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穿越记》玲歌

15、焦虑

　　八月荷花香，夏日柳丝长。楼下街心公园的蝉鸣声声中，假日时间平静过去，

　　思怡要补课，没有课的日子里就继续直播，服装类、文化类、搞笑类主题轮番上阵，倒也维持着流量不增不减。

　　李子安和家人一起去了西北旅游，一路上，他的朋友圈里从丹霞地貌、青海盐湖一路秀到沙漠胡杨，广袤的天、辽远的水、明媚的风情让美美大开眼界，心生向往。

　　而苏婉如阿姨的朋友圈里永远是各种汉服形制的照片与说明，博物馆珍贵藏品的图片与科普，博物馆科普活动的介绍和推广，看着那些古老藏品的精致细节，美美不禁一再惊叹它们的美，一次又一次地为这些美好的器物点赞，再点赞。

　　美美在家无事，承包了家里的一日三餐，还不时应邀到思怡的直播中友情出演。大多是帮思怡做一些辅助工作，有时候会教大家做些小手工，比如怎么做传统服装上的盘扣啊，怎么利用废旧布条变成辫子盘成小茶杯垫啊，怎么用丝线编结一些中式的手链等等，不知不觉间也赢得了一小批喜欢她的小粉丝。一看到她出场，就不吝惜语言的赞美，给美美带来了不少愉悦。

　　可是，美美的心里却始终萦绕着一段不能言说的焦虑。赵鸾初所说的开学摸底考试，就像一团阴云，一直笼罩在她的心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朵阴霾变得越来越重，美美的脸上也越来越难见到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能做点什么。等到开学……那个什么，考试，自己要怎么通过呢？也许，到时候，爸爸妈妈，就会识破我了？那么……

　　以前，青梅不是没有遇到难题。可是那时候的难题总能她总能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实在不知道解决方法的，总还能想出一个有办法又亲近的人来问一问，出出主意。可是在美美这里，她却是不敢和一个人提的。于是这份焦灼就沉甸甸地每天增加着分量。她真的很怕，如果和别人，哪怕是思怡说起这件事。如果，人家问她，原来的美美去那里了呢？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何况，过去的青梅，做事从来都问心无愧，可今天的美美，内心深处总藏着对原身的丝丝内疚——是不是因为自己，原身的美美才会消失？自己好像偷来了原身美美的爸爸妈妈和一切呀……。

　　似乎，自己只能等着末日来临的那一天？

　　可是，就这样等，美美又说不上甘心，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也是什么也没做就落到这样境地里啊。如果因此失去一切，又是凭什么呢？……

　　自己已经尽力了。

　　进入这个世界，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文字了。是的，原来的生活中，没有人没有事需要青梅识字。干活利落周到体贴已经是对青梅这样的女孩子最高的要求了。可是，可是这里……天，不识字简直没法儿活！

　　街上到处是字——认识公交站牌才能出门，认识街路名称才能找到位置，认识店铺门牌才能逛街，说句笑话儿，就是买东西吃食，还得能看看标签，才知道叫什么名字多少钱。

　　家里也到处都是字——光自己书包里是一大堆带字的书，据说叫课本，只要是孩子都得学，也不分个男女。电视里演的，不管是新闻还是电视剧，一会儿屏幕上就打个“字幕”，妈妈爸爸看了，就知道这人叫什么，这事儿有啥来龙去脉，看不懂的，得自己悄悄在旁边摸索好半天。别人都笑得嘻嘻哈哈了，自己还没看懂倒底是怎么个门道。

　　何况家里的书房里几架子的书，爸爸没事儿就翻，每天还要抽出时间坐到电脑面前，在键盘上面敲敲打打，打出来就变成字，写在了电脑屏幕上。爸爸是要写一本专业书，在家里一谈起自己的书，爸爸就特别兴奋，好像在做着一件大事业。草稿也得意地给妈妈和美美看过，里面有字又有图，字密密麻麻的，图画得很多，很漂亮……

　　就是和思怡联系的手机，现在自己已经离不开的工具，要想用好，也离不开文字啊。多少回思怡发来的信息，自己因为不知道说了些啥，不能回复，耽误了事情。自从知道了班级微信群，自己也曾经常打开看看，可是大家都在发着一串串的字，根本不知道同学们都在讨论什么……

