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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辛事 ...


  •   霍辛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霍秦提前把压岁钱和生活费分成两份压在烟灰缸下面,昨夜剩下的残羹冷炙都被一扫而空。这个家里又被抹去了一个人的身影,不过霍辛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对着镜子摸着头上裹得几圈纱布,自残性地用力一按,立刻痛得要“嗷”出声来。
      只有疼痛,才能让她迅速确认,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
      和陈明白有关的一切都虚渺得像是幻想电影,她要无时无刻地下定决心才能确信这样的失而复得。
      “新年快乐!”
      霍辛又跟上一个胖乎乎的白兔子表情,陈明白也是秒回,“给我拜年可没有红包哦。”
      霍辛便发过去一张可怜兮兮的自拍,“没有压岁钱,包个饭总可以吧,陈老板?”
      陈明白发来一个娇俏的ok手势和一串地名。
      霍辛翻箱倒柜地从霍秦珍藏的酒柜里抽出一瓶包装最好看的,花体字她也读不太懂,总归喝起来都是一样的。她用帽子围巾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才出门。
      小区门口刚放过烟花爆竹,硫粉的刺鼻味被喜庆的欢闹冲淡了,红色仍是正统的过年色,霍辛踩着一地红纸,总算有了一些辞旧迎新的味道。交通不算堵塞,路边的红灯笼圆鼓鼓的,也被年夜饭喂胖了。天气并没有为难,太阳露出大半张脸,晶莹剔透的冰柱被照得熠熠生辉,一溜水珠滑下凝在尖端,不太听话地跳下来濡湿行人的肩。
      陈明白抓着两串糖葫芦在门口接她,两个人分着吃完,又说了些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霍辛把她嘴角的糖渣抹掉,笑她大了一岁还是小朋友。
      陈明白也不反驳,只迁就回她“是是是”,两个人打闹着挤进房间,陈妈妈正在收碗。
      霍辛把那套新年贺词翻来覆去地说了个遍,陈妈妈才勉强笑了,下耷的眼和局促、焦虑、悲伤的情绪交杂着,微薄的喜悦都被带过了。陈明白的笑也凝了凝,两人钻回房间里,气氛才松弛一些。
      陈明白房间的桌子上也摆了几样菜,碗边都沾着一层陈年的油垢,霍辛只是把眼神飘过去一些都觉得手指黏糊糊地油在一起了。陈明白从书架子上摸出酒起,两人一起和酒瓶较劲的时候,陈妈妈端着一大盆关东煮进来。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陈妈妈把装菜的白色瓷盆放在桌上,盆沿的花纹大多都掉了,剥离一块一块的漆色,霍辛望过去看到汤面上浮着好几个牛肉丸子。陈妈妈两只手交叠着拧着围裙下摆,颇为内敛地向霍辛道谢,“让明明带着你出去吃吧。”
      她从围裙兜里翻出钱,抽出几张20的,老旧的围裙不知道在烟燎里活了几年,也不知道还能在燥火边活几年,油渍、酱汁还有许多分不清的颜色凝结着,让这条围裙似乎变成了什么象征,带着一点辛苦酸涩的味道。霍辛按住陈妈妈的手,那双手习惯性在油污和混乱里荡过,被她一碰反而颤了两下,有往回抽的趋势。
      霍辛伴着乖巧的笑意,把陈妈妈哄了出去,只道一会儿就和陈明白去店里,陈妈妈才脱下围裙拎起旁边的食盒,说要去医院照顾陈爸爸就先出门了。
      因着那一盆关东煮的突如其来,陈明白似乎失了兴趣,推脱让霍辛开酒,另外拿了抹布过来把那张本就光洁的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两双筷子都是新的,陈明白又拆了一袋一次性碗,从盆里夹了一个牛肉丸。
      筷子头戳进去,左右横扯地把丸子中的汤汁都拽了出来,流入碗边,因为碗底的塑料薄膜,便留不下痕迹。她似乎在用这个丸子泄愤,一直顶着油汁却没有食欲。直到霍辛顺利将软塞拔出,“啵——”,才把时间倒流回插曲之前。
      很明白用一个粉色宽口把柄是长颈鹿的杯子来倒红酒,霍辛这才明白什么是暴殄天物。她有些痛惜地,“它应该用来喝牛奶。”
      陈明白认同地点点头,“我早上刚用它喝过。”
      两个人从肩挨着肩到面对面,由于头上的伤,霍辛只好戳丸子吃,里面还浮着一些青菜、蛋饺、鱼豆腐之类的,品种齐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陈明白只顾喝酒,她碗里的一个丸子从热烈到冷却,就这样开膛破腹地被死亡。霍辛咬着青菜,绞尽脑汁地来逗趣。
      从泡芙的到雪花酥,陈明白已经交给她大概十样小点心的做法了,霍辛有些哭笑不得,她轻轻问,“陈明白,你是不是喝醉了?”
      陈明白把杯子一震,一脸严肃地摇头,复又咧嘴笑,模仿着不知谁的口音,“我明白着呢!”
      霍辛顿时来了兴致,她往陈明白嘴里塞了一块鱼豆腐,“你有男朋友了吗?”
      话一入耳,陈明白有些混沌的眼睛似乎立时清明起来了,倒将霍辛吓了一跳,陈明白眼睛一眯,笑得人畜无害,伸手揪住霍辛的耳朵,“这两年你去哪里了?”
      霍辛任由她拽着,把耳垂烧得火红,“回老家了。”
      她只是稍作解释,陈明白突然松了手,她眼睛里的死灰复燃,万千欲语还休全部涌上来,她是隐忍、克制,眼泪便代替她说话,她轻轻推了霍辛一把,把霍辛推回原点。
      “你突然就把我丢下了。”
      陈明白两手撑在桌子上,重重一推,几个碗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尖叫,关东煮的汤溅出来一些,烫在手背上,她擦了擦眼泪,把整张脸都抹得一塌糊涂。陈明白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她还有一句话哽在嘴边不肯说。
      霍辛怔怔望着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以为这是个机会。她凑上去,轻轻把她脸上的泪滑开,两只手抬起她的脸,她想吻她。
      那张因为激动有些颤的唇,是不是吻即坦白。
      鼻尖相对,四目相接,尚未落幕,霍辛就被推开了。
      陈明白背过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哭腔被抑制,她换回那样温柔又疏远的口气,“我可能是喝醉了。”
      霍辛也觉得实在狼狈,大概是叫失恋了吧?她苦笑,“那我先回去了。”
      “好。”这一次陈明白也是秒回,大概意识到自己太急切了一些,又慢慢补上一句,“注意安全。”
      而到霍辛离开前,她都没有转过身,直到门锁扭动,陈明白才滑坐到床上,她紧紧拧着自己的大腿,泪包流干了。红酒还有一杯,她掐着长颈鹿灌进嘴里,似是喃喃又是质问。
      “你玩够了就可以丢掉。”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的心血来潮。”
      一束红色的焰火冲上天,太阳落山了,黄昏的天空被涂抹得非常艺术。陈明白略略偏过头,那些精致的颜色笼在她脸上,却没有把肆虐的泪痕遮去半分。
      一朵一朵五颜六色得盛开,在节气里,没有别的灯火和星光想和烟花争辉,它们退避三舍,只让她盛放、陨落、盛放、陨落,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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