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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储君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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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勉狠打马背,那马一声长鸣,向前便奔,他挥动长剑左劈右砍,成功杀出包围。
林思勉向前狂奔一阵,回头望望,见离人群远了,长舒一口气。他望着远处的火光,心中慨然感叹,齐王召见自己的事情紧急而机密,何况从自己治下的兖州到都城临淄不过两三日车程,如此迅速的在距离都城百里之内调动这些精锐战士发动袭击,到底是何方势力所为?
他回过头来,猛然看到百步远处一个黑色人影横刀立马挡在道路中央,那人头戴铁盔,身披铁甲,手执长刀,人高马大。
林思勉身经百战,此刻看到月光下一人一骑却突然生出阴森恐怖的感觉,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勒马停住,不敢向前。
“你是谁?!”林思勉大声问道。
那人并不回答,轻轻拍马,向他跑来。林思勉一咬牙,拍马去迎,挥动长剑,大声呼喊。
两匹马越跑越快,快相交时,那人手中长刀自下挑上,林思勉挥剑去砍,刀剑相交,火花四射,林思勉肩膀一麻,长剑脱手,那刀顺势一带,刀尖在他颚下抹过。
林思勉喉头鲜血喷薄而出,仰面跌下马,背部着地,重重摔倒在泥地里。他用手捂住喉咙,滚热发腻的血液不住的从他掌中喷出。
已经停下的马蹄声又响起来,那人纵马来到他身边,马蹄溅起的泥水泼到他身上,与鲜血混到了一起。
林思勉仰面望去,忽然瞪大了双眼,只见头顶那人正低头看着自己,他面部瘦削,目露精光,威严冷峻,林思勉分明认识那人,口中嘶吼道:“霍……”
白刃一闪,林思勉已身首异处。
四更天,临淄城齐王府。
林徵蜷缩在床榻上,内心恐慌,辗转难眠。即使在王府中,在自己家里,他也寻不到一丝安全感。他的枕头下面压着一把匕首,总觉得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屋外隐约传来雄厚愤怒的呵斥声音,那声音悲痛而无力,夹杂着瓷制品被摔碎的声音。
那是来自父王的愤怒,林徵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双目翻白,是个盲童,两只睁大的眼睛黑夜里看起来稍显恐怖。
他是齐王和婢女生下的小王子,半年前一次高烧中瞎掉了双眼。
“来人,扶我起来。”林徵喊来仆人,帮他穿上鞋袜,在双目前系了一条黑布。
他推开屋门,出了自己的小院,来到王府大院中。仆人要上前搀扶,他拒绝了,他打小生活在这儿,每间房屋都熟悉的很,即使看不见,也不至于走丢。
深夜的王府一反往日的平静,很多人在王府大门和齐王卧室之间进进出出,听那声音,有些是大臣,有些是仆人。
林徵的耳中,齐王的喊叫声更明显了,开始时悲惨,后来是愤怒,最后大声咳嗽不止,咳声甫歇,又慨然长叹。
林徵突然被人撞了一个趔趄,当啷一声,耳中传来铜盆跌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水泼洒在地的声音。
他失去重心,即将跌倒之际,一双小手紧紧拽住了他。
“啊!奴婢该死!”是一个女仕婢的声音。
林徵反手抓住她,问道:“深更半夜,你去父王房间中干嘛?”
那仕婢怯生生的答道:“大王他忽然发怒,……咳出许多血来,我……我帮大王擦去血迹,正要去将水倒了,不小心撞到殿下,实在该死……”
林徵仍不松手,说道:“父王突然发怒,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仕婢答道:“我……我不知道。”
林徵说道:“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原原本本告诉我就行。”
那仕婢略一沉默,说道:“我进去时,有个大官在向大王禀报事情,说……说什么在城南一百里的枫林中发现了尸体,又说什么强盗袭击,那时大王已经非常生气,咳出了血,王后教我上前服侍,但大王不准,反而教我拿笔砚。大王当时写下了一道手谕,交给了王后,然后我帮大王擦拭了身上、被褥上的血迹,在盆中洗了,端盆出来……就这些。”
林徵听完,呆立不动,一时间怔住了,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殿下,请放开我吧。”那仕婢央求道。
林徵缓过神来,放开了那仕婢的手,说道:“嗯,你去吧。”
忽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伴随着有节奏的甲胄晃荡的声音,像是一群侍卫在集结。林徵所在的地方离王府大门很近,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有十多个戴甲之人。
“徵儿,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温柔中略带庄严的女声问道。林徵听那声音,正是王后。
他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跪倒,说道:“拜见母后,我听到父王发怒,便出来问问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王后向另外一边说道:“你们快去吧,记住,拣大路走,白天行路,夜间休息,不要耽搁。”那群侍卫齐声应道:“是!”离开了王府,脚步声渐渐远了。
脚步轻响,王后走到林徵身边,蹲下身来,握住他瘦小的肩膀,说道:“最近府中事多,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林徵应道:“多谢母后提醒。请问母后,那些人是去哪里?”
