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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2019年三月二十二日,A市乐安区。
      漆黑的午夜,刚在大保健谈完一笔生意的刘总,趴在路边绿化带吐了一阵,又摇摇晃晃地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
      他边走边醉醺醺地打着电话:“老婆……我……我谈生意……刚谈完……这不就回去了吗,你……你……我先挂了……我代驾给我打电话……”
      刘总挂断了媳妇儿骂娘的电话,接通了代驾的:“喂……我在……我在常乐路……十九……嗝……下面……就一辆红色比亚迪你叭叭叭叭叭地还问个屁!”
      三月底的风还很冷,还夹杂着一些潮湿入骨的雨气。
      刘总打了个寒战,有点瘆的慌,于是先坐进车里,等代驾过来。
      代驾还要走一段路。
      刘总在车里点根烟,熏掉身上的女人味儿生怕老婆闻出来,也顺便醒醒酒。
      手机“叮咚”推送了一条新闻:花季少女高考失利患抑郁症,众目睽睽下跳楼自杀,消防员拯救未果,队长跪地痛哭。
      刘总把新闻翻过去,开始看女主播跳舞。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前面的绿化带里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半个身子躲在绿化带的老松树后面,蓬头垢面,围着脏兮兮的围裙,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总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烟头怼鼻孔里。
      手机忽然响了。
      刘总手忙脚乱地接起来,代驾在那头不耐烦地说:“这满地都是车,你车牌尾号是不是2967?”
      刘总低声咒骂:“是你个孙子,赶紧过来给老子开车!”
      自从买了新房之后,这几天他总觉得有人跟踪他。
      一种阴森森,凉飕飕的目光,常常在他身后,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盯得他毛骨悚然,可回头看的时候,却总是什么都看不到。
      刘总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被身边骂骂咧咧的声音叫醒了。
      “老板,手机尾号3718没错吧?老板?”
      刘总烦躁地吼:“对对对,就是我,就是我,赶紧开车,去丽景天池。”
      代驾骂骂咧咧地开始发动汽车。
      刘总瘫在副驾驶的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心中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什么事儿让他莫名瘆的慌。
      2019年九月十三号,在A市的高级别墅区里死了一个人。
      死者面朝上躺倒在沙发上,死状凄惨,腹部被插了很多刀,脸部也被划花,血流了一地。
      死的是如今正当红的流量小生尤博文,二十一岁,年轻英俊,听说他脾气极好,很少和人结仇。
      工作之余就是在敬老院和福利院当义工,每年定期献血,经常花钱翻修一些福利院和贫困山区的中小学教室宿舍。
      家里一堆献血证,还有义工荣誉证书,以及一份遗体捐赠合同。
      听说尤博文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福利院的院长对他很好,所以他赚钱之后也很热情地回馈社会。
      平时没有烧钱的爱好,吃喝嫖赌一样不沾,生活很简单,简单到不像个活在2019年的年轻人。
      这样一个人,谁都没想到他会遭到这样的横祸。
      法医科的实习生王睿明是个刚毕业不久是小男孩,他看着这具乱七八糟的尸体有点难受,连声喊:“魏姐,魏姐,尸体在这儿,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法医魏彤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高挑,削瘦,高高的颧骨架着一副高度眼镜。
      她半蹲在地上查看了死者的伤口,面无表情地说:“凶手没什么杀人经验,是个新手。”
      王睿明小心翼翼地问:“魏……魏姐……这人都惨成这样了,凶手是个新手?”
      魏彤冷冷地扫了这个小朋友一眼,耐着性子说:“凶手是用蛮力把死者按在沙发上,然后左手拿刀捅死了死者。死者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凶手并没有完全压制死者的把握,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尽快杀死死者。可是你看这里,死者左下腹生前被插了太多刀。左下腹这里并没有足够致命的器官,专业人员不会选择在先这里下手。”
      王睿明哆哆嗦嗦地点点头,认真地写着笔记:“那……那魏姐,致命伤是……是哪里……”
      魏彤指了指鲜血淋漓的尸体:“最后一处致命伤是插在胸口的那一刀,这一刀插进了死者的主动脉,直接导致主动脉爆裂而亡。”
      男孩说:“那……那怎么办啊……”
      魏彤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带回局里,今晚加班。”
      她离开案发现场,就暴躁地点了根烟抽着,摘下手套打电话:“权队,出案子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度假结束?局长分给我的那小屁孩儿跟只鹌鹑似的,屁用也没有。”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我刚下飞机,一会儿就到局里,什么案子?”
