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六。春在眼边深 ...
-
凌寂在隔壁客房等了半盏茶的时辰，才见于颜正昂首阔步而来。
她不疾不徐行了个礼。
“于老师好生快活。”凌寂笑嘻嘻道。
于颜正盯着凌寂，心中一动，眸光闪了闪，唇角微勾。
“阿寂长大了。”他温声道。
凌寂心中眉心猛然一跳，直觉与经验告诉她，于老师要坑她了。
“额，没，没有，我还是个孩子…”
“阿寂今年十八了吧？”
于颜正看着凌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的手指在茶碗口上摩挲着。
“……嗯，对了，于老师还是先看兄长的信吧。”说完她便将书信从怀中取出，双手奉上。
见凌寂急忙转移话题，于颜正呵呵一笑，也不再逗她。
伸手接过信封，见到火漆封缄，他挑了挑眉，这可是重大事件的标配。
信封口上那团棕红的火漆如同凝固的血块，上面印着一个不易辨认的“余”字。
盯着信封正面的“吾侄亲启”四字，他沉默了片刻，才踱步到窗边，背对着凌寂，拆开看了起来。
“阿寂，你哥说要把你送进宫给我当妃子，开心吗？”于颜正笑道。
“？？？”
乍闻此话，凌寂一脸懵逼，吞下口中刚喝的茶水，盯着于颜正的眼睛，一言不发。
“开心到说不出话来了吗？”
愣了许久，凌寂终于反应过来。她走到于颜正面前，一脸为难。
“不是，于老师，严格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小姑姑呢？这不合适吧？”
于颜正闻言，笑容更加灿烂了。
“严格来说，阿寂与我可没有血缘关系哦。”他满脸笑意，走到桌边坐下。
凌寂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要说这世上有不怕皇帝人，那她肯定算一个了。只言片语间便镇定下来。
“一日为姑，终生为姑，于老师还请自重。”
“哈哈哈哈…阿寂真是太可爱了。”
“哦，是吗？那我去隔壁问问，我到底可不可爱…”凌寂狡黠一笑。
“咳咳，放肆。”于颜正尴尬轻咳两声，压低了声音喝道，脸上却没有丝毫责怪恐吓之意。
“说正事，你带话给你哥，他该回京了。”
————————————
再回到隔壁客房，却不见居晚的身影。
于颜正蹙了蹙眉，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盯着茶水看了片刻，突然沉声道：“夜月。”
话音刚落，一抹黑色的身影“唰”一下便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单漆跪地，双手抱拳，对着于颜正恭敬道：“主子。”
“婉儿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优雅的喝了口杯中的清茶。
“主子出去不久，皇后便离开了。”
“他…去了删花馆？”
“是。”
于颜正再次端起茶杯的手一滞，又将杯子放了下去，他正色道：“夜星可有消息？”
“一个时辰前，卑职刚收到弟弟飞鸽传书，人救出来了，一切顺利，不出三日便可抵京。”
“嗯，那你现在可以去删花馆，把那个戏子给朕带来了。”
“…主子，此人已经被皇后娘娘带回宫了。”夜月抬眼偷偷看了坐在面前的人一眼，又匆匆低下了头。
于颜正沉默了片刻。
“下去吧。”
夜月抱拳点头，于颜正抬眼之间，他已消失不见。
————————
于颜正刚回到寝殿，白洛便迎了上来。
“陛下，皇后娘娘请您去坤翎宮听戏呢。”
“哦？何时？”于颜正想到被居晚带走的程小晏。
“半个时辰前。”
赛诗会的后续于颜正没再理会，白洛既然已经回宫，那想必选中的几人也已经安排妥善。
他突然想到凌寂送来的那封信。
“长公主可回宫了？”
“是，赛诗会结束后，长公主便回来了。”
“让她过来，朕有事问她。”
“额……那皇后娘娘那边……”
于颜正扯了扯嘴角。
“不急，朕不去，便叫婉儿先听着，让那戏子唱到朕去为止。”
“是。”白洛意外的挑挑眉，点头，应声离开。
————————
临近三月，今岁暖冬无雪。
宫中的殿堂楼阁也不似往年一般被大雪覆盖。今年倒是各处都一片春意盎然。
御书房里静的出奇。
赛诗会上的白庭公子，此时一身粉色宫装，俨然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娇娥。此刻她正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瞪着御案后的于颜正。
“小桥，你已经瞪了朕半个时辰了。”于颜正头也不抬，依旧盯着案上的奏折，御笔朱批。
“哼，我要瞪到皇兄感到内疚为止！”
于颜正顿笔抬头，唇角微勾，将那支细小精致的狼毫挂在了左前方的笔架上。
“那歇会儿吧，眼睛瞪瞎了可嫁不出去。”
小桥闻言，眼前一亮。
“咦？皇兄是打算给我安排婚事了？”
“朕瞧你都快笑出声了，可是已有心仪之人？”于颜正笑着问道。
“嘿嘿…有是有，就是怕皇兄不同意…”
“哦？不是世家公子？”
“今日在季安楼的赛诗会上，他便与付先生一桌。”
于颜正唇角又勾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嗯…范若谷虽是付流尘的养子，出身是差了些，不过将来若能顺利继承海棠斋，那这门亲事也未尝不可…”
