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不乖》冰瓷之厦

16、画十六图

　　李画臻在举办宴会的侧殿更衣，康为慌乱地赶来。康为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还没见他脸色这么凝重过。
　　李画臻皱眉抚平衣襟处的褶皱，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才慢慢的喝了一口，就因为康为的话惊得扔下杯子，扭头就走。
　　“皇上，图二姑娘知道图少爷的事了。她现在正闹着呢，您看怎么办？”

　　图若工五官明艳，气质倨傲，这么多年一直被家里娇纵着养大，身上的脾气一点不比李画臻小。这半年来她一直在李画臻面前收敛着，都叫李画臻恍惚忘了她是个言辞犀利，宁折不弯的人。
　　此刻见到气场全开的图若工，李画臻仿佛又看到三年前，那个在缤纷摇曳的花枝里狂傲自信的女子。
　　一个花灯碎在他脚边，假山周围一片狼藉，宫人都躲在外围噤若寒蝉。
　　走来的李画臻表情很难看，闹到这一步，图若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没跟康为回去，康为想息事宁人却被她冷厉的顶回去，而她说的话更叫他心头惊骇。

　　图皓工的事一直瞒的好好的，眼下却被人透露给图若工知道。看她这幅样子，是不肯轻易罢休。闹得收不了场，他们这些下人都得一并处置了。所以听见图若工毫无尊卑开始质问李画臻的时候，康为就立刻把在场的宫人都驱赶了个干净。
　　图若工双眼发红的看着李画臻：“朱昳侯府基业尽毁，我们家已经跌入尘埃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既然如此你费尽心思的瞒着我有什么必要？”
　　她故意说着很恶毒的话，直接捅软肋的程度：“一边计划处死我哥哥，一边还假惺惺的让我挑封号，做这事好玩吗？你把我留在宫里虚情假意，请问做给谁看？”
　　太阳慢慢的落下去，晚霞的余晖打在李画臻脸上，光线晦暗不明，他眼里压抑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
　　“你不是要把图家赶尽杀绝吗？我也姓图，你把我一起杀了吧！”图若工讥诮的笑，眼里却含着泪水摇摇欲坠。
　　李画臻走过去捉她，她立刻警惕的往后退，直到背靠假山，退无可退。
　　李画臻脸上冷峻的表情里，带着愤怒和心悸。“闹够了没有？”
　　图若工瞪圆眼睛转头想跑，李画臻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披风，导致她的身体偏离了逃跑的方向，再加上脚下踩着雪不稳，一头撞在了假山石头上。
　　撞得挺狠，图若工眼前一黑，晃了晃就倒下去。李画臻接着她，把她转过来看到她脸侧的刮伤和额头上的青肿，突然袭来的心疼让他手都在发抖。
　　“叫御医!”目睹这一切的康为立刻跑了。而李画臻的吼声让图若工回过意识，立时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画臻搂着她，心里燃烧着蓬勃怒火，却奇妙的压着没舍得再朝图若工发火。
　　图若工又怒又疼：“你杀了我哥哥你还问我想怎么样？”说着她恨恨的对李画臻道，“我在宫里待够了，你杀了我吧！”
　　闹这一翻，图若工想自己是彻底没办法再装乖安分待在李画臻身边。
　　这一回两人都撕破脸了，哪怕现在李画臻对她有点兴趣不罚她，说不定哪天李画臻就翻脸想要治她的罪。与其提心吊胆，不如现在来个痛快！

　　李画臻捏着图若工的肩膀，低吼一句：“朕没杀他！”
　　图若工愣住：“你说什么？”
　　李画臻目光凶狠，却透露着一丝无奈。“朕没杀他！”
　　图若工立刻反应过来：“我要见他！”电光火石间她心里迅速想好了下一步计划。“我不信！除非你让我见他！”
　　李画臻软了语气：“等太医过来，你的伤好了以后朕再让你见他。”
　　图若工不依不饶：“我要见哥哥，就现在！立刻！马上！”
　　她毫不退让的和李画臻对峙，直到康为带着太医来了，李画臻也没答应。
　　图若工就不肯走，也不让太医看她的伤口。
　　天已经全黑了，元宵宫宴立刻就要开席。李画臻却还在跟图若工耗着，康为看着都着急。
　　图若工靠着假山，冻的嘴唇都紫了。她偶尔打个寒战，腿酸的快站不住，就是执拗的不跟李画臻回去。
　　感觉到康为的着急，图若工冷笑，我就不走，大不了冻死在这，跟哥哥做个伴儿！
　　图若工打了两个喷嚏之后，李画臻终于有所松动：“康为，送她去天牢。”

　　图若工不愿意耽误，裹了个更厚的披风，就催康为出发。
　　她心里雀跃又紧张，今晚出了宫门，她再不会回来。

　　脸上的伤她随便擦了些药，上马车前李画臻还抽时间来看了眼。
　　也许是心里奇怪的情绪和压制不住的心疼让他妥协，他想，等图若工回来，他一定要狠狠收拾她一顿。
　　图若工坐进马车里，马车晃了一下又停下。她心里一跳，怕李画臻反悔了。

