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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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说笑笑，把穆淑君已经差不多做好的饭菜盛出来，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穆淑君住着一个二居室，没有餐厅，平时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
陶远泽半蹲下，帮穆淑君调整轮椅的高度，让穆淑君能更方便地用餐。
落座之后，陶远泽回忆起贺娜的事，有些出神。
穆淑君给陶远泽盛汤：“陶陶，吃饭的时候不要想工作的事，影响消化。”
陶远泽接过汤，说：“阿姨，我不想了，吃饭，吃饭。”
穆淑君问：“我听说旭鸿给你安排了心理咨询，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陶远泽斟酌着说：“还行，和费教授聊聊天挺开心的。”
穆淑君点点头：“有益处就好，多吃点，尝尝这个牛肉，我炖了一宿呢。”
在穆淑君家吃了一顿饭之后，权旭鸿和陶远泽都觉得有点撑得想睡觉。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回警局里继续喝咖啡。
年底表彰大会就要开了，各个分局都在拼了命地赶业绩清案子，只有向来效率极高不压无头案的乐安分局还算清闲。
他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去找一个莫名失踪的十七岁高中女生。
甘笑笑已经失踪六天了，他们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甘笑笑到底是死是活的证据。
一个十七岁，智力正常的女生，悄无声息地从自己最熟悉的学校中失踪了。
唯一可能与案子有关联的同宿舍学生贺娜，却强硬又聪明地拒绝配合警方调查。
所有人都在办公室里沉闷地发着呆，把薄薄的几页案件资料翻来覆去地反复看，却看不出什么头绪。
权旭鸿从办公室里走出拍，轻轻击掌，说：“明天是贺娜十七岁生日，贺家的别墅会有大量社会人员进出，大家准备一下，监视贺家周边动静，留意可疑人员。老秦，露雪，天黑之后去贺家附近找地方装监控，知文你对接一下信号。”
卞飞说：“权队，你要进去吗？”
权旭鸿说：“我有办法进去，你给自己弄张工作证，混到后厨去。”
卞飞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腩，叹息一声：“权队，你可真会废物利用。”
尹露雪举手：“权队，我明天干什么？”
权旭鸿说：“你和老秦守在外围，准备接应。”
尹露雪有点兴奋地搓着手：“权队，要配枪吗！”
权旭鸿思考了一会儿，说：“老秦配一把。”
尹露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权队……”
权旭鸿说：“我们不建议给入职三年内的新警员配枪，武力方面老秦可以解决，你负责开车就行。”
老秦咧嘴笑：“好嘞。”
陶远泽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地抬头看向权旭鸿。
等到两人相处的时候，陶远泽才小声问：“上次在B市，你为什么要申请给我配枪……”
权旭鸿沉默了一会儿，推了推眼镜，说：“担心你出事。”
陶远泽也有一点不自在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我明天没有任务吗？”
权旭鸿云淡风轻地说：“你不是要去机场接你女神？”
陶远泽说：“大家都在执行任务，我跑去办私事不好吧。”
权旭鸿说：“贺家都认识你，你去了目标太大。”
陶远泽承认权旭鸿说得有道理，但他实在无法承受扔下全队战友和女神约会的心理负担，于是他说：“权队，我可以秘密潜入。”
权旭鸿好笑地揉揉他的头：“我们又不是做特工，明天你休息，有事再找你。”
虽然权队这么说了，但是陶远泽却实在闲不下来。
明天言妍的飞机下午四点才到，在这之前，他或许可以多查点什么出来。
可能有线索的地方，除了甘笑笑的社交关系，还有韩翠阳的车祸。
第二天一早，陶远泽就来到了韩翠阳车祸之后住过的医院。
