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录》柒葇

2、家丑

　　早上，王茜秋的房间里传出惊恐凄厉的惊叫。
　　府内的丫鬟忙赶了过去，很快又出来，匆匆禀明了王夫人，府邸一时乱作一团，然而，很快平静了下来，外人只知道，小姐被梦魇吓到了。
　　很多天后，王茜秋的事情外面没有一丝消息，王佑想着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女儿的清白是没了，可他堂堂工部侍郎可丢不起这个人，他严令知道这件事的丫鬟、家仆决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不成想十几天后，有个消息在京师的坊间流传：工部侍郎王佑、兵部主事徐希、御史王文的女儿都被人玷污了，据说那人在作案后，会在受害女子的左胸留下一抹飞云印记，也不知道凶手到底用了什么手法，除非将那一块的肌肤剜除，否则那印记怎么样也去不掉。
　　消息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开的，越穿越玄乎，成了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这淫贼所针对的女子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家中有尚未出嫁的女儿的官员都人人自危，很多人上书朝廷，要求锦衣卫、大理寺、刑部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事情闹得京城人尽皆知，王佑、徐希、王文三家府上尽管对外一致表示这件事子虚乌有，可到底难堵悠悠众口。
　　而朝中因为此事，最心惊胆战的却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振，他一个太监自然是没有儿女的，为何这样紧张呢？
　　因为这些受害的女子，都是他亲信的女儿或者孙女儿，他总觉得，这个淫贼表面上是冲着那些妙龄少女去的，实际上一定另有目的。
　　不怪他多心，若是没有什么更大的图谋，只是单纯的“采花”，何必要去动官家女子，所动的还偏偏都是他王振的亲信！
　　人啊，一旦坏事做多了，自然也就容易心虚！有点风吹草动，便觉得是要谋害自己的。
　　王振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手中权利极大，又得到少年皇上朱祁镇的独宠和信任，时时陪伴在皇上身边，担忧这件事背后会有什么阴谋在自己身上，那里还能估计那些亲信的颜面，在他的左右之下，早朝上，朱祁镇命令大理寺必须在三个月内破案。
　　大理寺丞丁玄一早也察觉到这个案子的蹊跷，更觉得这个淫贼敢在京师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一定也是有个周全的计划。
　　这丁玄表面对王振等人恭谨有礼，可心中一贯厌恶王振恃宠专权，弄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更看不上王佑等人对王振趋炎附势的做派，可毕竟那些受害的女孩是无辜的，职责所在，又是皇上下的“死命令”，他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大理寺做事最缜密利落的年轻司直于昀。
　　心急火燎的赶回大理寺，立刻召来于昀，态度“和蔼”的对他说起这件案子。
　　听到丁玄的安排，对于这个烫手的“山芋”，于昀没有推脱，有这么一个得力的属下，丁玄似乎很是欣慰：“唉，这个案子，本官觉得也就你能给拿下！”
　　于昀也是觉得这个淫贼太过嚣张，接下这个案子也是想尽快把他绳之以法，可是他也知道这一个“难啃的骨头”，撇撇嘴，揶揄丁玄：“丁大人，那我如果三个月破不了案，怎么办？”
　　“必须要破！”
　　丁玄早朝站了一上午，手中正端着刚刚沏好的一杯茶准备喝，一听这话“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案牍上，一扫之前的和蔼可亲，指着于昀严肃的说：“要是破不了，咱俩这项上人头就都别要了！”
　　于昀年少，平日对丁玄这个有些圆滑世故的顶头上司也好开玩笑，今天见他焦头烂额的样子，他故意撩他：“大人，皇上这旨意可是给你的…”
　　见于昀不知好歹，丁玄打断他的话：“你这臭小子！我要是不得好，看你能有好！”
　　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于昀立刻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神情认真的领命：“大人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见他这么说，丁玄这才消了火坐下重新喝茶，见于昀还站在这里不走，他抬头看着他：“还不去办案！”
　　“丁大人，这个案子有些棘手啊。”
　　“有话快说，你又想提什么条件？”
　　一起共事这么久，办事风格和脾性习惯都很了解嘛。
　　于昀一副委屈的表情：“丁大人，您这可是冤枉卑职了。卑职怎么敢跟您乱提条件啊，您看，这受害的都是女子，身上还有印记…卑职一个大男人总是不方便…”
　　于昀说的确实是事实情况，丁玄也想到了，所以没听他说完，便开口说：“行了，让雪冬、舒良跟着你办这个案子吧。”
　　于昀一听立刻道谢：“谢大人！”
　　雪冬、舒良都是大理寺巡捕，舒良比于昀小两岁，两个人一起长大，舒良从小就屁颠屁颠跟着于昀。
　　舒良的父亲是个郎中，本来家里希望他继承父亲医术，可是他能却对办案感兴趣，又练过一些拳法，加上他从小耳濡目染也便懂得一些医术，能够检验死伤，机缘巧合被于昀死缠烂磨这丁玄收他进了大理寺，做了于昀的小跟班。
　　至于雪冬，虽然身为女子，身世却是个谜团，就连于昀也只知道，她与自己同龄，本是一个独自走江湖的赏金猎手，协助大理寺办过几件大案子，半年前被丁玄推荐，朝廷破例将她收入大理寺，专门协助丁玄办理一些江湖上难办的案子。
　　平心而论而论，这雪冬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长的还是挺好看的，身材高挑、肌肤雪白，不过就是平日里冷冰冰的，话不多喜欢独来独往，若非这个案子特殊，于昀也实在是不想和她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打交道。
　　带着两人来到王佑府上，于昀开门见山的说：“王大人，对于令爱之前遇到的事情…”
　　哪里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呢，王佑便开口打断了他：“于司直，此事当真是京城以讹传讹，子虚乌有！虽然皇上下了命令，可我家茜秋真的没有受辱，于司直还是去其他人家吧。”
　　想不到事到如今，王佑还是这样的态度，于昀只以为他是不想让女儿再受刺激，可案子还是要破的，便想劝他：“王大人…”
　　“你只知道你自己的脸面，女儿的清白就一文不值么？！”
　　这边还没开口，便听到一个女子愤怒的怨怼传来，几个人转头便看到王茜秋双目含怒的站在前厅的后门处，手中紧紧攥着手绢。
　　王佑想不到女儿胆敢跑出来，还当着外人的面指责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她斥责：“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
　　于昀这才明白，这王佑之所以不愿承认这件事，并不是因为顾虑女儿的感受，而是因为他自己的脸面。
　　他忙劝住王佑：“王侍郎，可否让卑职与小女谈一谈？”
　　王佑看着女儿的样子，也是没辙，想起早上王振叮嘱他要配合大理寺，尽快缉拿凶手的话，叹口气，冷沉着脸示意于昀等人跟着王茜秋去了后院她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