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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七里香 ...

  •   (一)
      江一叶吃过晚饭后早早的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回到卧室拉开抽屉,拿出了放在信封里的日记。这次她一口气拿了两篇。

      1958年6月11日 阴
      说起来可能没有相信,在那天晚上过后一个星期,在我都已经都快要忘记那个没有礼貌的野小子之后,我竟然再次遇见了他。
      华娘因为大女儿生孩子的缘故要赶回老家照顾她,父亲也就自然而然的请了另一位佣人来照顾我的起居,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年过40名叫洪娘的管事阿姨竟然在第一天来的时候带了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而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天夜里看我出糗的不懂礼貌的野小子吗!
      原来他是洪娘已去世哥哥的遗孤,就住在这个村的村口,那天晚上我是无意间驶到他家后院去了,他这次来仅仅是来帮洪娘搬行李,父亲瞧他父母双亡又是一个人住心生怜悯,就想让他搬到我们的大宅子收他为义子跟我们一起住,父亲总是这样同情心泛滥,我可不要哩!我一点也不同情他,他就是个没有礼貌的坏小子,一点也没有绅士风度,不懂得体恤女性!
      他似乎也认出了我,神情微微有一丝窘迫,这下知道自己惹的人是谁了吧,你惹到的可是你姑妈的金主呢!不过我并不愿意过多的看他,生怕让他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在他帮洪娘搬行李的过程中我悄悄的把他拉到了楼梯的转角隔间,警告他说:“告诉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包括我偷溜出家门来玩和在田间摔倒,你谁也不许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为了体现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和我对它的重视,我特地提高了比平时高三倍的音量扯着嗓子说话,以便装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来吓吓他。不过那个少年似乎并没被我唬住,他挠了挠脑袋,露出了一副难为情的神色,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迟疑了半晌,他终于开口了:“那个…可以是可以,不过作为交换,你能…你能教我识字吗,我娘和爹都不识字,又上不起学堂…”
      他的眉毛随着他语调的变化动来动去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地上,不敢正视我,现在怎么没有那晚的威风了?不过他的牙齿是真的很白,哎呀我在乱看什么!
      我当然觉得他的要求不可理喻,我完全可以在那一瞬间拒绝他,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他这副样子好生可怜的,果然是我父亲所生啊。我并没有立刻拒绝他,而是迟疑了几秒,而他就似乎像是看到希望了一般立马抬起头来满怀期盼的望着我的眼睛。
      被他这一盯我反倒还有些不自在了,连忙摆手说道:“好好好,不过我可说清楚,我的事也不少,每天只有一个小时可以教你识字,而且你不可以进家门,得在后院。”说着,我还指了指窗户外后院的那几块石头,“到时候你每天得把桌子从三楼搬下来,一个小时过后你得给我又搬回去,还有,你得坐在石阶上,凳子我坐。”
      我想尽法子出些歪主意来刁难他好让他早些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识字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况且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教人识字。
      哪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像是被他自动忽略了一般,我的话音刚落,他立马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完后还开心的对我咧嘴笑,露出他白净的上排牙齿。他的笑容跟江宅少爷和其他有钱的公子哥们都不一样,他笑得很真,就是那种发自内心,我也说不出来的那种真诚。

      1958年6月13日 小雨
      今天天气很不好,一直在下小雨,整个天空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我望着窗外发呆,心想着这个少年还会不会来,想着想着我开始有些犯困,后来居然就这样趴在窗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了阿娟的声音,她轻唤我的名字,见我醒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后院那里站了一个野小子,看样子应该是附近农人的孩子,说是什么小姐您答应了他要教他识字,我也不知道真假,就让他在外面先站着了,小姐是真有这回事吗?”