医院外科的主任还记得那场车祸，他扯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说：“车祸当时发生在僻静路段，那时候韩翠阳刚下班。据韩翠阳的女儿说，她妈妈当时骑着电瓶车走在非机动车专用道上，她骑着另一辆电瓶车在后面。她的电瓶车电量不足了，走路有些慢，就喊妈妈等等她。她妈妈减速，然后等了大概三秒左右，一辆失控的轿车冲破绿化带就把韩翠阳撞飞出去了。”
陶远泽说：“韩翠阳伤的很重吗？”
主任说：“很重。那段路非常僻静，韩翠阳的手机被撞碎了，轿车驾驶员也受伤昏迷。小姑娘一身鲜血站在路边拦了三辆车，才有一辆车愿意替她叫救护车。也不怪路过的车辆，深更半晚的一个全身是血的小姑娘站在路边拦车，谁敢停，还以为是见鬼了。”
陶远泽有些惊愕：“等等，深夜？”
主任说：“哦，出事的时候凌晨一点了。”
陶远泽疑惑极了：“她们母女为什么要那么晚才回家？”
主任说：“我好像听小姑娘说，妈妈在烧烤店工作，十二点多才下班，她晚自习之后就经常去店里打零工，赚点钱补贴家里。唉，多好的小姑娘，母女俩太可怜了。只想相依为命好好活着，却遭了这么大档子事儿。我和所有大夫抢救了韩翠阳一星期，实在没有办法了。”
回去的路上，陶远泽心中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资料上的甘笑笑，是冰冷的形容词，内向，平凡，微胖，懦弱。
可那些曾经和甘笑笑接触过的人，却让他感觉那个女孩好像就在他身边一样真实。
那个女孩，虽然平凡低微到尘土中，却总在希望着在尘土中开出花来。
母女相依为命，小小的家庭却贫穷却和睦温暖。
可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辆失控的汽车撞翻了护栏，不过是一个普通工作之后回家的深夜。
天灾人祸，碾压过脆弱的皮肉，终结了一切可以期盼的光。
甘笑笑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拿着巨额的赔偿金，却依旧做着最卑贱低微的那个女孩。
没有了唯一可以彼此依靠的人，那些钱就像穿心的刀子一样狠厉，日夜提醒着她，她在那个深夜里，失去了她的母亲。
陶远泽去医院的救护车出车记录那里，查到了出事的路段。
他打开手机看地图，在出事路段附近搜索烧烤店，很快就跳出了十几家夜宵烧烤店。
如果甘笑笑是自己离家出走，她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她和母亲的出租屋。
找到韩翠阳曾经工作的地方，说不定能问到出租屋的地址。
陶远泽一家一家烧烤店问起来，有没有曾经雇佣过一个叫韩翠阳的女人，她有一个很懂事的女儿，晚自习结束之后会来店里打零工。
权旭鸿是坐权子衡的车过来的。
为了让女儿的生日会尽兴，贺家夫妇吃过午饭后就借故离开了，把偌大豪宅留给小孩子们折腾。
但是他们临走前也叮嘱了保姆和保安，要挨个核对女儿写的宾客名单，不许放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女儿写宾客名单他们早早就核对过了，都是市一中的同学或者女儿的学长学姐，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的名门公子千金小姐，贺娜和这些人多来往些，有益无害。
权子衡也收到了请柬，但他并不想来。
他和贺娜差了两届，只在学生会见过几面，以及篮球赛的时候见过作为啦啦队队长的贺娜。
最主要的是，他有女朋友，女朋友今天回老家过年了。
有女朋友的人，独自去参加漂亮小学妹的生日会，像话吗？
特别不像话！
可他说了不算。
他不想来，小叔却拎着他的耳朵一定要他来。
权子衡愁眉苦脸地坐在角落喝果汁，满脸都是守身如玉的谨慎和惊恐，拒绝一切含酒精饮料，一滴都不要喝。
贺娜正在和一帮小姐妹拼酒，笑嘻嘻地喊：“今天姐生日，大家放开玩啊！！！”
权旭鸿没有凑过去，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喝着侄子同款果汁，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贺娜身边的人。
围在贺娜身边的小姐妹，除了宿舍里的几个女生，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子。
小姑娘们玩得疯，压根没注意到这里坐了一个陌生人。
或者说，以贺娜的交际圈来说，她的朋友们彼此是陌生人的几率很高了。
