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孽》彧樱

5、第四幕 【岩绯罡】苏幕遮裳

　　“陛下，帝释天已经到了婆雅城外。”东虎禀告。
　　就是这位三十三天之天主的帝释天，因为垂涎我修罗之女的美貌，曾向我发出重金聘求。这本是喜事一件，怎奈对方却在我考虑的期间放话说如若不允，即诉诸武力。
　　他帝释天当我修罗是吃素的啊，虽然修罗界除了美女，在食肆方面几近贫乏，而他帝释天则正与我们相反，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欺神太甚啊。我一怒之下与他开战，但是我们往往复复战过百回，虽互有胜负，怎奈长时间的战争总会惹来非议，于是我们互取所需当做议和，我将上任婆雅王之女舍脂嫁于帝释，对方则回报以甘露，原本以为可以消停下来的安稳日子，到底还是梦中之事啊。

　　“帝释，你我相安数日，”站在城楼之上，望向城池外帝释天那不过百人的队列，我感到了某种意外，“这一次，是要……”
　　“岩绯罡，我这不足百人的队伍，难道真的入得了你的眼睛？”帝释天今日一袭冕服坐于他那只六牙白象之上，那片泛着紫色光芒的雪发稳稳地盘于宝冠之下，战时持金刚杵的那只手今天握的居然是一羽宫扇。这副打扮的帝释天，已经足以让我从城楼上跌下一百次。
　　“我今天带来了上好的玉露琼浆，”他手扇一挥，指向坐骑后那整整六只黑象驮负的硕大木桶，“我们今天说点别的吧。”

　　不是我就是帝释天，我想，我们中肯定有一个是疯了。

　　“我希望你能将那个孩子交给我。”在破天荒为帝释天设立的宴席上，这位天神酒过一巡后冒出了这句话。
　　“难道，”我握紧手中的玉杯，定神止住突起的颤抖，笑言道：“天神大人已厌倦了我修罗女的瑰丽容貌，准备换个口味？”
　　“罡，此话玩笑就罢了。”帝释天一饮而尽杯中的清酒，羽扇微摇，“你明知道，那个孩子极有可能给你带来灾难，为何还要留下？”
　　灾难。是啊。预言是那样说的。
　　想起彧樱，我的臂间有一处便蓦地烧痛起来。在我右手臂弯的位置，那里有一记淡痕，小小的好像一团燃烧的烈火。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一直待在那里，是胎记或者是伤痕，早就已经无从得知。似乎每一次想起那个孩子，这团小小的印痕便会嚣张起来。
　　“罡，把那个孩子交给我。这样对你、我和天界都有好处。”帝释天手执羽扇，眼睛盯住面前这个有些慌乱的婆雅战神。
　　我牢牢掐紧臂间那一抹刺痛，“这是我们修罗自己的事情！”
　　“罡，我希望你明白，这不仅仅是你修罗族的事情，更加关乎整个天界的安危。”
　　“哦？”我冷笑，“我没听错吧，上天不是一直头疼修罗的存在吗？怎么这次，居然帮起我们了？”
　　“岩绯罡！”帝释天似乎生气了，没关系，大不了干一仗，反正他今天没带多少人。

　　现在已经是夏季了，花园池塘里睡莲全部都已经开了，我已经忘记了这是什么时间埋下的种子，这些骜放的莲花所持有的，只剩下池底那个孩子最后的眷恋。
　　今天的帝释天让我感到了某种不安，一向只会为了女人与我争斗的那家伙，仿佛隐藏了很重要的事情。
　　我在寝宫的露台上，看到了很多细小的白色花瓣，不知何时随风飘来的柔弱的小小心形花瓣。
　　已经很晚了，整个婆雅城灯火璀璨，这是三代婆雅王打下的基业。在这里，有着整个修罗界最为繁盛的民生景象。
　　“陛下，您该休息了！”龙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龙飞啊，”面对这万顷灯光，一时的虚幻感充满了脑间，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这片祥和我还能维持多久？”
　　两百年前那个飞升的夜晚，在婆雅神殿里面，上一任的王将修罗剑放到我手上的时候，他曾经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的了！”
　　我的！
　　到底是什么！
　　我就好像是偷了这片早已耕种好的良田，没有付诸丁点的劳作便成了最上位的人。我的四御首领玄宁，在这片土地上的时间甚至比我都久，他了解婆雅城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龙飞，东虎和雀帆，都有着比我更懂得这片土地的感情。
　　“陛下，”龙飞单膝跪倒我的身侧，“我们永远都跟随陛下！”他的右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的宠我，第一次留下九仓家的祭品的时候，谢子昂差点拆了整个正堂，是玄宁和这三位御使替我挡下了那个暴躁文御的恨不得弑君的眼神。
　　我啊……
　　迷糊的时候，一眼瞥见了塔底峭壁上的酹月阁。那里好像只有一只很微弱的光在闪动，跟眼前这片热闹的灯火景象格格不入。彧樱在那里，是不是不太习惯！
　　“龙飞，去酹月阁。”
　　青龙顺着塔身直泻而下，过往的风声冲碎了耳边的一切声响，看着那片小小的灯光愈来愈近，一时间竟然失了心神。
　　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
　　在日暮中，她静静地矗立，一纸油伞举过项顶，遮住了半边容面。轻轻衣袂随风舒展，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却只剩渺渺风声穿过掌心。

　　在阁楼的露台上，我见到了面带愕然的那个孩子。他一身月白衣衫，依靠在暗红的围栏边，青龙带起的漩涡扬乱了他过肩的柔顺黑发。
　　白的衣，黑的发。臂弯的那簇火焰瞬间烧痛起来。
　　那孩子似乎并不欢迎我的到来，在我落地站定的同时，他已经转身返回了屋内。龙飞唤回青龙退在露台上，并不说话。
　　“既然不杀我，请放我回去。”我刚刚落座，彧樱站在我两米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不过来坐？”这个房间在夏季，居然还有有丝丝的凉意透进来。
　　“请放我回去。”彧樱望着我，杏目明亮的敞着，一丝怒意在他的眼睛里慢慢燃烧。
　　“你对那个世界……就如同已经死了，不存在了。彧樱，你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了很久，很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