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了我的年龄》周小野

14、中年女人们（2）

　　男人的大手宽厚有力，他把她的手按在她身体两侧，健壮的上半身伏了上来。

　　“这么说，你对我很在意？”他轻笑出声，呼出的气息撩动了她的刘海。

　　小乔：“……”这抓重点的水平……

　　她发现自己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她在乎骆闻城吗？

　　她不知道，她没有……或者说，她是不敢去深究这个问题。但是，或许是他的声音太有磁性了，或者他喷出的气息太过灼热了，这一刻，小乔突觉心里“啪”的一响，好似有某根心弦被拨动了。

　　“嗯？”骆闻城压着声音，催促。

　　男人的嗓音暗哑性感，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鼻尖擦过小乔的，有点冰冰凉凉的触感。他灼热的视线下，小乔觉得无所遁形，觉得自己像被某种大型猛兽给钉在了座椅上。

　　遵从生物本能地，她咽了咽口水，只觉逼仄空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热，车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旖旎……小乔无助地闭了闭眼，看见男人的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这时：

　　“咚咚咚——”靠骆闻城那一侧的车窗忽然被人敲响了。

　　这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外面。因而，小乔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枯瘦的脸。她吓了一跳，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就把骆闻城给推开了。

　　骆闻城顺势摊坐回驾驶座，急促呼吸。小乔好似听见他暗骂了句脏话，下一刻，他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就下了车。

　　小乔仍旧有些不能回神。

　　她……在乎骆闻城吗？

　　心在“砰砰砰”狂跳，脑袋却木木的，不愿去想，又或者说，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按着刘海在车里又缓了好一会儿，小乔方从自己那边下了车。

　　“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人离不开我。”

　　小乔只来得及听见那中年女人说了这样一句，骆闻城就和她结束了对话。是的，来到车边的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皮肤暗沉，脸孔消瘦，正是昨天戴佳在小区门口遇见的那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

　　“她叫沈芹，40岁，去年刚刚生了二胎，目前是个全职家庭主妇。”对着沈芹走远的背影，骆闻城道，“跟上她。”

　　小乔：“我们要做什么？”

　　骆闻城看了小乔一眼，面上的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他斟酌道：“我最近接了个工作，现阶段正在取材。”

　　“哦。”

　　就是找人拍照片咯，这个小乔还是懂的。于是，两人肩并肩，一道跟着沈芹走。

　　“刚刚在车里你问我的问题，我……有答案了。”走着走着，小乔突然道。

　　“嗯？”骆闻城的注意力还在沈芹那儿，他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问过什么了。

　　看着年轻男人堪称完美的侧脸，小乔狠狠心，说：“我不在乎你。”

　　骆闻城猛地一怔，他缓缓转过头来。

　　小乔别过脸去不看他，眼眶悄悄地红了，“我只是……感激你。”是真的感激你，所以，我更不能拖累你。我也……不想要你的怜悯。

　　骆闻城死死盯着小乔扭过去的脖颈，那一截常年隐藏在衣下的软肉脆弱，却也倔强。他心中忽而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伸手去触摸那一片软弱……但最终，他的手还是原封不动地按在相机上，只拿复杂无比的神色望着她。

　　小乔强迫自己忽略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可是，为什么心里一阵一阵闷闷的痛。小乔不知道的是，身体对疼痛是有自己的记忆的，这种闷痛的感觉一下子就将她带回了……那是一个浪漫的午夜，骆闻城单膝跪地朝她求爱，而她对他说……

　　“我知道了。”骆闻城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断了小乔的回忆。

　　“现在……要做什么？”

　　“观察。”说完这样一句，骆闻城就径自越过小乔，选了个凉亭里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了。此时，他二人已进了“庭枫”小区，并走入了一座凉亭里。

　　小乔可以感觉到，骆闻城生气了，因为刚才那场关于“在乎与不在乎”的对话。看着他冷峻的背影，她心里一揪，有点不忍心。可随即，她又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样才是对他好的。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洒。

　　而她，已然年华老去。

　　想到这里，小乔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酸涩，选了个与他对角的位置坐下来。那就……观察吧，虽然她也不知道要观察什么。

　　沉默而别扭的气氛在凉亭内流淌。

　　却冷不丁地，周遭忽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小乔一惊，下意识抬头，透过前头的窗户，她一眼就看见了焦头烂额的沈芹。

　　凉亭对过去有一户人家，此刻，那户人家客厅里的落地窗户大开着，沈芹正在里头抱着小婴儿哄。

　　“那是沈芹家吗？”

　　骆闻城冷淡地“嗯”了一声。

　　“妈，我上学要迟到了，我的午饭呢！”窗户里又出现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急吼吼朝沈芹喊。