      我一听连忙往窗外看去,发现这个少年果然站在后院那里,我们家的后院很空,四周也没有什么挡雨的地方,他就站在一棵瘦小的李子树下身体微微下倾着躲雨。
      我问阿娟他在那里站多久了,阿娟看了看墙壁上的种,说道:“好十几分钟了吧,开始我怎么唤您您也不醒,我也不敢叫他进屋,只好在这里守着。”
      听到阿娟的话我心中顿时罪恶感十足,连忙让阿娟把他请进屋来,此时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不过他却丝毫没有埋怨我的意思,我让他上楼换身干净衣服免得着了凉,他却连连摆手就坐在后门的门口迟迟不肯进屋来,或许是怕弄脏了我们家地板。
      拗不过他,我只好让阿娟把桌子给搬下来,顺便还让她在我床头将徐志摩先生的诗集给拿下来,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教人识字,只觉得教他几首志摩先生的诗以足够。
      “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我客气的对少年问到,不过说实在话我对他叫什么其实并不在乎,只是单纯的觉得老是以“你”来称呼他显得有些失礼。
      “我叫李元逸。”
      说着,他用笔在纸上一笔一画认真的写出“李元逸”三个字,写完后还仔细检查了一番,说道:“我只会写我自己的名字,这是妈妈教我的,应该没有写错吧。”
      “没有,你的力度和笔锋都很完美。”
      李元逸的字的确写得不错,至少是认真了,哪像江伯的儿子一天到晚净知道想着法子不去学堂,连个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这样想着,我不禁对李元逸的厌恶程度减了几分,毕竟他是个守信用且认真的人。
      在教他读诗的这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发现他是个有些木讷的人,话并不多,这一小时里基本上都是我在讲话,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偶尔还抬头看看我的眼睛。最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也知道徐志摩先生,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是个文人,在小时候常常为他阅读先生的诗集,不过他也只能是听着,不会读,也不能认,但就单凭他认识先生的这一点我就已经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一小时过去后我们竟然开始聊起天来,我问他农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他告诉我他们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就是每天早晨起床后去田里干活,中午吃过午饭就可以休息了,下午太阳没那么热时就可以再次下地干活,晚上要是天气好还可以约上三五个朋友骑车去抓萤火虫。
      萤火虫!在听到萤火虫过后我的眼睛里立刻闪出了光芒,父亲对我的宵禁十分严格,我从未在八点之后出过门,更何况是在泥地里抓萤火虫这种只有野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允许我做了,我只在书中的作品里见过萤火虫,听说他们飞舞的时候在夜空中成群游动,就像一大片一大片的星星似的。
      这时候,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我问李元逸能不能他下次再去抓萤火虫的叫上我,他开始有些为难,也许是怕出岔子吧,不过我告诉他晚上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许是想到跟我第一次相遇的情形,他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作为答谢的礼物,我将这本徐志摩先生诗集送给了他。
      写到这儿,窗外的雨似乎是停了一些,从我的窗户外望去刚好可以看见他在田里干活的背影,他换了一件衣服,正在将地上的茄子一根一根的摘下来放到用竹子编成的筲箕里,他的手臂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也因为长期的下地干活而变得很流畅跟那些病怏怏的只会咬文嚼字的读书人不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在日记里提起他,也许是今天我们待在一起太久了吧。

      江一叶开着昏暗的床头灯在床上读着奶奶的日记,她发现自己与奶奶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从日记中看来奶奶一定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喜欢徐志摩的情诗,对一切未知的事情都勇于尝试,即使爸爸不允许她去抓萤火虫,她也能想着法子去实现自己想要做的事。而江一叶自己呢,一天只知道窝在家里读日本的颓废文学,极尽研究他人脸色,做事唯唯诺诺毫无自我,况且不要说萤火虫了,她甚至连蝴蝶都没有追过。想着,她拿出了床头柜抽屉中粉色的折叠镜,凭借昏暗的灯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薄唇微抿,不苟言笑,细细的两根剑眉就像是画在脸上似的,她的脸很消瘦,丝毫没有属于她这个年纪女生应有的青春感和健康感。
      江一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分明小时候还是一个很阳光的女生嘛,怎么越长大话反倒越少,性格也变得越发消沉了。

      (二)

      第二天她还是同往常一样七点十分的时候出门,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乘坐那辆载有林立辰的公交车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她自认为林立辰在为她打伞后他们应该就可以算做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了吧,可江一叶却又害怕林立辰压根没有记住江一叶是谁,换做是任何人,只要身穿开南中学的校服在雨中奔跑林立辰都会为他打伞的,那这样的话要是在公交车上遇见,那她是打招呼好呢,还是不打好呢?
