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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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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朝郦瞥了一下嘴,沉默了下来,看她的神情显然是商船还未回来。
一旁站立的燕非晚忍不住插嘴说道:“难道他们都住在海外了吗?”
几个看向他,他赶紧闭嘴,对著一众人讪讪的笑了笑,面上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说道:“这有什麽好惊讶的。”
听声音是燕江靥的,燕非晚用余光瞥了一下身侧位置,紧挨著他站立的燕江靥不见了身影,他寻声望去。
见燕江靥不知何时缩到了椅子里,身子倾斜後仰,两腿交叉重叠搭在桌面上,坐姿相当的霸气,当然更多的是一种目中无人的放肆。
他们这些人中辈分最高,实力最出众的燕重陵都没这样坐,相比之下燕江靥可谓是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几道锐利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他浑不在意,面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说道。
“元凉国第一次乘驶战船出使海外,就用了十二年,使者回来的时候,国主都换了一位了。”
这是重点吗?
我擦,你要不要这麽放肆,快把腿放下去啊!
众人目光灼灼的瞪著燕江靥,而後者依然面不改色,端的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燕朝茗将目光投向燕重陵,看他对待燕江靥如此放肆的的表现如何表态。
他看到燕重陵的眸子落到燕江靥的身上,从他的神情和眼神中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就连一直紧绷如弦的面部轮廓,都隐约有些放缓。
燕朝茗皱起眉头,心头漫上一层疑云,不过,他还是更倾向於大哥只是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才未发怒。
“九弟。”
燕重陵能容忍他,但不代表燕重藏就看他过眼,他道出口的声音有一分阴沉,轻缓的神色迅速从他脸上淡去,瞬间转为冷寂。
他微微皱了眉头,绷紧了面孔,不喜的目光看著燕江靥的举止。
燕江靥掀开眼皮,散漫的目光看过去,他明知故问道:“怎麽了?”
他的眼角微微的上扬,眉梢上晕开一抹的迷茫之色,声音也有些凝滞感,像是定在这一句话中,还在思索著这句话蕴含的深意。
从声音到表情,完全就是一副懵懂不明的样子,前提他的坐姿不要那麽嚣张。
见他这般,燕重藏眉心间的刻痕再次加深。
他多年不曾见过燕江靥,听旁人的谈话中得知,他这个久未谋面的弟弟,性情古怪,为人任性妄为。
得见之後果真是如此,不仅言语无忌,不知轻重,还极其没有眼色。
“不懂规矩。”燕重藏呵斥道。
他面上的线条又紧致了些,显出冰石的冷硬感,连目光中都透露著稍许的锋锐。
燕江靥的神情凝固了一瞬,冰冷苍凉的可怕,他又微的垂落了眼角,面孔又重新生动了起来。
他身体坐正,眼神阴寒的望著燕重藏,嘴角漾起一抹冷笑,看他那架势是要怼过去。
燕朝茗眼神里晃出窃喜,他乐得在一旁看戏,看燕江靥吃瘪。
二哥为人严肃认真,最是见不到人轻佻的态度,燕江靥该被他狠狠教训一顿了。
“二弟。”
一个冷冽的声音打破了这场僵局。
燕重藏转头去看,燕重陵冲他摇了一下头,说道:“无妨。”
大哥的意思是不让他追究了?!
燕重藏愣怔了一下,看过去的眼神混合了诸多的情绪,沉著无法理解的杂乱。
他的目光深望进燕重陵的眼里,企图在他那双漆黑无光的眸子,看到一些隐藏起来的东西,最终什麽都没发现。
半响後,他深深的看燕重陵一眼,只是皱紧了一下眉头,再次抚平,也没多过问。
他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燕江靥放肆的坐姿。
花厅内安静了下来,气氛冷凉,沉淀著一种极微妙的感觉。
众人都一脸懵逼!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大哥竟然会护著燕江靥。
卧槽,他和大哥什麽时候关系这麽好了,明明他们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啊!
漫长的沉默之後燕朝茗清咳了几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他继续方才的问题。
“战船商船都不能用的话,那我们只能走官道了。”
燕朝茗面露颓丧,绕了一圈又拐了回来,还是要走相对凶险的管道。
“没错。”燕重藏的话停滞一瞬,又接著说道:“所行一路会有两处地方甚为凶险。”
“何处。”郦和秋两姐妹异口同声的说道。
燕重藏指著地形图说道:“从盛安城出发,向南经过永新县城,皎湖洲、菖蒲城、转向西方,会经过一条低洼的丘陵山地,道路上全是碎石,路途崎岖,寸步难行,此处最适合偷袭。”
“另外一个比较危险的地方,便是一线天,所谓一线天便是两岸峡谷,崖谷幽深,从下往上望,只能看到一线天空。”
“经过这一线天时,敌人极大可能会从上方突袭,截断前後两条道路,实行劫囚。”
燕朝茗说道:“正如二哥所言,过这两处地方,想要防御也能难,地形对我们极其不利。”
他又继续说道:“能不能绕过另寻他路?”
