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世界——新启》白也VONXL

2、莫名其妙的初识

　　所有的私人电子设备全部上交，手机、平板、电脑，甚至手表都由学校统一发放。手机终端中的所有功能包括通讯都只能通过名为“洛深”的这一个软件实现。空荡荡的手机页面上只此一个图标。通讯功能、社交功能、游戏、浏览器功能……洛深地图、个人身份信息、洛深基本介绍，以及关于洛深的信息中的许多暂时无法查看灰色板块，一一看过“洛深”里的所有功能。删掉手机里所有已阅的信息，这或许是他的习惯，即使失忆了也埋在潜意识里。
　　沈白的寝室在东区九号楼1115。
　　洛深的宿舍全是单人间，独卫、阳台，单身小公寓。因为新生不多，所以男女生都住在一栋楼，女生在三至六楼，男生在八楼到十一楼，一、二楼都是生活娱乐休闲区，七楼学习区，顶层十二楼是天台花园。寝室装修很简单，和他在家的房间很像，床、窗、桌子、椅子、衣柜、书架，别无装饰。即使住了几天，也依旧毫无人气。
　　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被翻开的行李——不想动弹。手机设置成静音，屏幕一直亮着，上面的信息不时的更新。他有些累了，闭上眼想睡去。
　　他是一个不喜孤独的人，却也不喜融入一个不知所以的人群中。他说不清是厌恶一班那群优秀者的人还是厌恶那种话亦不是话、友亦不是友的奇怪氛围，也许只是因为现在的他变得“单纯”了以至于不喜去适应那些复杂，所以一切问题还是在于自身。
　　“噔噔…”他的房门被敲响，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他也坚持一次又一次完全的不理会，瘫倒在床上闭着眼。门被打开了——他刚才没关门。平稳的脚步走近他，有人轻踢他的脚：“你怎么了？”
　　……
　　“沈白？”加重了语气。
　　来者知道他没有睡着，但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便不再试图与他交谈。环顾四周，房间很简单，和初始的样子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连床都没有铺。来者想象不出床上这个看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少年竟然就这样敷衍到简陋地住了两天。他走过去，看着他摊在地上还未整理的行李，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完全不像是来读大学的装备。他动作不大，小心得不发出较大的声响，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件转移到适当的地方，还顺便扫了个地。
　　“沈白。”整理完一切，舒了一口气，以向他示意。
　　来者继续盯着还躺在床上神游的他，他却没有分半点神分给他，即使他知道这个人可以如此自然、任劳任怨地帮他整理房间，大概是一个原本极其相熟亲近之人。
　　不过被人一直盯着可不舒服，况且对象还是个“陌生人”。
　　许久，他睁开眼……
　　“我失忆了。”这是他失忆以来的第一句话，对一个陌生的男生。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或许还有些微妙的“庆幸”：“你还记得什么？”
　　他坐起来，与对面的人对视了许久。忽视被一个“陌生人”靠近，甚至莫名其妙被打扫房间卫生的诡异感。对方其实就长相而言还算让人感到舒服，尤其是他的眼睛，很漂亮甚至可以说迷人，一望而无以全身而退，但显然这只是一句夸张的形容。看了一眼，他便没有兴致了。
　　“什么都不记得。”
　　对方递过来一张纸巾，带有凉意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脸。
　　他哭了。
　　并没有感到难过或任何情绪，突然的流泪，不知道是为什么。
　　“秦无繇，我叫秦无繇。”
　　他抬头，粗略地扫视这个男生。忽然想起，是开学那天和那个奇怪的女生走在一起的男生。他又重新躺下放空自己，这个男生既然知道他的名字，便也没必要更无意向别人介绍自己。
　　然而，现在，除此之外，他知道的是——这个男生并不认识他。
　　他和那个女生一样，不认识他。
　　即使他失忆了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与他并不相识。无论是他还是她，他们其实都不认识自己。这个男生嘴里的名字确实是他，却又像是在叫另一个人。这一切源于他的直觉，而他向来相信他的直觉——直觉告诉他。
　　“你准备怎么办。”那人坐在床沿，双手后撑，望向同样一片空白的天花板。整理打扫很累，和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对话也很累。那股压抑着的无力感越来越清晰，却也越来越无力捕捉，或许他也应该睡上一觉，好好休息休息。
　　沈白看不见秦无繇的表情，听不出他的语气，他并不知道这个男生现在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目的来接近他的。无论自己的失忆、这个男生和那个女生的出现以及他们对他接近和试探，都显得十分刻意且诡异，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促着自己去思考探究……
　　两人沉默了许久，他也并不在意这个男生的行为目的，也不想被迫去探究记忆，所以便没有意向再开口与他交谈。他在想也许也不在想他为什么会哭，突如其来、毫无察觉，慢慢的脑子空了。
　　习惯了一个人坐在他的身边，呼吸渐慢、意识有些昏沉地陷入一段迷糊的记忆，无力、烦躁的情绪褪去，心安。无力思考，渐渐入睡，没有梦，以至没有察觉男生为他盖了被子、然后离开。也许他只是困了，想睡一觉。
　　第二天，翻看了被摆在书桌上的一本书，封面没有任何图案甚至没有书名，里面也未来得及存在关于他过去的痕迹。最后只在扉页上看到写下的一行字迹，很陌生。旁边还有那个人的便签——“记得要关门”，也是很陌生的字迹。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平淡，他喜欢窝在寝室里，偶尔出去觅食。上课、吃饭、睡觉，三点一线，偶尔也会遇上几个小麻烦，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再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便也不再去想自己是谁，他忘记了什么——反正对现在没有什么干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活理应如此。
　　他对失忆脱敏了，但总有些事他无法避免——整个洛深的风气都颇为势利，一切和谐的背后总有一双双“恶意的眼睛”……
