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惊鸿少年》黑枸炉火

3、第三章

　　惊鸿武行的现任武师，陈霖青。
　　三岁被送到惊鸿习武，二十三岁时成为惊鸿一大武师，巅峰时期与其他三大武师的门派弟子有两百余人。
　　而如今二十八，惊鸿只剩他一个教弟子的大武师，手下弟子总共到十八人。

　　经历了繁华与衰弱之间的过程，看得出本该柔和的眉间，却被磨得锋利，显得十分严厉刻薄。

　　陈霖青的脸上写着沉稳二字。

　　此时，前院子里没人敢吱声。

　　雷崖作为管事师兄又作为师父心腹，不得已上前解释：“师父，来人说是来拜师学武。”

　　陈霖青面容清冷，淡然大步朝着周厌走去：“未入师门已想踏过门槛，我惊鸿武行还没有落魄至此。”

　　周厌被强大的气场所惊，掂着脚尖迅速跳下了台阶，两手拍袖，要作势跪下：“那，弟子周厌在此拜见师父！”

　　“不必。”陈霖青漠然略过他，踏上台阶停下，背影冷漠，“惊鸿已不招弟子，你走吧。”

　　最后三字，格外清晰传入周厌的耳朵。他路途想着如何坚持吃苦，做好最坏打算，万万没想到。

　　没等周厌有所反应，九叔先行走出抓住了陈霖青，焦急道：“霖青呀，怎么回事？把人拒之门外干什么？这孩子可是为了我们惊鸿，千里迢迢而来……”

　　“九叔，我自有定夺。”陈霖青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九叔，侧身过身，瞥了下周厌，“若要学武，可以选择对面的锦鸿，我惊鸿无需再招弟子。”

　　九叔叹气，看陈霖青态度坚定，怕真把周厌给说走了，又去拉住周厌的手臂，道：“糊涂！这时候了，还把新人拒之门外，这样下去，惊鸿就彻底完了！”

　　陈霖青转身，脸颊微红，紧皱起眉头，气沉丹田：“九叔！武行门内之事，我自有定夺！”

　　九叔也不顾当着众多弟子的面，直言道：“你有定夺，有定夺惊鸿也就不用落到这个地步！其他就不说你，光是惊鸿祖祖辈辈，哪一个会拒忠诚学武的弟子？”

　　院里弟子僵住，看着师父的脸色瞬时铁青。

　　陈霖青的眼神阴暗，脸颊却气的越来越红。他沉了口气：“惊鸿如今情形您不是不知，光是门内的十八个，就快将祖上积蓄给抵押干净，再来一个，误人误己！且说，他会不会像其余弟子一样，转身投向对面，谁又能保证！？”

　　旁听许久的周厌眼一闪，举起手：“我可以保证！”

　　“你？”陈霖青气息渐渐平静一些，仰头打量他，“你拿什么保证？”

　　气氛紧张，众弟子为他捏了把汗。

　　这节骨眼上，周厌却抿嘴一笑，眼神坚定：“积蓄！我愿奉上我所有的积蓄，交给惊鸿师父，表示弟子入门的诚心！”

　　陈霖青面不改色。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少积蓄？攒下的买糖葫芦的钱吗？

　　九叔放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发着光。

　　周厌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了摸身上，解开了一层衣衫，从里把钱袋的绳给解开，一手接住颠了颠，不假思索回想着：“有一些银元，以及，五十个……大洋。师父也别嫌弃这薄礼，这是我出门带的所有积蓄了。”

　　陈霖青的胸口又开始起伏，脸颊微动。九叔忍不住笑意，而其余弟子面面相觑。

　　全场莫名安静。

　　周厌环视了一圈，咽下口水，上前跪下：“弟子就知道，这应该不够，不过没关系！”
　　说着，他看了眼身后的一群身强体壮的少年们，心里有了数，把包袱往地上啪一甩。

　　陈霖青剑眉本能惊得暗自一动。

　　“我不会给师父拖任何后腿，并且……”周厌有模有样，举起一只手握拳，两眼有神，“我周厌发誓，只要入惊鸿，必定扛起重振惊鸿雄之重任！”

　　周厌的脸上写着“狠”字，陈霖青有所动摇。
　　九叔看时机正好，急忙附和：“好！这才是惊鸿子弟的决心与胆魄，快起来，陈武师会收下你的。”

　　“我可没答应。”陈霖青一手拿着把白折扇，拍打自己的手心，还是一副严厉样。

　　九叔叹气，摇头：“你不考虑他，也要考虑你十八位弟子啊！我们惊鸿的陈大武师，你快看看，那群孩子的脸，饿成什么样了？你这个当师父的，该为他们想想，而不是只是每当没有粮食了，就拿上惊鸿的东西去当铺换！这样下去，惊鸿都给搬空了！”

　　这话，实属在理。不过过于直接了点，陈霖青脸色愈加难看，看着远处那帮弟子们，暗自咬紧牙关：“算了！要留就留吧，不过你的积蓄，还是会按应当的学费收取，其余就当是惊鸿借你的。”

　　周厌眼里燃气星火，低头：“是！师父做主！”

