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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时光 ...

  •   富泰旅游风景度假村的活动一结束,苏暮就迫不及待地投向了南山别墅的怀抱,这栋别墅是钟家几年前买下来的,说是用来避暑的,却基本上没来住过,倒是钟晨曦上了大学以后带着寝室的这三只来得勤快得很。
      从门口的地毯下摸出钥匙,苏暮本来想静悄悄地溜进去吓吓她们,可是门一打开里面更静悄悄,连落地窗前的帘子都拉得密密实实的,显然那一趴轰了不止一个通宵,这会儿那三只肯定还窝在房间里补觉。
      卧室都在二楼,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去,一路的房间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只有最里面靠近阳台还有间卧室的门是敞着的,连熏香都点了,而且还是有浴缸的那间,苏暮暗自感动,果然钟晨曦是她的真爱啊,她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泡着澡好好放松放松了!
      然而澡泡到一半,门铃就响了,苏暮这会儿正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怎奈门铃响出了一种不死不休的姿态,她只能随手将浴室里唯一挂着的一件黑色刺绣浴袍拉下来裹上,拖着软趴趴的身体梦游似的下楼去开门。可是门外却迟迟没有动静,苏暮强撑着眼皮看过去就只见一个波涛汹涌的性感美人正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不好意思地抓了两把头发:“哈,出来得匆忙,请问你找谁?”
      “哼!”美人一扬脖子,扭头就摇曳生姿地走了。
      “……”
      人生就是这样,不知道在哪个时分会被别人莫名其妙地“哼”得一脸懵逼,苏暮顺着美人最后那个轻蔑的眼神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胸口,半晌手上突然一顿,脸色就变了,恍然大悟之间痛心疾首:“怎么又瘦了,我的胸怎么又瘦了呢!”
      超模多平胸。
      可是苏暮不是超模,她就是个小模特,还是通过一个后期经费不足连决赛都没有办完的选美比赛勉强出道的半吊子,这种情况有沟必火,平胸就悲催了,内衣秀空杯,泳装秀一马平川,服装秀人家厂家都嫌她太节省布料。有一次车展还有摄影师忍不住“提点”她:“妹子,实在不行你就垫点东西呗,你这样没人拍的。”
      说这话的时候摄像头都快杵在她的脸上了,一边飞快地按着快门一边飞快地补刀:“也就脸能拍了,脖子以下……唉,一平毁所有哟!”
      ……回忆总是让人咬紧牙关。

      刚想进浴室重新把澡泡完,手机又响了,她折返到床上一把捞起手机,也懒得看是谁直接就“喂”了过去,语气一度生硬。
      对方似乎噎了一下,顿了一秒才道:“你还在富泰旅游风景度假村吗?”
      “不在。”
      “有一个品牌内衣的广告缺一个女模,和我搭档,接吗?”
      对方似乎完全接收不到她“不在”里显而易见的拒绝通话的意图,还在保持通话,甚至还对她用了疑问句……疑问句?所以,呃,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对方刚刚是在主动向她提出内衣广告的拍摄邀约吗?在她没有垫点什么虚报胸围的情况下?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不接。”
      “这是一个高端的内衣品牌。”
      “你强调高端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胸很平吗!”终于还是没忍住炸毛了啊,听到那头的魔音阵阵,苏暮抑郁了,“宋杰泽,你这样笑很容易呛到口水的。”
      电话那头的宋杰泽再次被噎了一下,怕苏暮挂电话又赶紧说道:“我朋友介绍的单子,没有领队抽佣金,价格也给的挺实在的,而且是在伦敦拍,喂,你不是一直想去那里吗?”

      伦敦。
      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如今与她隔着欧亚大陆和七年的时光。
      室内还没开灯,夜色便已经悄然铺张,夜风从窗口涌入搅扰着落地纱帘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她光裸的脚背上,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喝着开了的半瓶白酒,任由回忆从四面八方涌来直直地撞在她的心上。
      一室的凌乱,满地的狼藉,她晚自习回来看着敞开着的家门,缺了角的灯泡在她头顶挣扎着闪了两下,滋地一声老房子里的灯泡全都炸了,她在黑暗中一脚踩在了玻璃上,整个人混沌地跌到地上,不知道是脚下钻心的痛还是突如其来的恐惧,她愣了一下,眼泪突然如山崩一般喷涌而出。
      那一年,她十三岁,还不知道如何独立生活,便迎头撞上了混乱的变故。
      关于那一夜的记忆是灰白晦暗的,直到号啕大哭的她一仰头撞上了那双温柔沉静的眼,那一瞬间仿佛漫天的星辰在缓慢地铺张,星光一点一点地溢进来,她好像听不见他和她说了什么,可是她知道,那时候她短暂地忘记了悲伤。
      那一年,那个人高三,为了节省复习的时间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就住在她家隔壁,可是他每天出门比她早,下晚自习比她晚,他们之前的几个月居然从来没有见过。
      “我说我是你邻居你就相信吗?”那个人说。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样子太傻了,那个人突然笑了。她那时候就在想,原来有人笑起来可以这么好看,好像眼里漫进了璀璨的星光。
      “小不点,幸好我不是骗子。”那个人说。
      他们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她将脑袋埋在膝盖上闷闷地看着他用酒精给她脚上的伤口消毒,又给她敷了云南白药,用一条扯得歪歪扭扭的布条认真地缠了几圈之后绑出了一个很丑的蝴蝶结。
      “好了……”他话还没说完,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他一时慌乱,等她哭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好像是丑了点,我重新帮你绑一个好不好?”
      她盯着那个蝴蝶结,终是崩溃了:“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我妈妈不要我了……不会回来了,她说过的,她讨厌这里,她讨厌我……”
      那一夜,她固执地哭泣,一面沉迷,一面害怕他会嫌她吵闹而转身走掉,然而他始终安静地坐在旁边,一直没有离开。
      而那个离开她的至亲,也再没有回来。

      “沈云深。”最后一点酒在喉头流失,心上灼烈,苏暮晃了晃空了的白瓷瓶子,忍不住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时间像是突然被拉回了她第一次念出他名字的时候,旧时光里的那个小哭包与她相视一笑。
      那时候她放学回来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写作业时总是会突兀地落泪,悲伤仿佛比空气还要密集,没完没了地将她挟裹其间,看不到了尽头。她拿着他从窗口递进来的那幅画——靛蓝的夜空和哭泣的女孩,右下角的署着名字,她念了出来:“沈云深……这是你画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偏偏又努力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为什么你把星星画得那么好看,却把我画得那么丑?”
      “眉毛是向下弯的,嘴角也是向下弯的,人哭起来都会很丑的。”他指着画跟她说。
      她就抿着嘴不敢哭了,可是眼里的泪却像蓄水池似的越积越满,等他说完了看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想把眉毛和嘴角都向上提起来,却因为肌肉的运动牵动了“蓄水池”的开关,眼泪哗啦啦地全倒了出来。
      她觉得挫败,正要将脑袋埋起来的时候,却听他说:“这样就很好。”
      “真的吗?”她看向他,就看见他拿出了一幅新的画,还是那片靛蓝的夜空和那个女孩,但是又都不一样了,似乎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样子。
      “这样就很好。”她跟在他后面喃喃,后来的日子这句话就成了她的咒语,总是能够带给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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