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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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在一片空白里，周边没有任何东西。
这里是哪儿？
我是谁
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原地打量了一段时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未知总是让人恐慌，我随便选了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周边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仿佛我一直在原地踏步。
于是我停了下来。
可是，要干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
这种虚无总能让时间无限拉长。
这算什么呢？
不知道是多久之后，我终于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突然出现的。
我看到他一开始像我一样的茫然，但很快，他似乎发现了我，向我走来。
我也向他走去。
我看到了他，在与我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他显现出了很复杂的神情。
他叫我，“小蓝——”
是在叫我吗？
是我吧。
原来，我是叫小蓝吗？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为什么会认识我呢？
“……请问你是”
我看到他很失落，但仿佛又意料之中似的，他笑笑，说，“抱歉，我忘记你不记得了。”
“啊，对、对不起……”
“没关系，”他说，“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小绿。”
啊，小绿。
小绿……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是谁呢？
小绿对我似乎很熟悉，甚至能说出我自己都不记得的一些小习惯。
我不记得，但当他提起，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没有骗我。
和小绿在一起，我很开心。
小绿也是，只是有时候，在某个瞬间，我总能看到他的忧伤和脆弱——那埋藏在温和的微笑下的，忧伤和脆弱。
这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似的，景物也似乎没有变化，我以前总觉得这漫长地使人厌倦，也总有一种隐隐的恐慌。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有小绿。
*
自从小绿来到这里，这片空白逐渐发生了变化。
首先，有了日月，出现了白天与黑夜。
我还记得第一次黑夜降临时，在夕阳的余晖下，小绿似乎有一种压抑的绝望。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没有过去，没有任何经验能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但是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我走向前，轻轻抱住了小绿。
小绿，我在这里。
小绿不愧是小绿，很快，他就又恢复了自己平常的模样，他对我笑，说，“抱歉。”
我的神色是我惯常所见的温柔，但他的眼神，我看不懂。
随着黑夜到来的，是疲惫 。
我和小绿都很累，睡眠突如其来地成为我们所迫切需要的。
我很累，非常累，视野一片模糊，意识也变得模糊。
进入沉睡前，我听到同样变得模糊的小绿的声音，“小蓝——别睡——”
我努力想睁开眼，但是我失败了。
我睡着了。
第二天，我在晨曦中醒来，小绿已经醒了。
我发现我们的身边出现了一棵大树，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
此刻我便在树的阴影里，而小绿倚靠在树干上，头低垂着，我迎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喊道，“小绿，你在干嘛”
小绿一下子抬起头，我看到他惊愕的表情。
——他很惊讶，这是我的判断
我揉着眼，一步一步走向树下那个身影，
“怎么了？”我问。
小绿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还记得我？”
——小绿都在想些什么？就一晚而已，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小绿也会有这种时候呀？
“我当然记得啊，我、唉唉你干嘛？!”
