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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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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张靖东虽说看书学习不行,打架斗殴却是一把好手。他的身手不只是常年混迹群架场合里头锻炼出来的,更有他爸小时候手把手教的功夫做保障,野路子和正规训练两相结合,就跟孙悟空得了金箍棒似的,这么多年,他还真没在打架上吃过大亏。
他们和麻子脸在食品店门口大打出手,平时或挂在自行车把手上,或揣在衣兜里的弹簧锁此时都成了最趁手的武器,抡起来就往对方头上招呼。
张靖东平日里打架都很勇猛,有时候甚至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光是一股疯劲儿都能在气势上压对方三分。然而今天不同,张靖东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小心,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麻子脸手上那把水果刀。
他们平时打架一般都是不动刀的。刀剑无眼,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把刀亮出来,万一捅到要害处,那就是捅了大篓子,是要蹲局子的,张靖东打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纯粹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但是显然,眼前的麻子脸就是属于吃饱了撑的的那类人。
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就像握住了尚方宝剑,不要命的往他们身上招呼,次次瞄准的都是要害。李永军的一个朋友躲闪不及,当时就让麻子脸在腰上划了一下。他痛的一声闷吼,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又有一个人抡起弹簧锁朝着他后脑勺砸去。
李永军冲过去给对方挡下弹簧锁,小臂上立刻泛起骇人的乌青,他痛得闷哼,当即一声暴呵将对方搡到墙边,挥起拳头狠狠砸下。
张靖东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一早就让麻子脸在腰上豁了道五指宽的口子,要不是李永军及时扑过来,估计膀胱都得让人扎穿了。他还没歇过这口气儿,就又有人朝他冲过来,手里拎着根沉甸甸的铁棍劈头就砸,张靖东抬起胳膊挡了一下,手臂挨上铁棍的滋味可想而知,当即痛得他闷吼出声。
张靖东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他从来都是压着别人打的那个,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打得最憋屈的一架。对方挥舞着铁棍,每一下都是朝着张靖东的脑袋砸过来。他终于被对方不要命的态度和处于颓势的战局激怒,一开始的谨慎像是泼上热炭的水,彻底让怒火蒸发干净了。
张靖东瞅准对方举起铁棍的时机,朝着那人胃部狠狠一踹。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直把人踹出去两米远,手里的铁棍也跟着飞了出去,直呕出一口血来。
全身的热血好像都涌上了头,张靖东走过去,一把抄起棍子,脚步不停的逼近对方,眼底赫然已经血红一片。
张靖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对方打算玩命,那他就陪他们玩儿到底!
“永军,小心!”就在这时,左侧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张靖东一惊,扭头看去时麻子脸已经握着刀朝李永军背后刺去。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张靖东几乎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朝着李永军拔足奔去。他扬起手里的铁棍朝着麻子脸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力道之大竟然让那铁棍弯出一个角,将张靖东的虎口生生震裂了。
对方应声而倒,刀尖擦着李永军的侧腰划过去。两拨人这时都跟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他们看着麻子脸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渐渐都不动弹了。李永军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大吼一声:“别打了!快他妈送医院!”
张靖东脑袋里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他手一哆嗦,铁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其他人手忙脚乱的把麻子脸架起来,终于如梦初醒,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他可能杀人了。
打架见血是常事儿,然而张靖东明白,他这次闯了大祸。
麻子被送到医院时眼看着已经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模样将急诊室的大夫都吓了一跳,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推进手术室。张靖东喘着粗气靠在墙上,一时间竟然有点眩晕。此时肾上腺素如潮水般褪去,痛感和疲倦便千百倍的翻涌上来。张靖东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腰侧,他伸手一抹,沾了一手的血,甚至还是温热的。
李永军本来想扭头和他说话,谁知迎面一只血淋林的手就撞进眼里。他一愣,接着一把抓住张靖东的胳膊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等着流血流死过去吗!”
张靖东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突如其来的眩晕是怎么会是。
“护士同志,这儿还有个伤员,得缝针!”
李永军一把拽住一个路过的小护士,然后就搡着张靖东让他跟人家去缝针。张靖东跟着护士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李永军说道:
“你想办法给我爸打个电话。”
李永军一愣,紧接着就想起麻子进手术室之前的惨状,他脸色一白,愧色和悔色便一齐浮了上来。
“东子,我对不住你,是我太冲动……”
“少他妈废话。”张靖东低声骂道,然后沉沉呼出一口气,“架是我掺和的,人是我打的,关你屁事。”
李永军不说话了,张靖东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坐在长椅上等着护士给他缝针。第一针缝下去时他浑身一哆嗦,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爸。
尽管他不觉得自己插手这件事儿是错的,然而他也清楚,自己确确实实不应该把麻子打成这样,这是害人害己。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李永军他们几个还守在那儿,估计过一会儿警/ch/a都得过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建国原本在天津开会,电话打进来时他甚至愣了几秒,接着脑袋嗡的一声响。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省心,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么操/蛋的事情。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顶,张建国气得手都有些哆嗦。他没等电话那头李永军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就把电话往警卫员怀里一推,低喝道:“给老子订车票,我要回北京!”