　　他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三商，但事实表现出来的却是——他竟然跟不上大家的学习进度，也融不进任何社交圈子，接连两商受挫。然后是，总有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他们不断试探的客套话，试图拉他进入某个小团体的故意亲近……一概不理后，于是自然是被无形的排挤孤立，不得已听着阴阳怪气的揶揄。而那个光一般的男生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切，始终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嘴上说着动听和善的言语，却又置身事外，眼里带着伪善的高傲不屑……这就是现实。
　　“没落的沈家公子……”
　　这是他最常听见的关于他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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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张张并不善良的口中，他是沈家独子，整个沈家除了他没有其他血脉，而沈家是个彻彻底底的没落世家，曾经辉煌却在一夜之间除了“俗世的资产”什么都没了，他根本没资格继续留在一班，没资格留在洛深……
　　即使人厌口恶，但起码皮囊尚可，塞耳则赏心悦目，现在的沈白向来不喜争这口角之长。
　　望向窗外，对面建筑的外墙已有些斑驳，掩在葱葱荣荣的树后，色彩也不时飘落。时间有时过得很慢，慢到九月未过，秋天的风便来了又走了。被圈在学院一角涉世未深的小羊们，身上的毛随着风轻轻晃荡，在安逸的牢笼里享受着这自由……
　　他只是有点迷惑——那么沈家为什么会只有他一个人，他为什么会来到洛深，洛深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阵冷风吹过，迎风后的脑子嗡嗡的作痛，耳边的声音旋转着远去……
　　今天的天有些沉，昏昏暗暗，要下雨了。他专挑了一条未曾走过的小路，两道重重叠叠着落叶的高木，也许下雨了也不会滴到自己。
　　突然回想起那个恼人的画面，那个叫江巡的男生今天向他伸出的手带着高高在上的嘲笑和施舍，带着莫名的愚蠢。
　　“沈白同学，还是一起吧。”
　　呵呵，才不要。
　　难得平静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加快脚步走着，前方不远传来人声。相对而立的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似乎在争执。
　　“你不会明白的，都是因为你……”
　　“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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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其中的男生也看见了他，打了招呼。是不久前那个自来熟的男生。
　　“嗯。”他应了他一声。这一刻，他注意到了女生转过身来的脸上的诧异和眼里深藏的阴影。
　　因为他的出现，那两人之间的对局不得不被打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刚才的对峙，一起陪着这个不说话的男生走了很久。之后他们一起回了宿舍，沈佳住三楼，送她到门口，临走前她看了沈白一眼，意味莫名。“沈白、哥，再见。”
　　这个女生让他有一种异样而违和的熟悉感，有什么意识从脑子里复苏，这是他失忆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他没有回应她，他不喜这种异样感——被诱导的失控感。
　　果然烦人的情绪总是接二连三的出现。
　　秦无繇住在八楼，电梯却没有在八楼停下，他跟着沈白到了他的房间。这个有点自来熟、带有某种目的接近他的陌生男生意外的没有引起他的反感，于沈白而言或许得归功于男生那张舒服的脸和漂亮的眼睛，可能是因为自己缺少了这些。他的脸和眼睛平淡无奇、冷漠得难受——这是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给出的评价。
　　房间和那天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是书架上多了很多书，类型杂乱，文学、哲学、历史、话本……无所事事而略显尴尬的秦无繇下意识走近书架，给自己找点事做，随意挑选的书，其中内容却显得晦涩。
　　“这些书你都看了？”
　　“嗯”他在准备热水，扭头看向书架旁看着书满脸纠结的他。某种如影随形的熟悉感，显现出暂时还说不清的轮廓。
　　这些书他没看过，只是一时无聊，一时兴起一本两本地从图书馆的书架上移到房间的书架上。总感觉这么一个博学多才，博览群书的人设才符合自己的气质。
　　“都是这几天看的吗？都讲的什么，看得懂吗……”
　　“你是怎么认识我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手里递过水杯。
　　“嗯，不知道。”确实不知道，也不好说是在梦里见过。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可能吧。”他喝了口水，顿了一顿，直直看向秦无繇的眼睛，“你觉得我应该记得些什么。”
　　对方也喝了一口水，避开与他直视。他拿过他刚放下的书，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是他的字和他行李中带来的书上初时写上的字迹相同又不同。他曾想通过字迹去寻找过去，但很遗憾，那种刻意使得每一次他笔下的字迹都各不相同。他把纸条扔了，“帮我一起还个书？”
　　他有些诧异，今天的他变得有点不一样，一点点而已，除去眼里的毫无波动。抛开生疏尴尬的对话，他们之间，秦无繇自觉有一种相识多年的氛围，渐渐的有一个人影清晰起来，与眼前的男生重合在一起。
　　“你想去特级班吗。”他看向他，突然问道。从他的眼里，他看不出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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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他试探地回答他，其实他没抱有期望自己能考上所谓的特级班。看着图书馆里三两成群、埋头苦学的学生，没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孔。
　　他没有回应。还书已经全部登记完毕，他转身离开。
　　他是不是笑了？是看见他嘴角上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