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Fish废鱼

6、大明宫（六）

　　我对李承鄞的恨意如同附骨之疽，噬心蚀骨，我对他的情意或许要超过这世间任何一人，以前是爱，现在是恨。我恨他，我恨他欺我、瞒我、骗我，更恨他杀我阿翁、逼死我阿娘、逼疯我阿爹，屠杀丹蚩族人。可是我最恨的是他随我跳下忘川，恨我心软恨我无能，恨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李承鄞，你有什么资格陪我一起跳，李承鄞，你不配，你只会脏了忘川的水，是你逼死了我。你同澧朝的皇帝圈养西境一样把我圈在一具牢笼里，逃不掉挣不开杀不了，我是绝望我是想死我是想杀了你，可你知道我杀不了你，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可笑啊，我不但不能杀你还要救了你。

　　“九公主，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谁，纵使你是澧朝未来的太子妃。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我的母亲是当今的皇后，我，是澧朝的五皇子，你这是要射杀与我。”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那个体弱多病娇生惯养一路上连车都不出的五皇子嘛，我不过是看见一头小鹿失了准头而已。”

　　“五弟，九公主今日也不是蓄意伤你，你何必计较，平日里在宫里胡闹也就罢了，如今莫要伤了和气。”

　　“二哥，她一个姑娘家脾气也太大了，她吓得我胸口疼。”

　　“嗤。”

　　李酽倒是十分看不惯李承鄞这幅撒娇卖乖的做派嗤笑了一声，这个李酽城府并不够深啊。至于李承邺表面上倒是和事佬的样子，其实明里暗里是在说李承鄞的不是。李承鄞你要扮猪吃虎你那二哥可不介意推你一把，不过我有意露出来的敌视态度就算不能让宣德王对我放心也至少也能向他表明我目前不是偏向李承鄞这边的。我和李承鄞一同被救又一路回的澧朝，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言风语，李承鄞背后的势力好算计啊。至于其他的，李承邺若是查我对我并没有什么坏处，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半分势力也没有的异国公主就算进了东宫也不过是一尊好看的摆设，我也不可能真的讨的了他的关心，不若稍展势力让他忌惮一二，也好日后谋求合作。

　　李承鄞今日的表现可是让我十分惊喜，当着宣德王的面力证自己嫡子的位置，如此放肆他是失心疯了吧，看来这药果然有效。就是李承鄞清醒过来想要弥补，可宣德王和李酽的面色并不十分好看呢，就看看李承邺有什么本事能把李承鄞逼到何处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宣德王殿下。

　　正好遇见这一路上我们倒是凑成了一行，李酽还是那幅不可一世的样子，李承邺和李承鄞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相谈甚欢，不过这谈话的内容嘛，倒真是刀光剑影，暗藏玄机。

　　李承邺话里话外把话题引向那赵家小姐，李酽一脸看不上的样子，可李承鄞如此想了法子讨那赵小姐的欢心，赵家又怎么可能会是小人物，有时候，你觉得是鸡肋的东西说不成就能卡在你咽喉里把你折腾个半死甚至让你窒息呢。

　　这一路上他们可是没闲着猎了不少猎物，这澧朝皇帝的儿子个个都不是凡俗之辈，李承邺和那李酽能够带领重兵武功自是不必说。李承鄞倒是装作箭法平平的样子，当初他与赫失比拼箭术猎杀白眼狼王的时候可不是如此作风啊。李承鄞一个娇养的皇子怎么会有如此高超的武功呢，高相和张皇后可是没少下力气吧，或者是顾剑他们，顾剑身后一定有什么，不过顾剑多半是死了，那他们顾家也算是绝后了呵。

　　“臣拜见宣德王、翊王。”

　　正拦着道路的是一行三人，像是哪个权贵携其子女前来拜谒，李承邺不过是轻应了声，李承鄞却直勾勾的盯着那中年络腮胡背后的女子。

　　“这是小女瑟瑟，瑟瑟，快拜见宣德王殿下。”

　　“拜见宣德王。”

　　这女子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赵家姑娘了，真是好颜色。也不知是怎么将养出来的，一双美目脉脉含情身姿弱质芊芊，不像是什么将军的女儿，倒像是江南哪个有底蕴的大族里拉出来的世家小姐。