权旭鸿正喝着果汁，忽然一个喝疯了的小疯子猛地扑到了他身上，醉醺醺地喊：“警察叔叔！你也来啦！！！”
这声警察叔叔喊得惊天动地，满屋子蹦迪喝酒满地爬的中二少年都忽然没声了，纷纷回头，惊恐地看向权旭鸿。
权旭鸿不动如山，温柔绅士地把小疯子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坐好，掀开乱七八糟的长发，才看清这小东西是谁。
哦，看见了，就是当初那个偷偷加他微信告诉他绝密消息的小姑娘，高静柔。
这女孩的爹妈给她起了个够淑女的名字，却没想到小姑娘成了个如此豪放的小疯子。
权旭鸿温柔地笑笑：“她喝醉了，哪位同学发挥一下友情，送她去休息？仅限女生哦。”
男生们一片哄然大笑，两个女生憋着笑走过来，把高静柔架起来，哭笑不得地说：“高静柔，高静柔，去睡觉，别疯了，过来睡觉。”
高静柔不依不饶地耍酒疯，吆喝着：“警察叔叔……你真好看！穿西装……嗝……和穿警服一样好看！警察叔叔……”
一群喝到半疯的小屁孩儿们此起彼伏地笑起来，还有不少人拍了视频，乱七八糟地大喊：“我要发抖音！”
“我要发微博！”
“我要发朋友圈！”
“高静柔牛逼！”
“高姐万岁！”
贺娜看见权旭鸿，半醉的脸微微白了一下，咬着压根走到权旭鸿面前，说：“警官，我没有邀请你来我的生日会吧？”
权旭鸿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角落里守身如玉的权子衡：“你学长请我过来的。”
贺娜扭头看见权子衡，脸色时青时白，别别扭扭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冲到权子衡面前，气鼓鼓地跺脚撒娇：“学长！我说的是可以带家属来，您没有女朋友，也别带个大叔来气我呀。”
权子衡在学校里，是风光无限的高富帅富二代，但是在魔鬼小叔面前，就是个怂唧唧的小王八。
他弱弱地说：“那……那位是我小叔……亲的……算家属吧……”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贺娜丢了面子，巴掌大的小脸一瘪，眼看就要哭了。
权旭鸿可不想欺负小孩子，他忍着笑起身走过来，把手中的盒子递上去：“生日快乐。”
贺娜不知道他这是玩哪一出，不知所措地接过礼物，气鼓鼓地拆开看，却发现权旭鸿竟送给她一对价值不菲设计精巧的耳坠。
权旭鸿说：“朋友设计的，全世界只有五对，知道你们小孩子讨厌和别人撞衫，这对耳坠基本可以解决大部分撞衫几率了，喜欢吗？”
权子衡呲牙咧嘴。
耳坠是好耳坠，可惜是用他的压岁钱买的。
贺娜很快对权旭鸿卸下了防备。
她甚至有点嚣张地挑起了有点娇媚的狐狸眼：“大叔喜欢我啊？”
权旭鸿克制地笑了笑：“蛋糕分我一块就好。”
派对气氛很快回到了正常中，小屁孩们继续笑继续闹，贺娜站在高处打碟。
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年纪还小，但是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加上豪门富贵浸润出来的优雅气质，是个非常讨喜的女孩。
不像甘笑笑。
权旭鸿没有见过甘笑笑本人，但是从那些仅存的照片中，他能构建出甘笑笑的样子。
一个一米五九的女孩，微胖，皮肤粗糙，头发油腻，穿着破旧不合身的过时衣服，背着拉链已经坏掉的书包。运动鞋的鞋底已经踩到变形也舍不得换掉，高中生的运动量导致了她下肢关节的一些变形和病症。
普通，卑微，成绩一般，智商不高，也不漂亮。
这样的人，一生都会生活在尘埃中，在社会最底层的角落做一只沉默的工蚁，活在毫不起眼的人群中。
如果不是她失踪了，或许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世界上还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权旭鸿端起水杯，慢慢喝了一点果汁，目光端详着贺娜身边的人。
那是贺娜的姐妹团，她们经常一起，欺辱甘笑笑。
欺辱那个，平凡到几乎不会被人看到的女孩。
所有人都说，学校是象牙塔。
是世界上最平静，最温柔，最单纯，罪恶最稀少的地方。
权旭鸿并不想反驳这句话，因为学校之外的世界，确实充斥着更多的罪恶和残忍，但学校之中的恶，却会是一个人生命最恐怖的噩梦。
因为那时遭受痛苦的人灵魂尚且单纯稚嫩。
因为象牙塔中的噩梦，是真正的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