　　陈霖青阴沉：“别高兴太早。既然入我惊鸿门，就要服从规矩，你擅自想踏入惊鸿门槛，这一罪责，难逃。”

　　周厌吸了口凉气，抬着眼看他，不敢轻举妄动。

　　九叔说：“是我把人带进来的，你怪他干嘛？”

　　“九叔，我门弟子，我自会看管，不用再劳烦您插手。”陈霖青挥袖，显然怒了，矛头对准了雷崖，“雷崖，九叔如此，你作为大师兄没能阻止，算失职，就罚你与新来的弟子在厅前跪满两个时辰。其余人，到后院收拾，准备开饭。”

　　“是！师父……”一群弟子看师父如此果断，也不敢求情，都顶着乌云，同情看着师兄，走过他们的身边。

　　说完，陈霖青挥袖踏入门厅内。

　　雷崖也无怨言，走到门口，俯身下跪。
　　前院顿时安静，紧张气氛消失。房梁上的鸟儿飞到花坛边的池台上，又飞到门厅前，看门厅内还有着几只鹦鹉在互啄。

　　九叔懊悔的叹了口气，每次他犯错，要责备的却是弟子。不过他也只是拍了下雷崖，还是把手伸向周厌，接过了钱袋，一边说：“唉，过了就好，习武之人，以后路还长着呢。”

　　“没事儿，只要进惊鸿能学武，什么苦我都能吃！”周厌一本正经说完，看九叔离开，他撇过头看向雷崖，“师兄，你不会怪我把你拖累了吧？”

　　雷崖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与你无关。”

　　“那就好。”周厌挺直了腰板，“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以后还请师兄多关照。”

　　雷崖挑了下眉头，哼笑：“以后关照你，借机还我一脚？”

　　“当然……我周厌会说到做到。”周厌侧过头，眼皮耷拉着，“雷师兄，那位九叔是惊鸿什么人？”

　　雷崖理解周厌的想法，毕竟很少有让师父下不了台的。
　　“九叔是惊鸿的老管家，比师父呆的时间长，有传闻说他是惊鸿前个武师的表哥，所以大家也都有敬于他。”

　　“喔～”有背景的老管家。
　　周厌算是明白了，点了点头。雷崖沉了口气，还想问他的事，结果一下子眼前一片白光闪过，饿得头晕。

　　这时，大厅门口处悄悄伸出个脑袋。

　　“师兄！”一个小师弟探出了脑袋叫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尖捧着什么东西，跑了出来。

　　周厌认得，这人就是在一群稍微黝黑小麦色里最白嫩的那个。

　　他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大白馒头，快速递给雷崖：“师兄，你快吃点！”

　　雷崖看了看他身后：“辰辰，是师父让你来的？”

　　包辰辰咽了下口水：“这倒不是……不过师父也就是嘴上严厉，其实心里还是心疼我们的，师兄，你快吃点吧，你嘴巴都发白了。”

　　雷崖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先给了周厌：“让新师弟先吃吧，我还好。”

　　包辰辰无奈。周厌看了看两人，拿过馒头啃了一口：“不就是一个馒头嘛，就算师父发现又怎么样？”

　　雷崖看他还太年轻，说：“你觉得是一个馒头，可我们却觉得是个烫手山芋，在惊鸿里，要特别守规矩，你现在处于被罚，不单纯只是偷吃一个馒头，而是忤逆，万事得以师父命令行事，若坏了一点规矩，师父就会罚严厉，事不过三，次数一过，就让你离开惊鸿。”

　　这也就是惊鸿为什么人越来越少了吧。

　　真够严厉。周厌嘴里的馒头突然不香了，硬生生快速咽下，“毁尸灭迹”差点噎着。

　　“是啊，不过师兄快吃了一个，填下肚子也好。”包辰辰局促着，指了下远处练功的王帆和许哲两高个子，“师父这会儿已经回屋了，他们都盯着呢，不用担心。”

　　周厌默记住了名字，擦了下嘴巴问：“师父一直都这么严格吗？”

　　包辰辰抢着说：“是啊，对我们特别严格。之前王帆和许哲师兄看不过，去锦鸿那边观察，结果被对方调谑嘲笑，师兄他们一气之下跟他们打了起来，两败俱伤，师父罚他们手抄了两百遍经书，每天扎着马步吃饭。现在他们手都直不起来，走路都不稳。”

　　雷崖叹了口气，身躯颤抖：“别说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师父为了惊鸿，奔前奔后，我们惹了事，就应该负责。唉，就只是，无法为师父分忧，那锦鸿也实属可恶，师兄无用，也无法保那仇！”

　　周厌明白了。“他们锦鸿压你们，和师父的苦恼其实就是一件事。能力比他们高，但比他们穷呗，这又不是不好解决.....”

　　雷崖愣了下看他，包辰辰弯下腰。远处的王帆和许哲搀扶着，一边望风，一边拖着步子，往周厌那边去，凑起耳朵去听。

　　就这短短一下午时间，周厌好像就在他们心中有了一定的形象，也许是因为他的大大咧咧，财大气粗，对他的点子感上了兴趣。

　　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