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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唯我不恕(完) ...

  •   石田文治就像任何一个警察家庭的孩子那样成长着。他家是那种很典型的传统家庭,父亲忙于工作并承担一切生活支出,母亲教育孩子并操持家务。但是对文治来说,影响更大的是父亲。

      文治崇拜着石田警官,这种崇拜实话说是符号化的,文治崇拜着那身制服所代表的一切,当他被父亲抱在怀里时,总是忍不住去摩挲那个徽章,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石田警官,实话说,并不是一个特别出色的警官。但文治牵着父亲的手走在街道上,也能遇见感谢石田警官的人。虽说通常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比如帮忙救了树上下不来的小猫啊、帮一时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人啊,文治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父亲的身影渺小又伟大。

      改变发生在他初一的时候。

      石田警官第一次做了警察生涯中可堪称道的一件大事。横滨作为港口城市,势力错综复杂,除了港口黑手党之外还有许多不入流的小组织。你很难说是大型组织有“逻辑”有“秩序”的作恶更烦心还是这些没头没脑苍蝇似的扰人的小团伙更可恨。石田警官与这些人周旋了若干年,在文治初一那一年,第一次,拿到了港口黑手党下属一个小组织首脑的罪证。

      那几天,没人关注过的石田警官走路都感觉像在飘,对他来说,职业生涯本来是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偷鸡摸狗之类的小事,他也只不过是家里的孩子和妻子心里的英雄。可从线人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u盘的时候,他心中除了惴惴不安以外,也突然生出了一股豪情。

      说到底来,警察这个职业也就是这样吧。即便千万次地重复着微不足道的事,石田贤人,当初也是怀抱着崇高的梦想进入警校的。什么匡扶正义啊,惩恶扬善啊,不知道在少年的梦里出现过多少回呢。

      ——但说到底,那也不过是少年的梦想罢了。

      事情几乎是在瞬间急转直下。在文治的回忆里,那段时间只有更贴近的枪声,父亲更疲惫的神情和一场葬礼。那是石田警官一直以来的好友、卧底、也是线人的葬礼。然而在高层的打压下,他甚至没能得到任何应得的抚恤,更别提应有的荣耀。

      石田警官在失去好友的痛苦中,明白了一些东西。港口黑手党在此时顺利和他接洽,石田贤人拿到了他们应有的那些东西。荣耀是虚假的,但表彰和抚恤是真实的。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接近一直以来的梦想。

      但文治的世界更迷茫了。

      如果是我的话,会怎样选择?文治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半晌,握紧了拳。

      他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他并不是一直关注着叫知纱的女孩子,也不像其他人猜测的一样对她有超出友谊的好感。文治只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东西。像是和谐的乐章里的某一两个不和谐音符,知纱在诸如午餐和上厕所时间内令人惊讶的独来独往等情形,是她正在遭受某种不公正对待的证据吗?

      这种隐秘的关注没能瞒得过同班同学们。女生们“出于好心”地提醒他不要掺合进去,“打扰别人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男生们也不太赞同:“既然已经知道斋木在追知纱了,文治你可不能趁着是同学就挖墙脚啊。”明明身处漩涡却仿佛隐形了的男主角,和,没有人真正在意过的女主角。这是一出校园恋爱轻喜剧吗?文治不能确定。但至少除了那个女孩子,其他的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大家都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就由我来提出问题。如果大家都觉得太过棘手没办法解决的话,就让我来解决。

      他开始理解父亲了。

      如果用尽了光明的手段还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就,换一点手段就好了。

      如果用正常的手段捍卫不了什么,那就用不正常的手段好了。

      斋木良矢那家伙,自大妄为,根本不在乎他那两个小跟班的心情。也从未实际在乎过名义上在追求的女孩的心情。如果说是对法律,对社会不满的话,好像又太过了。

      文治今年十五岁,他在这其中出的力最少。他只提供了小区的规划地图和作案手法。正元是知纱的青梅竹马,巧的是,他还未满十四岁。因此由他来动手再合适不过。庆介作为旁观者,提供了一部分不在场证词。

      文治对织田说:“我当然知道能有人看穿这一切。”他又说,“那你也知道这一切有多荒唐吧?任何一个你这样年纪的人都不会把斋木良矢这样的混混放在眼里吧。但是实际上,他就是我们学校里所有青少年的噩梦。”

      “每一个人能做的只不过是无止境的退让,退让。就算有人反抗,也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如果赢了,直到对方无力反击,大家都能得到安宁,那当然对所有人都是好事。但是,即使在反击中败下阵来呢?”

      “所有人都会遭到更猛烈的报复吧,到那时候光是其他人的厌憎反感就能逼死人了。何况还可能会输呢?白白被打一顿?成为所有人的出气筒或者是校园暴力的对象?”

      “你觉得家长真的有力气管吗?或者他们愿意管吗?老师说的话他们会听吗?普通人的青春期就是这样嘛,只有一两个倒霉蛋的人生被毁掉,不,也不一定是毁掉嘛,毕竟,能上新闻的,还是少数。”

      “但是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应该被这样对待。我想了很久,最后我觉得,刑事责任年龄规定就是在这样告诉我们吧。”

      “既然如此那就做吧。”

      “主犯不是我,留下的证据也在控制之内。我即便被抓起来,或者说,最糟糕的情况下,我就是无可辩驳的主犯,也会从轻处置。”

      “所以我就做了。”

      他转头看向墙外的树叶。

      “这的确不太好。不过,总对一些人有好处。你说是吗?”

      织田握着酒杯,他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吾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轻轻按着杯里悬浮的冰球。

      太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你知道吗,”他说,“公平和正义,虽然常常被联系在一起,甚至有了公正这个词,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背道而驰的。”

      “公平,是所有人都在相同的起点,即使有人光着脚,有人坐着小汽车,甚至有人开着飞机。只要他们在同样的起点,就达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公平。”

      “但是正义不是这样。这很难比喻出来,但是我想如果是套用上面的景象,正义就是给所有人发一双同样的运动鞋,然后让其他的辅助物全部滚蛋。”

      “但是这就是正义了吗?是不是要给所有人发一样码数的鞋子?是不是要让所有人保持同样的身高?”

      “这是公平的诅咒。你无法达到绝对公平。人只有在每天有二十四小时和每个人都会死这两件事上公平。”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公平就是文治君、正元君和庆介君,和斋木君同样地受到法律保护。没有人需要对这件事负责,如果有的话,我希望是斋木君他自己。”

      安吾的眼神游移起来,织田作凝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这话太过离经叛道,既无法否认也无法支持,说出这话的本人大概也不希望有人会支持他吧。少年左右看了看,忽地一笑:“那么严肃干什么。”

      “开玩笑的。”

      他举起酒杯,叹息般地念道:“敬公平。”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也完了!
    最开始是想写一下一个反抗和不宽恕的故事。后来越拖越久战线越拉越长……最后写出来感觉有点四不像。
    最后,与其说是宰宰说的话,不如说是我自己想说的话。
    青少年犯罪的根源在家庭,在缺少关爱。即使有一部分天生的反社会者,前者依旧是公认的根源。这不是靠降低入刑年龄做得到的。大家能平平安安长大,其实算是一种幸运。
    如果能将这种幸运变成常态就好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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