“不可,若是绕道而行,所需时间会更久。”燕重藏不赞同的说道:“而且,其他的路程并不必这一条更安全。”
空气静默了一息,燕重陵突然出声说道:“走经兰山道。”
经兰山道便是燕重藏方才所描述的路程。
众人举目看向他,点头同意,敲定了道路,接下来几个人在一起商讨队伍的分配。
燕重陵安排完毕後,一众人皆都赞同,没有异议。
正这时,一个护卫走进来禀报,说和定风波的那几人回来了。
燕江靥没兴趣去见定风波里的那群人,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溜出去来到外面。
定风波府衙内守卫森严,到处都有巡逻的护卫,他才走出去不到半刻就撞见了三队人。
此地是关押囚犯的重地,又增加了上百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总司肯定又加派了人手,因此到处都是踩踏的沉重脚步声。
燕江靥避开他们往相对安全的内宅走去,他一路上边走边看,这段路程走下来,他发现定风波府衙大到超乎他的想象,看的他都忍不住想要劫富济贫了。
可能是他没见识,毕竟他也没去过什麽特别宏伟的地方,多数时间都待在树林里练习刀法。
定风波的大名,他听说过数次,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府衙内是一种半封闭式建造格局,青砖黑瓦,暗色楹柱,托凛、廊檐、门嵋无一不雕刻精细,房门和窗棂黑色漆刷,整体看来全部都是冷沉的色调。
围墙上堆砌的石砖经过长时间雨水的渗透,变成灰暗的深青色,由於建筑格局的原因很多地方是照不进光的,到处都是阴沉沉的,给人一种森严阴冷,望而生畏的感觉。
燕江靥走在黑灰色的石板路上,头顶灰翳阴影,在阳光明媚的天气下,他一点都没感觉到暖和。
走过的墙角上还渗的有一些积水,缝隙里长了不少青苔,蔓延了一大片,这面墙角都快被绿色所侵占,这应该不久前刚刚下过雨,潮湿还未散去。
房屋外檐皆为红底黑纹的油饰彩画,这两种颜色叠加行成一种古老的凝重感,说好听点叫稳重大气,难听的,就是难看到无法言喻。
这种重色调层层叠叠的浓墨重彩不是谁都能欣赏来的,至少燕江靥不行,他觉得眼要瞎。
燕江靥走了一会儿,就感觉冷的不行,潮湿的冷气往骨头里钻,他东逛西绕来到僻静的院落里,这里有些光洒了进来。
院子里没有花,只有一些翠绿色的青草,在阳光下渡上一层金边,变成一种稍微有些的难可琢磨的感觉,像是清凉又带了一些温热。
再远处是一条蜿蜒的回廊,沉黑色的瓦顶,边缘木栏上刷了漆红色,在风雨的摧残下,斑驳的干裂,红色的漆皮脱离,看著满是古旧的意味。
燕江靥走进长廊里,地面铺陈著石砖,表面横生裂纹,边角有缺口,不甚平整,他走到一半距离,衣袍一撩坐在不算多不宽阔的木栏上,斜靠在木柱上。
他慢慢地扬起头,望著回廊顶部也是浓墨的漆黑,不像燕家的游廊顶部是五彩斑斓的绘画,而每一处浓抹的色调里,都暗藏了一个机关,你穿过长廊,就会变成刺猬。
而院子里的花也都是有毒的,无论是花瓣,还是气味,只要是经过花园旁,就会中毒。
在燕家你只会感觉到古旧和厚重感,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沉淀著被历史摧残过的沧桑感。
他不喜欢燕家,那当然了毕竟没有哪一个人,会被自己的家杀死,而他就时刻忧心著。
淡金色阳光划过廊檐,摇晃到他的手背上,感觉暖洋洋的,他蜷曲了手缩进袖子里。
他也不喜欢太阳,光线太灼热了,照在身上就像是火烧,秋季和冬季的阳光还好一些,光流薄弱了许多。
燕江靥调整了一下坐姿,头枕在木柱上有些硬。如果能有一个枕头就更好了,他脑子里想著枕头软绵绵的触感,渐渐地合上眼睛。
清风吹拂到脸上,温柔的拉著他进入更深层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