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了我的年龄》周小野

4、 变大妈（3）

　　“放、放开。”小乔拿回了自己的手腕，并感觉到，骆闻城的手，像木头人的手。她下意识抬头，看见骆闻城正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她，“你、你是、是……”素来泰山崩于顶都面色不改的年轻人，居然连说话都结巴了。

　　小乔突然有点好笑。然而下一刻，她就要哭了。因为身后的酒店后门处又起了一阵喧哗声：

　　“席先生您来啦！”

　　“席先生好！”

　　“我们、我们正在找鹿小姐！”

　　小乔无意识地回了一个头，正好看见席越快步走出后门。好死不死地，小乔和他的视线一下子对上了。

　　她怀里还抱着礼服裙，这条裙子是席越陪着她一起挑的，俩人还挑了好久，他肯定认得出！要是被他发现裙子这会儿穿在她身上，这、这……一瞬间，小乔的头皮都炸了！

　　她倏地回头，要跑，面前却堵着一个骆闻城。

　　小乔还没来得及叫他让开呢，骆闻城就不客气地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你到底是谁？说清楚！”

　　两人四目相对，小乔自他眼里看见了深沉的不可置信，还有……痛苦。他有什么好痛苦的呢？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身边更是不乏爱慕者……小乔正思绪乱飞，身后，席越的声音冷不丁就响起来了，“这位女士，请问你……”席越已经离她很近了！

　　“放、放开！让我走！”小乔低声朝骆闻城喊。

　　骆闻城不为所动，只是执拗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小乔快哭了，她几乎是无助地喊着：“帮、帮帮我。我、我不想被看见……”

　　骆闻城朝席越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复又低下头来，用只自己与面前的女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所以，你就是鹿乔？”

　　小乔紧闭嘴巴。

　　骆闻城：“说实话才帮你。”

　　小乔：“……”

　　眼见身后脚步声又起，小乔只得硬着头皮，点了一下头。

　　然后，骆闻城脸上的表情，就不可谓不精彩了。

　　“女士？”席越几乎就站在她背后了！

　　小乔的心都在颤抖，瞪着骆闻城的眼神，像在射飞镖。这个大骗……唉？啊——小乔只觉肩头一重，眼前一花，下一刻，她整个人已被骆闻城带到了旁边的一根大柱子后。

　　骆闻城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朝她吻下来。

　　小乔：“！！！”

　　一瞬间，她鼻尖尽是他身上的气息：有野地里的味道，有阳光的味道，是独属于骆闻城的味道。

　　当然，俩人只是借位。

　　但是，这人的大手捏着她的后颈，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颊颈侧，她全身的鸡皮疙瘩还是控制不住起来抗议了！虽然她和席越也有过亲吻，但俩人都挺“发乎情，止乎礼”，像这种两个人身体贴得严丝密合不留一点空隙，她整个人都埋在男人怀里的姿势，从来都没有过！

　　还有，骆闻城你不是声称有肢体接触障碍，不喜欢别人碰你的吗？！你的毛病哪里去了？！！

　　这时，骆闻城忽然抬了一个头。大手牢牢把小乔的脑袋按进自己胸口，他朝席越挑眉：“有事？”

　　席越走了。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小乔又难掩落寞。

　　“嘶啦——”身下陡然传来的撕衣服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忙低头，这一看，差点没跳起来，“骆闻城，你干嘛撕我裙子？！”

　　男人正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抓着她破掉的、洁白的礼服裙子。闻言，他抬头看她，眼里尽是日光反射下的细碎光影，他说：“难不成你还想穿这么长裙子走街串巷？”

　　小乔：“……”

　　“别动。”他一手抓着她的脚踝，另一手又是残忍的反手一个“嘶啦”，裙子的下摆彻底被撕了下来。然后，这人起身，把手里的布料团吧团吧，极自然地往街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接着，他潇洒转身，丢给小乔一句：“走了。”

　　小乔还沉浸在脚踝被粗糙大掌握住的触感里回不过神来呢，闻言，她下意识道：“去、去哪里？”

　　骆闻城头也不回：“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待在这儿？”

　　骆闻城带着小乔进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他似乎对这家店很熟，店里所有的员工都跟他打招呼。他朝他们比了个手势，两个服务员就自动自发将他们引到了店内最角落的卡座里。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我们店里新推出的芒果沙冰不错哦。”