小绿突然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太好了，太好了。”
我慌乱地挣扎着，“……你、你松一下……太、太紧了……”
小绿似乎没有听到，还在喃喃自语，“你还记得我，这真是、太好了……”
听着小绿的话，我噤了声。
是什么呢，小绿，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心情？
是我吗？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我轻轻的，轻轻的回抱住小绿。
“是啊，我记得你。”
*
随着小绿与我相伴的时间的加长，这个世界的变化也越来越多。
有了云，有了风，有了雨，有了花，有了四季……
有了一切该有的东西。
渐渐地，出现了高楼和人流。
小绿带着我一点点融入了这个被我遗忘的世间。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让我开心，它让我感到我的曾经。
我曾经，是那样真实的活着。
我想，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刻，这些似曾相识会变成模糊的回忆，然后渐渐清晰明了。
——那样，我就能完全记起来了，小绿。
我的想法没错，对于过去，我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
反倒是小绿，记性越来越差。
不过这是正常的吧？对于过去的事，哪有人能做到什么都记得呢？
我和小绿坦言了我的变化，小绿很高兴，他的表现仿佛是一个隐秘的不切实际的愿望突然间变成现实。
看到他的笑，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由衷地感到温暖，总会不自觉地被感染，也笑起来。
——小绿也是这样想的吗？所以总是笑。
我不知道，但也许，我以后会知道的。
我会更了解我自己，会很了解小绿，会更了解我们之间的过去。
然后，一起勾勒未来。
渐渐地，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我们在逐渐变小。
这个变化不很明显，可是日积月累，它已经突然间使我们发现自己变得年轻——这不可怕，甚至连身高体形都在缩小——这也还可以接受。
最可怕的是——连记忆都在缩水。
这件事，还是小绿发现的。
因为，正在失去记忆的，只有他，没有我。
我不懂。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始终不能拥有同样的记忆？
现在我时常听到小绿说，“抱歉，我忘记了。”
——那明明是以前我常说的话。
我总为此感到低落，而且因为我并不会隐藏情绪，总会在小绿面前暴露出来，反而是小绿在道歉过后还要反过来安慰我。
我好没用。
我渐渐记起了一切，在小绿渐渐忘记这一切的同时。
啊，原来，曾经忘记你的人，曾经让你独自保留这一切寂寞的人，是我。
这就是，独自背负所有记忆的人的心情吗？
小绿已经对我没什么印象了，他甚至忘记了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是不同的，他回到了这个世界，完美得契合了这个世界的齿轮，过着他理解的生活。
这是我们相识的第二天——我随着小绿坐在教室，这时他对我还有印象，在他的记忆里，我是一个昨天刚刚对他说了一些奇奇怪怪话的，陌生人。
陌生人。
到了明天，连这都勉强算不上了呢，我对你来说，没有一丝留下的痕迹。
连陌生人的擦肩而过都没有了。
那一天，我如记忆中所有的，冲到小绿面前，对他说，“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看到小绿惊讶的模样，但这次我读懂了他的眼神——因为这是纯粹的，纯粹的惊讶。
仿佛时光倒流，所有人过着过去的事情，在期待未来的同时倒退，而他们自己懵然不知。
原点，是最后的终点吗？
还是说，是再一次的起点
我的记忆来自于这里吗？我会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就如同当初的我无法阻止我逝去的记忆一般，如今的我，也无法阻止倒流的时间。
终于，回到了那一刻。
回到了，我意识的起点。
我看着世界分崩离析，然后再一次的，我身处一片空白。
——是幻觉吗？
——还是说，我要一直这样轮回
但我很开心，这一次，我会再碰到小绿吧？
我等了好久、好久。
小绿没有出现。
一位自称为神的人出现了。
他看着我，目光充满悲悯，“孩子，又见面了。”
——我还有没记起来的事情吗？
我迟疑地问道：“我以前见过您吗？”
神向我解释了一切。
“孩子，前世你向我祈祷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你希望能够得知将来的一切，以此避免可能的伤害。”
“我答应了你。”
“可是，神的能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收回了你的回忆，并且抹杀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
我沉默了。
神说道：“等价交换，这是很平常的事，但没想到你会如此痛苦。”
“我……能抛弃这个能力吗？”
神毫不意外我的问题，“我便是为此而来。”
神说：“你感受到了吗？实际上，我已经收回了这个能力。”
“我不能干涉一个正常的人生，所以只能在此收回，可没有你的意愿，我无法在来世让你也抛弃这个能力，因此，我让你们再次相遇。”
“作为我的补偿，孩子，虽然这里的记忆你会失去，但你会带着预知到的所有记忆，重新来过。”
“再来一次吧，孩子，你会幸福的。”
我看着神，他高高在上，但却平易近人，我能感受到他的和蔼，“谢谢，”我说道，“谢谢您愿意给予我再一次机会。”
真的珍贵啊，这样的机会……
我暗暗地祈祷，对着未来的我祈祷，
——不要，不要重蹈覆辙了。
小绿，我们会幸福的，你看，我们有了神明的祝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回忆(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