　　“在餐桌……啊不是，还在冰箱里。瑶瑶自己去拿一下吧，妈妈要抱弟弟。”

　　“你就知道抱弟弟！”女孩儿气哼哼地转头跑了。

　　过会儿，窗户里又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也是一副急着出门的样子，“老婆我那条暗灰色格子的领带放哪儿了？对了，晚饭我不回来吃了。”

　　“怎么又不回来吃？我一个人要带两个孩子……”

　　“我这不是要陪客户吃饭么！”

　　这时，女孩子尖细的声音又叫起来了：“冰箱里没午饭！我的午饭呢？”

　　中年男人忽然一拍额头，“哎呦，昨天半夜我回来的时候肚子饿，好像给吃了。”

　　“爸爸！”

　　“老公！”

　　“呜哇——”小婴儿也来凑热闹。

　　鸡飞狗跳，一团乱麻，四个人闹出了一屋子的动静。

　　终于，8点一过，该出门的都出门了。屋子里却并不安静，小婴儿还在哇哇哭呢。沈芹只好继续哄他，从屋子的这头转到那头，又从那头转到这头，好不容易熬到8点半，孩子总算不哭了。可没一会儿他又饿了，沈芹只得急急忙忙去冲奶粉。等到把这小祖宗伺候好，已经快9点半了。

　　沈芹却顾不上休息，打包好孩子，她推着婴儿车就匆匆出了门。

　　沈芹一出门，骆闻城也动了，把“跟上她”三个字贯彻得很是彻底。

　　一路上，他双手插在兜里，目视前方，沉着脸不说话。搞得小乔几次想问问沈芹要去哪里都没敢开口。

　　“男人生起气来真是小肚鸡肠。”她忍不住嘀咕。

　　骆闻城“唰”的看过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所幸，沈芹去的地方并不远，只是小区附近的农贸市场。

　　沈芹是来买菜的。

　　一大家子人等着投喂呢，她大包小包买了一堆，都重重挂在了婴儿车的车把手上。却不想，出来的时候，车轮不当心磕到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整辆车颠了一下，引得把手上的沉重袋子一阵晃荡，眼看就要把婴儿车压翻！

　　沈芹大惊失色，“小宝！”

　　骆闻城一步上前，一把扶住婴儿车的同时，快速把几个袋子接了过来。

　　“咯咯咯——”小婴儿尚不知自己才躲过一劫，还躺在那儿拍着手笑。

　　沈芹惊魂初定，一迭声地朝骆闻城道谢。

　　骆闻城则回头，凶凶地看了小乔一眼，“拿好。”他指的是此刻被小乔捧在怀里的相机，那是骆闻城冲过去扶车前，一把塞给她的。

　　骆闻城不是闲着无聊跟沈芹的，刚刚那一路，他就拍了不少照片。如今，相机仍在使用状态，小乔一低头就看见了一个沈芹：背景是在菜市场里，她在边哄孩子边和小贩讨价还价，侧脸看上去有几分脆弱的坚强。

　　“大姐，你是骆老师的助理吧。”推着婴儿车慢慢走的沈芹突然道。

　　小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芹是在叫她，顿时，她感觉一个晴天霹雳降下来，劈得她整个人都忧郁了。从骆闻城车里下来的时候她心不在焉的，就把口罩忘在了车上。可是，大姐？大姐，你怎么也不该叫我“大姐”吧？

　　沈芹却丝毫看不出小乔的黑脸，还一个劲儿地和她唠嗑。

　　“大姐你有几个孩子？”

　　“你出来工作你老公能同意吗？”

　　“我真是后悔生了我们家老二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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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还要亲亲热热说一句：“还是咱们同龄人有话题聊。”

　　小乔：“……”

　　将沈芹送回家后，骆闻城没有在她家逗留，而是又回到了先前那座凉亭里。小乔只好谢绝了沈芹的挽留，跟着他去了。一来是她自认为与沈芹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聊，二来，沈芹确实也没时间招待他们。

　　10点半了，她要开始准备午饭了。

　　匆匆解决了自己的午饭，她过去哄孩子吃饭。哄完孩子吃饭，又要哄孩子午睡。孩子睡着了，她自己却不能睡，她得清洗早上和中午留下来的碗筷，拖地板，洗衣服……一圈的活干下来，已经快下午1点半了。好不容易得空想靠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吧，只听“哇”的一声震天哭，小婴儿醒了。

　　沈芹只得撑起身子，打着哈欠去抱孩子。

　　等孩子不哭了，她把孩子往婴儿车里一放，母子俩拾掇拾掇就出门了。

　　“她又要去哪儿？”小乔忍不住问。

　　这一回，骆闻城径自起身跟上去，理都不理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