　　为了多认识一些字，美美现在走到那里，都在拼命记着字。她偷偷拿了一个小本子，平常和妈妈走在街上，只要妈妈读出商店的名字，或是说话带出眼前的字，美美都会想办法悄悄落在后面，把那个能确定的字描下来，回家好好背住。同学们在班级微信群发出信息，美美也都想法让思怡给自己读出来，自己再找机会悄悄描到本子上记住。

　　这一段，美美觉得，自己着实记住了不少字了。什么“大润发”、“赵鸾欣”、“汉服”、“橙子”、“黄米”、“牛肉”、“北京街”、“和平里”都记住了好些，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翻起书包里的课本来，几乎还是没有几个认识的字。更不用说自己房间里书架上成排成排的书册了。

　　怎么办？怎么办？白天夜晚，美美越来越强烈地感到了慌张，也越来越频繁地告诉自己，必得想出个办法了！

　　夜里，躺在床上，美美辗转反侧。闷热的空气让人生出一身黏黏的热汗，睡前冲凉也无济于事，刚刚一翻身，又是一身细细的水汽从身体里冒出来，像绒绒的毛粘在身上，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那包裹一身的烦躁。

　　碎碎念，碎碎念，……早点睡、早点睡……明天的早饭已经准备妥当，米已经泡上，菜已经备好，一早起来点火烹煮即可。……明天还有思怡的直播要去帮忙……早点睡……早点睡……闭着眼睛，美美默默地念着念着，轻轻数着自己的呼吸。终于让意识渐渐沉入了未知的黑暗。

　　半梦半醒之间，美美只觉得又回到当初小姐的院落，心中惊疑不定：我回来了？这是梦是真？

　　分花拂柳走了出去，天还未亮，青灰的天空边缘逐渐亮起微光，院子中的人们还没有起床，清凉的的空气呼吸起来让人神清气爽……美美愣愣地走过去找自己的扫帚，是的，原来也是自己最早起床，清扫庭院之后，才会有人陆续醒来。

　　青竹为柄、竹丝为尾，熟悉的它仍然静静地躺在固定的位置，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主人，一切的光阴犹如未曾流逝，仿佛自己只要伸出手去，过去的生活便会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没有什么驾船、落水，也没有什么书本、cosplay、直播……。

　　美美犹豫地把手伸向扫帚，可身后却忽然想起一声咆哮。惊回首，之间一团黄光从身后扑来。是那只恶狗！小时候跟着阿娘去邻村姨娘家借粮，半路上扑出来追了自己半个村子的那只大黄狗！

　　心脏跳到不能呼吸，迅速抓起扫帚打过去，脚下却不能控制地向前跑去！跑啊跑，跑啊跑……大口大口地喘气，腿脚乏累到抬不起来……可是不能停呀！总觉得身后的大狗喘息呼哧呼哧如影随性……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然间，脚下一拌，美美整个人都向前栽去。她只来得及心里一凉，想到：完了！就一头栽进了一团白茫茫的迷雾。

　　虽然摔了一跤，可是地面倒是软软的。从地上爬起来，美美习惯性地想看看身上，却发现身周的迷雾好重，只有把手举到面前，才稍微能看到点轮廓。全身上下是不必看了，美美动了动四肢，没有什么疼感，还很灵活，看来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时候，她才来得及去想：大黄狗没有跟进来，太好了！得救了！咦，不对！小姐的院子里，怎么会有我小时候遇见的大狗？我这……究竟是到了那里？

　　“终于想到了这里有问题吗？我还掐着时间，看你得害怕到什么时候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边想起来。

　　“谁？谁在说话？”美美一惊，连忙喝问，又警惕地向四周环顾。可是这雾太重了，实在看不到人影。这声音又缥缈，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听不出具体的方位。

　　美美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就像看见那只大狗，来不及想，就从心头升起透骨了惊惧，来不及反应，抬腿就跑。可是奇怪的很，在这样诡异的境地里，自己竟感觉不到害怕，好像还隐隐约约有点安心。

　　“你，你究竟是谁呀？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是哪里？”美美问。

　　“这里吗？这里是你自己的心里呀！”声音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我看着你又着急，又害怕，就把自己逼到这里来啦！在这里躲起来，外面那些你着急、害怕的东西，就进不来啦！就是没想到，你最害怕的东西，原来是条大狗呀！”

　　“那有什么奇怪？你要是曾经被恶狗追在后面咬过，你也会害怕的！啊，不对，你是谁呀？你不是说这是我的心里？你怎么会在我心里呢？”美美又问。

　　“我么，这也是我心里呀。我不想出去，就也躲在这里啦。”声音闷闷不乐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