王后顿了片刻,说道:“他们去崂山张真人那里给你二哥送些东西。你虽然平时要小心,但府中的事,也不必太过挂念,回去休息吧。”
王后拍了拍他的键盘,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来离开了。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林徵呆站着,眉头紧皱,似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阵,他转过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来到小院门口,想到有许多门槛台阶,林徵喊道:“来人,扶我一下!”
少顷,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进屋中。
林徵走进小院,随着那人进了房间,对那人说道:“好了,你退下吧。”
那人突然哼哼笑了,说道:“殿下,是我。”声音雄浑有力。
林徵猛地一惊,轻声叫道:“霍……霍国相!”他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齐国国相霍星垂的声音。这人真是神出鬼没,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身边的护卫仆人对他来说宛如虚设。
霍星垂问道:“那队人此去何处,为何事情,殿下打听到了吗?”
林徵因为是仕婢所出,身体又瘦弱,从来讨不到父王的欢心,作为王子没有得到任何爵位,因此在王府中很不受待见。自从齐王旧病复发后,霍星垂就开始十分关心起他来,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霍星垂都要过问。父王病倒之际,国相大人这种表面的关心,实际上的控制,令他内心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并且,林徵一直怀疑,自己半年前瞎掉眼睛,和霍星垂脱不了干系。
他后背微微冒汗,手心也湿了,心想就算自己不说,以霍星垂的老谋深算,早就清楚明白,此刻来问自己,不过是试探自己是否老实听话而已,当下说道:“那些人带了父王谕旨,去了崂山,若我没猜错,该是去接林思贤回王府的。”
静默片刻,只听霍星垂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计上心来,良久,他呵呵笑了两声,低吟道:“嗯!林思贤……”
五更天,崂山深处,太清峰上。
太清峰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在崂山深处陡然兀立。天还没亮,潮湿阴暗的云雾笼罩在山峰四周。
从台阶处上了峰,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一座道观,门外牌匾上写着“太清观”三字。道观内供奉着三位神仙泥像,分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
三座泥像十分古旧,蛛网丛生,多处外皮剥落,露出土坯。神像前的供桌和供桌下的蒲团都蒙上厚厚一层积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上香了。
道观后头,三五间卧室,两间厢房,书房,炼丹房,厨房,诸多房间围城了一个院子。院子中央散乱的架着一些盛放着各种草药的箅子,旁边用竹竿结结实实扎起三排晾衣架。最东面的厨房旁边有一个草棚,棚子中摆着几把杉木长弓,地上倒着几个箭袋,羽箭散落一地。
怎么看也不像个正经的修行处。
一间卧室的门忽而被拉开了,里面懒洋洋的走出一个少女,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水缸前打了些水,将脸洗了,之后拿起一旁的木梳,将散开的长发拢到头顶,扎成一个丸子状的发髻,发髻根部用一条青色布绳扎起来,她头发一扎起来,顿时看上去小头小脸,眉清目秀,有了些道士样子了。
她拣些木柴树枝在厨房外的灶台生起火来,丢了几个红薯在火堆中,淘了些米,放在大锅中煮起来,又跑去打了盆水,将晾衣架上的几件乱糟糟的衣物扯下来,放在盆中搓洗起来。
无论生火、煮饭、打水、洗衣,她的动作都极为迅速娴熟,看起来像是每天的例行公事,办起来得心应手。
洗完衣服后,她的小脸已经红扑扑的了,而时间过的并不多,天仍然没有亮,只能看到东边海的尽头有一丝白光。
她跑到厨房旁的草棚中,将那些乱箭一一拾起装到箭袋中在墙壁上整齐挂好,然后走到木弓旁边,那里摆列着一排剑,有木剑、铜剑、铁剑、钢剑。从左往右,由短到长、由轻到重排列。
她捡起一把白色剑身的精钢剑,在手中掂了掂,随即跑到一旁临海崖边,伴着东方一抹浅白色的天际线径自挥舞起来,双眉微蹙,目光中流露出敬畏之心与认真的神态。她时而停下来,歪着脑袋思考什么,然后去重复刚才的招式。
过了一阵,她跑回灶台旁,盛出四碗白粥,拌了一盘小菜,和烤的烂熟的红薯一起整齐的放在灶台上,用竹罩盖住,跑回去继续舞剑。
一个时辰过去了,少女已是大汗淋漓,其他卧室房门紧闭,仍然没有人走出来。东方海平面处,一轮红日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