      打招呼吧,搞得像是江一叶有多在乎他似的,说不定林立辰对给他打招呼的这个人感到疑惑:她是谁呢,为什么会给我打招呼?不打吧,万一林立辰还记得,那她这样做岂不是显得很没有礼貌。
      想到这儿,连江一叶自己都觉得她的戏真的太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会在一些很小的细枝末节上纠结不清,既然如此那以后索性都走路去上学好了,能不见林立辰就别见,也就没有了到底打不打招呼这个烦恼,反正自己从一开始也没有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太阳,但总算是没有下雨了。当江一叶路过雨伞铺时发现那把标志性的黄伞果然不出所料又展示在了橱窗里,其他的雨伞铺都会在橱窗里或多或少的陈列当即的新品或者是畅销产品,唯独这家雨伞铺只在诺大的橱窗架上展示了一把有些古旧的黄伞,也许老爷爷家的店是主打复古风吧。
      江一叶想着,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已经接近七点四十,于是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进了校门。
      原本有些闹哄哄的教室在她踏入门的一瞬间安静了许多,大声的说话声逐渐转变为了前后排小声的谢谢私语,她在过道两排女生的注目下走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似乎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江一叶摸着良心自己从小到大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喂,你也太厉害了吧。”
      李正信懒洋洋的从旁边课桌上爬起来,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江一叶说道。
      “我怎么了?”
      江一叶的眉头在听到这句话后皱了起来,果然还是自己干了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吗,我们年纪的微信群都传疯了,说林立辰昨天早上给你打伞了,照片都有呢。”
      说着,李正信从抽屉里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图片给江一叶看,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够辨认出来是他们两个人。
      江一叶大脑突然“嗡——”的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人说你们每天都坐同一辆公车上学,你们家住得很近,大家现在都在传你是林立辰的女朋友,因为不想公开所以都假装不认识对方。”
      听到这些话江一叶惊得下巴都合不拢。
      刚想解释什么时上课铃突然响起,李正信也收起了自己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从抽屉里拿出了英语课本,英语课代表走上讲台用书本用力敲了敲讲桌示意大家不要再讲话。
      完了完了,要是传到林立辰那里去了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要怎么向大家解释呢。江一叶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舆论的风口浪尖,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好不容易天晴的这一上午就在江一叶的焦躁与恐慌中度过了,课间时不时还有其他班的女生来到自己班要看看江一叶是谁,她不敢离开座位一下,头始终埋在一排书本下,不断的喝水。
      江一叶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仔细想想,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小学吧。
      她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个数学老师总喜欢拿成绩不好的孩子开些无聊的玩笑,他会经常在数学自习课时从数学成绩排名倒数的孩子中选一人并将他们的名字的字母缩写写在黑板上,再让班上其他的孩子用这些名字的缩写造出其他的字来让大家开心,这不就是典型的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吗。江一叶的数学从小学开始就很差,但她却在不断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倒数十名,不过就算她如何努力也始终逃不出名字被写在黑板上的命运。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被取了“江一恶”这个名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要是孩子年纪小不懂事闹着玩还可以理解,但数学老师已经是这么大一个人了却还是开这种恶趣味的玩笑就真的非常令人人匪夷所思了。
      那天之后同学们经常会叫她“江南第一恶霸”,而江一叶也因为这件事整晚整晚的哭,厌食,没胃口,最终因为急性肠胃炎引发了高烧还引起了其他的并发症,这导致了一个月都没去学校。
      或许数学老师在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这些事会让江一叶这么伤心,但江一叶觉得这也许就是人与人的差别人,毕竟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会怎样影响别人,当你觉得只是一个玩笑的时候总会有人当真的。
      现在这些开玩笑的女生们也是一样,她们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散播出去的这些无聊的八卦会对他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清者自清,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焦虑的。