接着就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办公室。
警卫员让他那一下搡的胸口隐隐作痛,然而看着张建国阴云密布的脸色,愣是一声都没敢吭,连忙挂断电话跟了出去。
张建国到达医院时已经接近凌晨。jing/察刚刚做完笔录,麻子脸——也就是王勇毅,也刚刚脱离危险,已经送去病房了。
张靖东下手固然太狠,然而王勇毅先是当街对女同志口出秽言,之后又故意持刀伤人,因此张靖东除了让民jing拎着训了一通,说之后如果有必要还会找他谈话,也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张靖东腰上的伤口刚刚缝好,脸上也青青紫紫挂满了彩。张建国走到儿子面前,二话没说抬手就给了他个耳刮子,打得张靖东脑子嗡嗡响。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为什么打架。”张建国看着张靖东,一字一顿道。
他那下打的太狠,张靖东听了两遍才听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牙齿磕破了口腔,血腥味儿顷刻弥漫在口腔里。张靖东看着他爸那副恨不得掐死他的表情,把原本想说的话悉数咽回了肚子里,什么都没说。
他那副模样看在张建国眼里就是赤luo/裸的心虚,理亏。憋了一路的火几乎顷刻间就将理智烧成灰烬。他狠狠瞪视着张靖东,突然一脚踹了过去,力道之大直将张靖东踹得跌到墙角,半天没站起来。
“老子让你说话!你他妈聋了还是哑了!”张建国一声暴呵,冲上前去指着张靖东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不是能耐的很吗,啊?你他妈不是有胆子杀人吗!这会儿怂了?老子让你说话!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治不了你了!”
张建国显然让张靖东闯下的弥天大祸气得快要疯了,他的怒吼声在走廊里回荡,周围有人想把张靖东扶起来,也被他这一声暴喝吓得没了动作。
“你该庆幸人没事!我告诉你,要是他妈的今天真出了事儿,我头一个拿枪毙了你!”
“那你毙!”张靖东靠在墙角,突然朝着张建国大吼出声,“你他妈现在把我毙了你还清净!”
他这声吼得自己喉咙都撕裂一样的痛,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埋头咳嗽起来,恨不得将一颗肺都从嗓子眼里咳出来。张建国让张靖东冷不丁吼了这么一声,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张家一老一小对峙着,过了半晌,张建国嘶哑着声音道:
“老子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这句,张建国扭头就走,没有回头看张靖东哪怕一眼。
张靖东半边脸肿了老高,试了几次才自己站起来。李永军想上前扶他,却被张靖东一把搡开。
“去看看那龟孙子死没死。”张靖东说,声音嘶哑得听不出原样。李永军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靖东朝他摆摆手,自己扶着墙,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东子,你上哪儿去!”李永军急道。
张靖东没理他,他感觉胸腔像是一颗随时会爆裂开的定时炸弹,他得逃离这个地方,不然他绝对会抡起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上。
或者砸在他自己身上。
张靖东一路踉跄的跑下楼,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蜿蜒出一溜儿带血的脚印。兴许是他现在这副模样过于骇人,一路上总有人或是胆战心惊,或是好奇不已的看着他。张靖东踏进大厅,抬头辨认着方位,此时医院里仍然人满为患,他一扭头,又瞧见一个中年妇女正探头探脑的瞧着自己,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神经病似的。
张靖东感觉他胸口那团炸弹快要爆开了。
他想破口大骂,想说看你妈/逼,管好你自己别他妈明天就去火葬场投胎得了。然而没等他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亮又熟悉的声音。
“张靖东?”
张靖东扭过头,发现傅安年正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个饭盒,蹙着眉头看向他。
糟透了,张靖东想。
他几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转身就想从傅安年面前落荒而逃。太糟糕了,太他妈丢人了。傅安年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蔑视他,笑话他,鄙夷他。张靖东脑子里只剩下从傅安年面前消失这一个念头。然而没等他动,傅安年已经几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张靖东下意识就把傅安年的手挥开了。
“少他妈管我。”张靖东低声骂道,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哆嗦。傅安年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居然没有愤怒,反而是有些惊慌的担忧。他再次攥住张靖东的手腕,力气大的张靖东竟然一时间没法甩开。
“别闹,想死吗。”傅安年道,拽着张靖东就往楼上走,“你没看见自己腰上都是血吗。”
张靖东一愣,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去,才发现腰间的衣服又让血浸得湿透。刚刚张建国那一脚踹的太狠,腰上那道刀口又裂开了。
“你老实点。”傅安年道,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脱下自己的白衬衫,只穿着里面的背心,将那衬衫捂在张靖东的伤口上,然后抓起张靖东的一只手摁在上面。
“自己按着。”他说道,这才拉着张靖东朝二楼走去。
张靖东有些愣。他攥着那团又带体温的衣服,竟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