　　“不用，她对芒果过敏。”骆闻城下意识道，“来两杯红茶吧。”

　　“好的。”

　　送完饮料后，服务员把卡座外的两个盆栽一移，就彻底隔绝了外头的视线。

　　封闭的空间给了小乔安全的感觉，她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可下一刻，她眼前一黑，脸上就是一阵热麻的感觉袭来。

　　小乔愣愣抬头，对上的是骆闻城狐疑的脸。他正倾身过来，整个上半身几乎将她笼罩！他抬起的手在……擦她的脸。

　　擦来擦去，擦来擦去。

　　“擦不掉……”他嘀咕了一句。

　　他这是……以为她的老脸是化妆化的吗？小乔又生气又委屈，克制多时的眼泪也不知怎地，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扑簌簌地。

　　骆闻城的脸色立时一慌，“抱歉……”

　　小乔一把打掉他的手，她吸吸鼻子，心里拔凉拔凉的。

　　骆闻城有些不知所措，“我的错，我不知道你……”

　　然而，小乔已经不想听他说下去了。她低头看自己皮肤松弛的手指，张口说：“其实你误会了，我不是鹿乔，我是鹿乔她远房表姐。”

　　空气里安静了三秒钟。

　　骆闻城缓缓坐下，一口饮尽杯中未加糖的苦咖啡。他的目光仍旧紧紧胶着她，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以下、锁骨往上的位置。

　　小乔：“？”

　　骆闻城：“鹿乔这个位置有块胎记，星形，红色，很特别。刚刚扯你外套的时候，我顺便确认了一下，你也有。”

　　小乔：“……”太奸诈了这个人！

　　骆闻城把咖啡杯重重往桌上一搁，“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小乔这会儿其实非常六神无主，急于找一个人倾诉，急于找一个人……来替她拿主意。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段来，她想，那会儿，并不是说她有多信任骆闻城，而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他正好出现在了那里，于是，她就选择了他。

　　“你是说，你在化妆间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变成了……”骆闻城单手撑在下巴上，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

　　小乔沉重点头，并且捂住了自己的脸。如此近距离被人看着自己的这张脸，她觉得好无地自容！

　　骆闻城马上转开了视线。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她：“变化前后，有没有什么征兆？”

　　“就是突然感觉特别困……”小乔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她迷迷糊糊睡着间，那个小孩子的声音：

　　“现在，你39岁了。”

　　不过，因为化妆间里并没有小孩子，她就没往心里去，只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想到这里，她朝骆闻城摇了摇头。

　　沉默在卡座里蔓延着。

　　骆闻城只是盯着她看。

　　小乔忽然受不住似的双手捂在眼睛上，“是不是很难接受，觉得我像个怪物？”

　　“没有。”骆闻城收回视线，“中国人自古就有一夜白头的说法，况且，最近不是都流行都市奇幻类的韩剧？”

　　小乔被他逗笑了，“你还看韩剧啊？”

　　骆闻城“嗯”了一声，深邃目光锁住她，“韩剧里遭遇了奇幻事件的主角，通常都能逢凶化吉，且收获爱情。”

　　小乔说：“可惜生活不是电视剧。”

　　“这么说，我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骆闻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小乔没听清。

　　“没什么。”骆闻城咳了一声，语气似乎有点小高兴？他突然站起来，“走吧。”

　　小乔：“？”

　　“我们去一个地方。”

　　“哎？”

　　半小时后，小乔出逃的那家酒店后门外。

　　“我不回去！”小乔倔强道。他想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吗？！

　　骆闻城单手撑住额头，好脾气道：“既然你是在化妆室里出的事，那间化妆室指不定就藏着什么古怪。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事发现场看看。”

　　小乔：“……有道理。”

　　“你在这里等我。”言毕，骆闻城快步走到酒店后门边，与门口的服务生攀谈起来。

　　距离并不远，两人的说话声便断断续续传入了小乔的耳。

　　骆闻城在问，酒店的订婚宴举行了吗？他刚从外地回来，航班延误，怕赶不上订婚宴了。

　　服务员就八卦兮兮地说：“准新娘逃婚啦！她未婚夫查了我们酒店的监控，新娘子低着头，裹着外套，是自己走出去的！”