      好口渴啊,江一叶趴在课桌上看着自己空空的水杯发呆,自己焦虑的时候就会不断的喝水,如今水杯里的水已经被自己喝完了。可是饮水机却在最前方的讲台旁,自己甚至连想去接水的勇气都没有。
      突然间,像是自己的心声被听到了一般,李正信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拿过了江一叶的水杯,还是那样懒洋洋的走向了饮水机,水接满后什么话也没说“啪”的一声将水杯放在江一叶的课桌上,继续埋头睡了起来。
      江一叶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水杯,由于装得太满盖子的接口处还浸出了几滴水珠。
      江一叶与李正信从高一开始就是同桌,这是这么久以来江一叶觉得他最善良的一次。
      “谢谢。” 江一叶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轻轻说道。
      李正信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短暂的晴天过后窗外似乎是应了景似的又开始下起了淅沥小雨,这一天又这么快的过去了。
      晚自习江一叶上得心不在焉的,也许是刚下了雨空气十分潮湿的缘故,她总觉得教室里闷闷的,年久失修的电风扇在她头顶上发出“嘎吱嘎吱”难听的声音,从初中她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要是这个风扇从上面掉下来到底会砸中多少人。
      上午的事情还是让她很心烦以至于现在她连做数学作业的心情都没有,她在那道久久思考不出解法的几何题后留出的空白上不断用圆规画着不同大小的圆型,而当她画到第三个圆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圆》的旋律。她总是这样,思维发散的太快了。怪不得学不好几何题。
      晚自习结束后江一叶依然是清洁完教室后面的小黑屋,整理好拖把后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上周因为没有佩戴校徽被扣操行分罚做了一周的清洁,不过对这件事她也毫无怨言,毕竟的确是自己做错了。
      将灯和门关上后她背着六公斤的书包一个人走在夜晚的校园内,周围都是有说有笑结伴而行的同学,大家都交到朋友了,为什么自己老是没有朋友呢。路灯将她单薄的身影不断拉长,自己这阴闭的性格,能交到朋友才怪了。
      刚走出校门,江一叶立马折身返回,她钥匙忘拿了,今晚妈妈加班,家里没人,要是没有钥匙自己可又得在楼道等到11点喽。
      这个点的教学楼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家要么就是回寝室准备洗澡睡觉,要么就是回家了,整个楼里空荡荡的,不过越是这样越能让让江一叶产生一种安全感,没有人的时候自己才是最放松的。
      也是.....最放肆的.....
      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江一叶在拿了钥匙后居然顺势溜进了林立辰的班里,小跑了两步找到他靠窗的座位坐下。
      在坐下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就开始不断加速。
      由于害怕被别人发现,她不敢开灯,借着洒进教室内的月光,江一叶往自己的周围看去,原来林立辰平日的视角是这样的呀,她静静的趴在林立辰的课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右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在课桌上画起了圆圈,江一叶在紧张时都会这样。
      “情人团聚的小心愿,离开一段开一段新一段,人间的圆虽则是不够缘,而有生一天会遇见,成为遗憾的小心愿,诚心许愿一千段都甘愿,如果保存幸福的一段,这一段,都一样暖,纵使少一块缺了的圆圈….”
      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吧,在这样诗意的月色里,坐在他的座位上,哼着应景的歌曲,回忆着关于他的回忆。
      窗外此时又开始下雨了,她是一个很忍得的人,什么事情都希望憋在心里,她享受着暗恋这样的感觉,这种不告诉任何人,将这份秘密烂在自己肚子里苦涩的快意,这样看来,说不定自己还是一个隐藏的自虐狂?
      正当她觉得时候不早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教室里的灯突然一下被打开。
      江一叶条件反射猛的一下从座位上蹦起。
      眼前出现的是因为一口气爬五楼而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林立辰,他左手托着被淋湿的书包,头发被风吹乱,肩膀和校服两侧都被雨水淋湿,很明显他刚才是顶着书包一路跑来的。
      江一叶顿时哑口无言,张着嘴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林立辰也明显怔住了,他没想到教室里会有人。
      而且那个人,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你怎么在这儿。”
      林立辰对着江一叶问到。
      此时江一叶心中想着并不是该怎么回答他,而是庆幸他并没有问:你是谁。这说明林立辰的确是还记得自己的。
      “我那个…东西忘拿了…那你又怎么在这儿。”
      江一叶装作镇定的反问他,仿佛他才是做了错事的那个人。
      听到江一叶这么问林立辰懊恼的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到:“才出校门居然开始下暴雨,我只好回来拿伞,你呢,你也是来拿伞的吗。”
      说着,林立辰已经走向了江一叶,将挂在课桌边距离江一叶仅仅十厘米的那把淡紫色的伞拿到了手上。
      此刻的江一叶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我座位上呀。”
      江一叶深吸一口气,自然的从林立辰的座位里出来,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哦,我那个…教室门被锁了,我又没有伞,就只好来你们班坐一下…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看看那个…雨小一些没有。”