“？？？”小桥瞪大了眼睛。
见小桥还盯着他，他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朕会封个虚衔抬抬他的身份。”
海棠斋虽然在江国有一定地位，但毕竟不是朝廷官职，就范若谷而言，见到皇帝，自称也只是个草民。
“皇兄，我说的不是范若谷……”
于颜正愣了一瞬，随即了然，却一点也不意外。他略作沉吟，抬眸问道：“你可知那玉管公子是何身份？”
小桥眼底闪过一抹羞怯，犹豫着点了点头，发髻上那支雕着蔷薇花的金步摇随之在半空晃荡。
“我知皇兄心中宏图霸业，如今象外与镜国联盟，正颜哥哥回京后，象外边境蠢蠢欲动，我江国虽国力强盛，但要与之抗衡，与翎国联盟才是上策，为求联盟牢固，皇兄要求翎国以皇子为质，他，便是翎国翎主孔雀送来的质子，刘云峰。”
于颜正眼神复杂的盯着自己的妹妹。不知不觉，那个小时候成天被他套路的妹妹，已经长大了。
“也就皇兄才如此强势，明明有求于翎国，却还硬让翎国送人质来。”小桥见于颜正许久不说话，只是沉默盯着她，于是活跃了一下气氛。
“刘云峰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他是，翎国太子。”于颜正认真道。
“太子怎可为质？”小桥惊呼。
于颜正从御案后走出，踱步到小桥跟前，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因为你皇兄强势呗，孔雀只有这一个儿子，总不能他自己来当人质吧？”
小桥走到于颜正面前，忽然跪下，行了个大礼。
“皇兄圣明，臣妹请愿与翎国质子刘云峰联姻，以巩固两国联盟。”她跪伏在地上，语气坚定。
于颜正愣了一瞬。
“小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翎国朕迟早会…”
“臣妹知道！……臣妹愿为皇兄开疆拓土打前锋。”
盯着她看了许久，于颜正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可想过，事成之后，你要如何面对他？”他温声道。
“以后的事，那便以后再说吧，臣妹只争朝夕。”
“此事容朕想想。”
于颜正不想把话说死，他是皇帝，也是小桥的亲哥哥，就这一个妹妹，且不说自己舍不舍得，天下百姓会如何看他？
震惊！某皇帝为了巩固皇权竟主动将唯一的亲妹妹送去和亲！
不管是开疆拓土，还是保家卫国，在百姓看来，那就是一己私欲，定会为天下人所诟病。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拉着小桥，一起去了坤翎宮听戏。
————————
坤翎宮离御书房倒是不远，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老远他们便听见了那位京城名角程小晏清亮而哀怨的声音。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
于颜正抿着唇。桃花眼依旧像弯弯的月亮，但却不见笑意，戏越往下唱，他眸色越深，面上犹如寒霜覆盖，冷的吓人。
身旁的小桥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于颜正勾起唇角，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居晚并不在，只有一些宫女太监躲在角落偷偷往这边看。
于颜正瞟了一眼白洛，白洛立即会意，尖着嗓子高声呼道：“皇上驾到！”
程小晏停下来理了理戏服，下跪叩拜。
于颜正坐在台下，正对着台上的程小晏。
天色渐晚，坤翎宮的小花园里灯火通明，于颜正坐了许久，才让程小晏起身。
“陛下不喜欢听戏？”程小晏笑着说道。
“朕只是不喜欢你。”于颜正打了个哈欠，慵懒的靠在软榻上。
“……”
“你们软禁了婉儿的母亲，逼迫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他不开心，这也让朕很不开心。”他开门见山说道。
“如此说来，皇上是想挟我与我国皇帝陛下交换人质了？”
程小晏在象外国君巫阳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分量他不想知道，他考虑的是，如果就此杀了程小晏，象外国是不是就有足够的理由出兵犯江国边境。
兵部尚书柳东湖显然不能长期坐镇边关，朝中又有平西王曹正颜掣肘，一时之间，满朝竟无可用武将，难道真的又要把他调回边关吗？
“哼…一日内唱了两出戏来离间朕与婉儿，你还想回国？夜月，此人，赏给你了。”
他这个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在他与居晚之间，明里暗里挑拨离间。夜月下手有分寸，无论如何折腾，总会给程小晏留口气在。
于颜正往居晚的寝殿方向去了，而夜月却鬼魅般出现在程小晏身后，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他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一六。春在眼边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