　　“查到她去哪里了吗？”骆闻城问。

　　“哎，酒店一楼的监控刚好在维修，没拍到啊。不过，老弟啊，你算是白来了，订婚宴都取消了，新娘新郎家里人跟客人早走光啦！”

　　这一边，小乔真是无比庆幸自己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死死低着头。不然，要是被监控拍到她的脸……她赶紧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那一边，又随便说了几句打发走服务员，骆闻城回头，朝小乔比了个“OK”的手势。

　　既然熟人都走了，小乔就敢进酒店了。可她还是自卑，一路都躲在闻城身后，恨不得把脸都埋到地底下去。

　　“我当时就在五楼的那间化妆室……”

　　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小乔说的那个地方。

　　服务生还没来得及打扫，化妆室里乱糟糟的：椅子翻倒了，鲜花洒了一地，桌上的各种化妆品也掉了下来。

　　骆闻城在化妆室里转了一圈，而后，与小乔四目相对。

　　“有发现什么吗？”小乔期待地望着他。

　　“你呢？”骆闻城反问她。

　　小乔摇了摇头。

　　“我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不过……”他顿了顿，目光直愣愣望着化妆桌下。

　　桌子底下有什么吗？

　　小乔赶紧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一张白纸静静躺在桌下。不，那不是白纸，那是照片的背面！那上头还有龙飞凤舞的6个字呢！

　　小乔，愿你快乐。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化妆室内突然就生出了些陌生的旖旎与尴尬。

　　最后，还是小乔受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道：“你今天……怎么会来？”

　　骆闻城双手插在裤袋里，抬头望着天花板。

　　“不死心吧。”就在小乔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呢喃似的说。

　　小乔突觉鼻子一酸，“对不起……”

　　骆闻城却笑了，这个时候的他反倒看起来像个大男孩儿，“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况且，喜欢你是一件快乐的事。”

　　被他当面如此直白地说喜欢，小乔一时间傻在了那里。她不自觉红了脸庞，又张了张口，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对了！”骆闻城突然道，“我想到一个问题。”

　　嗯？

　　5分钟后。

　　小乔：“你让我……睡觉？在这里？”

　　骆闻城点了点头：“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

　　“我在化妆室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变了……”小乔陡然瞪大眼，“对了！睡觉可能是关键！”

　　骆闻城看着她，眼里又带上了笑意，“试试。”他说。

　　可问题是，她现在怎么睡得着？

　　身侧传来“嘎吱”一响，小乔转头，骆闻城已经铺开了墙边的沙发。他拍拍沙发垫，“睡吧，我守着你。”

　　小乔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诡异的变老，扑朔迷离的化妆间，焦急地担心着她的席越，还有什么也不知道的父母……一桩桩，一件件，都折磨着她的神经。尤其是，此刻，骆闻城就坐在她身边，他身上的气息她呼吸可闻。不是市面上随处可闻的那种男士香水味道，而是一种男性本身散发的雄性气息混合了干净的皂角香。

　　很好闻，也很叫人……安心。

　　不知不觉间，小乔真的睡着了。

　　几乎是一入睡，梦靥就纠缠上了她。她看见航空大楼里，她拉着小巧的拉杆行李箱，与一众空姐自信地走在一起。却突然有个领导上前拦住了她：

　　“不行，你太老了！换人换人！”

　　她想上前跟领导理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脸上肉眼可见地爬上了皱纹！她感到惶恐，她仓惶四顾，她想找个人来帮她！这时，席越出现了。他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抱歉，你太老了，我不能娶你了。”

　　“啊——”

　　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又变了，变成父母正在严厉地对她说话：

　　母亲说：“结婚要趁早！女人一过25岁就掉价了！你看看你，30岁了都！”

　　父亲说：“结婚是一个人的社会责任，你得担起你的责任！”

　　同事说：“空姐这个行业是吃青春饭的，30岁基本就是半退休状态了。还是你好，找了席越这么个好老公……”

　　朋友们也说：“女人年轻才有价值，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老女人是没有价值的，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下一刻，她就看见了自己那张39岁的脸：皮肤松弛、脸色暗沉，是她最害怕成为的黄脸婆的模样！

　　小乔瞬间就被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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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孩子吧！！！ by一只可怜巴巴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