      话一出口江一叶就想抽自己两巴掌,这谎撒得也太没有逻辑了吧,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信的。
      想着,她尴尬的咳嗽两声,不敢直视林立辰的眼睛,转身趴在窗檐往窗外看去,说道:“这雨还真是越下越大呀。”
      完蛋了完蛋了,江一叶倒想看看自己这下该怎么收场。
      “对呀,雨季的雨就是这样,所以才需要每天带伞。”
      林立辰说着也走到江一叶身边,跟她一起看着窗外。
      她惊愕的转过头看向了林立辰。
      这种正常人一眼就能识破的谎言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在顺着自己的话说吗。
      “时间不早了,快走吧,你拿我同桌的伞就好了,我明天再告诉他。”
      “哦…好…谢谢。”
      江一叶接过林立辰递来的黑伞,迅速跟上了他的步伐,俩人一起离开了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天都在帮她,等他们匆匆忙忙的来到楼下时发现教学楼的大门已经被锁上了。
      林立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针已经过半,“还是晚了一步呀。”
      说着,他拨打了贴在楼梯间保卫处的电话,讲明了缘由后挂了电话。
      “怎么样,他们会来给我们开门的吧。” 江一叶小心翼翼的问道。
      “会是会,不过可能得等上10分钟,保卫处的人在交班,夜班的门卫得10分钟后才来了。”
      “啊!那怎么办,都怪我都怪我,拖了你的时间,本来你能在关门前出去的。”
      江一叶觉得是自己误了事,连忙向林立辰道歉。
      “喂,哈哈哈这可跟你没关系呀,硬要说的话该怪我才对吧,我开灯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打算走了吧,要是我没那么多话你就能在关门前走了。”
      说着,林立辰居然笑了起来,这是第一次,江一叶看到林立辰真正的在笑。
      “对了,话说回来,你有看我们年级的微信群吗。”
      林立辰话锋一转,问道。
      “我没有加,但别人给我说了。”
      “那个你别介意,是我朋友开玩笑偷拍那天我给你打伞然后传到了群上,我已经告诉他了让他在群上说清楚,不好意思啊,应该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吧。”
      “没有没有,能有什么困扰呢,哈哈哈。”
      江一叶装作云淡风轻的笑着说道。
      “那就好,我还怕你会多想呢。”
      “我怎么会多想呀,这样的情节也只会发生在偶像小说里吧,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只是怕你会生气什么的。”
      “不会啦。”
      这句话似乎就是这一个话题的终结了,轻轻的三个字让林立辰无法继续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们俩只好靠在大厅的墙上,隔着一道铁门,静静的望着窗外不断滴落的雨点。
      林立辰离得很近,近得江一叶已经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花香味,这个味道已经很淡了,也许是因为淋雨了的缘故,不过江一叶依然能够闻到,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个香味格外敏感。
      沉默了一会儿,江一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插起了耳机播放歌曲。
      手机里自动播放了《七里香》。
      当这个旋律响起的一瞬间,她恍惚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下雨的屋檐。
      同样的前奏,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
      也许是注意到了江一叶在听歌,林立辰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你在听什么呀。”
      “七里香。”
      “好巧,我也喜欢周杰伦,你能给我一只耳机吗,一起听吧。”
      “好啊。”
      江一叶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林立辰在一个屋檐下,插着相同的耳机,听着相同的歌曲吧。
      他俩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起,望着窗外淅沥雨点,谁也没有说话,她发现林立辰在用右手跟着旋律轻轻的打着节拍,她学着他的样子,也偷偷的在校裙边上用右手打着节拍。
      “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林立辰将最后一句歌词轻哼了出来。
      他唱歌还蛮好听的。
      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门卫打开铁门的声音。
      “同学,你们是在赏雨还是在谈恋爱啊?”
      门卫大叔的一句话就将两人拉回了现实,江一叶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林立辰也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两声。
      “我们只是伞忘拿了,马上就走,谢谢叔叔。”
      开门后俩人迅速的跑了出去,只留下门卫在他们身后笑着大喊:“下次再这样就告诉你们班主任!”
      “知道了!”
      林立辰边笑边回应着,时不时还回头看江一叶跟上来没有。
      望着林立辰的背影,江一叶第一次觉得雨天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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