩，手中提着的东西掉落在地，酒坛虽没有摔破，但却侧滚着，封口开了，酒水汩汩流淌。
“爷爷！”他脑海轰然空白一片，抬腿立即跑上前去，大喊道：“住手——！”
那些人闻言，茫然地停下，循声望去。
众人只见一道黑影朝他们疾奔而来，在距他们还有一丈多远的距离时那黑影便翻身一跃，落入了人群中。随后他顺势双手摁地，伸腿旋身横扫，将周身所及之人全扫趴下，清出了一片空地。
众人见状，惊愕了片刻便纷纷握紧自己手中锄地的家伙围了上去，顺带将倒地的人扶起。
“小子，你是来捣乱的？”
“谁家的混小子，皮痒了欠教养？”
“小子快滚，别耽误我们工作！”
“废什么话，直接拖走不就行了？”
“……”易千由咬牙，站直了怒目吼道：“你们休想动这里！”
说完，抽下腰间的钱袋扔到面前人的脚边，继续吼道：“我脚下的这块地，我买了！”
他的脚下是他埋葬他爷爷的地方。
众人听罢，以为易千由说的“这块地”指的是他们辛辛苦苦清理出来的空地，再看向他扔下的钱袋……
光着膀子的工头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钱袋，拍了拍其上的尘土便走到易千由面前，递回给易千由，面色严肃道：“你这钱我们不敢收，再者我们说了不算，整座城都已被城主划分好，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所以，你须与城主说，并得到城主同意，此地才能归你。”
易千由神色一怔，继而面色阴暗地低头咬牙，良久才伸出手来接过钱袋。
可当他接过钱袋的刹那，工头便扬声对他的下属们喊道：“你们还看什么看？继续工作！”
易千由震惊得猛然抬头：“住手！你不是说只要城主同意，此地便属于我吗！”
工头撇嘴冷笑：“是我说的，但城主同意了吗？我还没收到上头的命令，那就该继续干自己该干的事，况且你有什么本事证明你一定能说服城主？”
易千由双目一怔后扶额无声悲笑：“……”
他们这么做也是他们的职责……而他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说服城主，甚至，他连城主姓甚名谁，长什么样，脾性如何也都不知。
噗通——
易千由突然跪了下来，低头向工头肯求道：“请给我半天时间，半天时间，不要动我身下这半丈之地，求你了……”
“你身下的地方？”工头本想不理会易千由的请求，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在挖树根时，有人在这里挖出了一副棺材。他诧异地看向易千由：“难道那副棺材里躺着的是你的亲人？”
易千由闻言，不好的预感便翻涌而出，有些失神地喃喃：“这么说……我爷爷呢！你们把他弄去哪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蠢，连树根都被挖了，地下的棺材又怎么会没被挖到呢……
工头好心抬手指了指城外，说：“城外十七里的乱葬岗。”
因为之前砍伐树林时没看到坟墓，而挖掘树根时又挖出了一副棺材，想着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把死人葬在了城里，让人先搬到乱葬岗去，打算中午休息时再去张贴告示。
工头话刚一落，易千由就已起身，如离弦之箭般朝城门方向飞冲而去。
“爷爷，我爹娘被埋在了哪？”
四年前，他与他爷爷坐在大街旁的屋檐下避雨，看着街上撑着油纸伞，带着香烛来去匆匆的行人，顺口问道。
“唉，怪爷爷老了，没用了，那地方太远，离咱那破庙啊，有十几里路呢……”老乞丐回避了这个问题。
“十几里是多远？”他懵懂地追问。
“十几里……”老乞丐抬头，目光黯淡地注视着前方：“足够爷爷走一天了……”
易千由大概懂了：“哦。”
老乞丐指着距他两丈远的行人，但对他来说却恍如夜幕灯光下远处晃动的人影般，干皱的嘴角带着泯然笑意，沙哑道：“千由啊，人呐就像现在这街上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明明觉着自己昨日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娃儿，今日就已快身埋黄土了……人生就如许多人同台而演的一场戏，台子就那么大一块，有人来了，自然也就得有人走了……”
“如果哪天爷爷走了，千由就去找户好人家收留你吧，好让爷爷九泉下有脸去见你的爹娘啊。”
“可是爷爷，”易千由忽然站了起来，“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去找户好人家收留呢？”
老乞丐拉他再度坐下：“没人会愿意白养一个只吃不做的废物，死了还要花钱替他收尸，爷爷没人会收留的，然而千由不一样……可爷爷还想有个人陪，有个人听爷爷唠叨，虽爷爷明白这会苦了你，但爷爷也会自私啊……”
——
他只觉心口沉窒，好像有什么摸不着又很愤恼的东西淤积在心田，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那年，老乞丐会跟他说那句话，其实不仅是在告诉易千由老乞丐的自私，也是在给易千由选择。是选择继续陪老乞丐食不果腹，眠以天盖地席，还是选择抛下老乞丐，自行寻找人家收养。
“啊————！”他握拳，声嘶力竭地仰天大喊。
他选择了留下。
没有老乞丐，他或许早就死了。
“爷爷，谢谢你多年的教导，千由对不起你，死后还让你被人打扰。爷爷，千由愿意听你的唠叨，愿意陪爷爷一起乞讨……都是我的错啊——！”
曾几何时，满城遍布两个一老一小身影的足迹，晨光熹微而往，披星戴月而归，无论风里雨里，烈日炎炎，还是大雪纷飞，都无法阻挡他们行进的步伐。
宁愿贫穷自由而活，不愿被富贵束缚而死。
“呀呀呀——”
有些阴沉的天空下，乱葬岗枯树上停留着几只乌鸦，一座座黄土与石头堆垒起的坟墓随处可见，还伫立着的石碑或木牌屈指可数，散乱的白骨遍地，与枯草一同腐烂融入泥土之中……
沧澜眼皮微阖，止步于乱葬岗前，此景使她想起了昨日的埋骨战场。
“阿征，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沧澜说完转身，抬眼便看到路的那一头有一少年跑来……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