　　“瑟瑟。”

　　李承邺突然含笑的看了看赵瑟瑟又偏头来向我说话。

　　“九公主初来乍到，这宫里永宁太闹腾珞熙又不大爱说话，公主可以和宫外其他的贵女多联络联络，这位赵姑娘听说性子温柔，可以多加照顾你一二。”

　　李承邺这是在同我示好，还是在落李承鄞的面子。赵瑟瑟好歹也是李承鄞明面上喜欢的女子，可这位赵将军看起来是要上赶着巴结李承邺。

　　“原来这位就是九公主，老臣愚昧，九公主果真如传闻般天生丽质，若是公主喜欢，小女瑟瑟可常去宫中替公主解个闷，不知九公主和宣德王殿下意下如何。”

　　赵敬禹明明是个武夫可这低眉顺首恭敬的样子倒是跟文官学了个十成十，还有他的一双儿女不像是武将之后却像是豪门贵子贵女，礼仪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都看似温良恭俭。赵敬禹这番话表面上是讨好我其实是在看宣德王的脸色呢，而且这可是当着诸皇子公主的面暗暗的将我和李承邺绑到一起，她女儿替我解闷还是替宣德王解闷呢，这会儿就想给我添个姐妹了，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女儿送给李承邺当个侧妃了，可是他那女儿看着乖顺却是低头不语，况且李承鄞搞出了这么大阵仗又怎么会看着宣德王再得一军。

　　“这当然是要看九公主的意思了，九公主以为如何。”

　　“好啊，我最喜欢热闹了。”

　　“好，赵卿以后便让瑟瑟姑娘多进宫陪陪九公主。”

　　赵瑟瑟只是轻声应答福了个礼，李酽可是大不痛快，至于李承鄞却是半点话也说不出来目光阴沉。呵，李承鄞如今的势力可是大不如李承邺，这赵家可是他好不容易要拉拢的，明明高震手握西北重兵却要饮这远水，他和高家看来并不牢靠。虽然不知道最终鹿死谁手，但如今却是李承邺胜了一筹。

　　李承邺看着目光阴沉的李承鄞，他这五弟去了一趟西州却是像突然开了智一样，不但深入敌腹立下战功，如今拉拢人的心思的明显了许多，看来明日上朝自己可要替他好好的向父皇讨个赏了。父皇虽然喜欢像养蛊一样养着他们这群儿子，可父皇并不喜欢哪只毒虫太过阴狠，他得了兴致拨弄一二的时候反倒蛰了自己的手，何况这只毒虫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养大的。

　　九公主，他盯着饶有兴致看着李承鄞的小枫，发现那目中不但有嘲讽还有怨毒。有意思，这个九公主跟五弟是有什么仇，刚刚那一箭可不是失了什么准头，他可是看的分明，那箭矢一开始可是对着李承鄞的心脏，箭始发时却故意偏了半分，她当时分明是想要了李承鄞的命最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九公主在宫中觉得如何。”

　　“宫里头闷的狠，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玩，多谢宣德王带我出来。”

　　“不必如此拘礼，既然你喜欢，那让永宁她们多带着人做了席请你过来。”

　　“那殿下你也会过来吗？”

　　“自然。”

　　今天宫中礼仪已习到了大婚之礼，如此着急想来太子之位不日就要定了，那我还何必委屈自己，有了太子我这太子妃才算是真正的有了这宫中的地位和权柄。

　　“方尚仪，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那女官的鼻子可被我撞了个血流不止，这一下是替阿渡还的。

　　“方尚仪，这礼仪并非一日之功，公主今日也累了，不如我先教公主练会儿字，您先回去休息可好。”

　　“公主，你如今是不是想家了，今天我们就练家字可好。”

　　“好啊，永娘。”

　　这一笔是阿娘、阿翁，这一笔表哥、赫失，这一笔是十万军士，这一笔是稚子幼儿……这些，都没有了。

　　突然一滴清泪滴到了墨里，是阿渡，她夺过我的笔写了起来……

　　“阿渡，你不会是被我的字丑哭了吧，阿渡，我们不练了，不练了…”

　　我轻轻抚着阿渡的脊背，唱起西州的歌谣……我知道阿渡哭的是什么，家，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