　　马车外面的吕镜把帘子掀起来，李画臻站在外面，目光深深的看着脸肿的五彩斑斓的图若工。
　　他手动了动，忍住把马车里的人拉下来禁锢在怀里的冲动：“就这一次！图若工，等你回来朕再跟你算账！”
　　他深吸口气，看见图若工眼里闪烁的光彩，一瞬间就被帘子遮住了。
　　图若工抿唇不语，感觉马车走了很久，心里莫名的情绪慢慢淡去。这时候离开皇宫的激动涌上来，叫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元宵夜，宫门处的检查也松懈了些。
　　禁军刚检查完，一个小太监跑过来。他跟驾马车的人说了几句，那人就把位置让给他了。
　　这次图若工比较走运，康为要盯着宫宴根本走不开，所以送图若工的人换成了他手下的一个掌事太监，而那个掌事太监又不想在元宵节还当差，就把这事又交给了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太监。
　　之前被图若工找出来的图家的眼线，很轻松就打发走了他。他和吕镜沉默地驾着马车，走向宫外。
　　离宫门有一段距离以后，马车才狂奔起来。

　　李画臻并没有决定处死图皓工。
　　诛杀成王虽然犯了忌讳，可图皓工杀的是乱臣贼子，李画臻不是太在意。
　　收押图皓工之后，他去看过他；图皓工惊人的耐力和清醒的思维，都叫李画臻惊叹。如果图氏一族换成图皓工掌管，也不会走上凋亡的道路。
　　图皓工是个可用之才，再加上图若工的关系，李画臻给了他一个自救的机会。
　　他故意把图皓工关押在宫外的天牢，还放出消息不杀他反而要给他官职。
　　这把成王余党气的要死，他们几次试探，确定了图皓工的位置，派出死士杀他为成王报仇。
　　图皓工配合做诱饵，而李画臻则在天牢布置完毕，等着把成王余党清理干净。
　　因为安排好了一切，天牢又机关重重，李画臻才会放心送图若工去天牢，可他没有料到成王余党会在这一天动手。

　　图若工脱掉披风，露出里面朴素的衣服。
　　吕镜和小太监也换成普通人的衣服，三人打理好一切，才行往天牢。
　　小太监只大约记得天牢的方向，三人谨慎的往前走，还没到目的地，就听见了震耳的厮杀声。
　　天牢乱成一片，成王余党鱼死网破，奋力厮杀，居然有两个凶悍的逃脱到了天牢外。
　　图若工躲在暗处，看到不对劲就悄悄往回撤。
　　逃出来的两个余孽一路往前跑，居然看到一辆马车。他们喜不自胜，连忙跑上马车狂奔起来。
　　小心躲避的图若工看到马车被抢，惊得目瞪口呆。
　　然而下一刻，追捕余孽的官兵就骑马跟上去。图若工眼尖，一眼看见为首的是自己哥哥图皓工。
　　图皓工穿着胄甲，神情肃穆，毫发无伤。看来李画臻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处死图皓工，但他隐瞒了有关图皓工的一切，他依然骗了她。

　　图皓工带着兵力追捕余孽马车很快就消失。
　　图若工担心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追捕她，立刻带着吕镜和小太监往城里走。
　　城里元宵灯会正热闹，图若工去了以前她在玉官城里的一处合伙产业。
　　图氏一族早已流放到焦鹿州，无召不得返回。图若工的合伙人一看到她，以为她是偷偷跑回来的，吓得不得了。图若工趁机骗她说自己偷跑回来吃了不少苦，现在觉得辛苦又后悔，请她帮忙送她出城。
　　合伙人看见她青紫的脸，信了几分她的话——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贫苦生活。她怕图若工私归给她带来麻烦，立刻就安排上，趁人多眼杂，把他们三人送走了。

　　这边成王余党进攻天牢的消息传到李画臻面前，他想起因为自己一时心软送到天牢的图若工，心里惊痛的半天说不出话。
　　他立刻派人去寻找图若工，没过多久却接到噩耗——
　　成王余孽逃窜到天牢附近，打劫到一辆马车。追兵追赶马车到一处斜崖，余孽被击杀，马车也损毁掉落到斜崖下。
　　马车车厢碎裂奔跑时，曾经掉出了几件衣物。据确认，那件衣物就是图若工和吕镜出宫时穿的。
　　这就意味着，马车里坐的正是图若工等人。而他们很可能跟着余孽一起掉到了斜崖下面，车毁人亡。

　　搜救迅速展开，可不巧得很，子时刚过，天上就下起大雪。
　　积雪很快覆盖了马车摔毁掉落的痕迹，等官兵吊着绳索下去，斜崖下早就成了白茫茫一片，杳无生机。
　　搜救工作持续了一整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冰天雪地里，坠崖者几乎已不可能生还。
　　可是李画臻不相信，他亲自带着禁军彻夜搜查。
　　翻开积雪，掘地三尺。三天后，他终于找到了被冻僵的余孽尸体。
　　但是图若工等人还是不见踪迹，除了破碎的衣物布料，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