      魏彤说:“麻烦事儿,死了一个小明星。”
      尤博文今年才二十一岁,出道却已经三年了。
      他有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好皮囊,那张脸哪怕在最严苛的镜头下,都精致的分毫不差。无论是板着脸还是带着笑,都天生有种让人着迷的魔力,被媒体称为“玻璃男孩”,说他像玻璃古董成精了一样,精致地发光。
      二十一岁的男孩子,拥有着同龄人无法想象的耀眼光环,活得温柔坦荡且善良。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他就该是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一生都走着花路
      可在昨天的大雨中,他却忽然死在了自己的别墅里。
      死状凄惨,凶手似乎对他怀着刻骨的恨意,
      尤博文位于丽景天池的这套房是他的老东家天荣娱乐奖励给他的。
      这套房平时都是他自己住,很少有外人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问:“查过他昨天的通话记录了吗?”
      魏彤说:“查过了,昨晚最后一个电话是那小明星的发小打给他的,那发小是咱们警校的学生。”
      男人说:“电话姓名和地址给我,我顺路,一会儿去警校看一眼。”
      魏彤说:“我让张知文打电话跟你说”
      A市乐安区刑侦大队队长,权旭鸿,三十二岁,个子很高,宽肩长腿,带着一点点混血感的高眉深目,于是常常戴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细框眼镜。
      他这人天生有股十分儒雅斯文的气质,和谁说话都带着三分笑,在警局内外的人缘很是好。
      权旭鸿是个工作狂,年三十都能留在局里看口供。
      前几天破天荒请了几天假,说是出国度假,其实是去看望自己病重的外祖母。
      但权旭鸿是个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达给身边任何人的人,他不但没有告诉手下的警员们自己到底去了哪儿,还体贴地给每个人带了小礼物。
      不是什么贵东西,不过是一点纪念品,几箱咖啡,小零食,都是给兄弟们加班提神用的,不违规。
      他家有钱,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这趟坐着豪车从机场回来,还是他的小侄子正好国外泡妞回来,正好捎他一程。
      小侄子边开车边说:“小叔,你刚回来就要办案?我还打算今晚带你去放松放松呢。”
      权旭鸿不轻不重地说:“你这话和我说没用,去街上的人海里把所有犯罪分子挑出来,让他们全都明天再作案,我今晚就陪你去玩。”
      小侄子乖巧地嘘声,自己和自己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小侄子说:“小叔,我送你回警局吗?”
      权旭鸿说:“绕道,去民安警校。”
      刑侦队的技术员张知文很快给权旭鸿打了电话:“权队,最后一个和尤博文通话的人叫陶远泽,是民安警校的学生。我查了他的课程表,他现在应该刚下课,一会儿就要回宿舍楼了。”
      权旭鸿说:“他宿舍楼在哪儿?”
      张知文说:“学校西北角的十八号宿舍楼。”
      权旭鸿“嗯”了一声,让他的倒霉侄子把车停在了陶远泽的宿舍楼下。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警校里,十分扎眼,不一会儿宿舍楼上就探出来十几个充满疑惑的小脑瓜。
      警校不比警局,这里的小菜鸡们还没经受过实战的洗礼,依旧生机勃勃,青葱脆嫩,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权旭鸿坐在车里又看了几眼陶远泽的照片。
      这是个模样不错的男孩,资料照片还是他大学入学时的寸头,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丰润的唇泛着活泼的淡红,哪怕证件照,嘴角也带着点戏谑的坏笑。
      不像是个好欺负的小东西。
      权旭鸿又给张知文打了个电话,漫不经心地问:“陶远泽和尤博文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张知文说:“我查过了,他俩小学时候好的穿一条裤子,初中时因为同时喜欢上校花在水房打架。高中陶远泽去了实验班,尤博文进了艺体部。但是两人联系挺频繁,他们是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的。”
      权旭鸿抬起头,透过车窗在熙熙攘攘的学生堆里寻找陶远泽的身影。
      不一会儿,他要找的人就来了。
      陶远泽长得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一点,可能是照片始终呆板,照不出一个活灵活现的人来。
      陶远泽大概有一米八二,模特一样的九头身,细腰长腿,皮肤比旁边的女孩们还白,白的透亮,配上浓艳的眉眼,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权旭鸿想,老天赏了一张这么好看的皮囊,这人没去娱乐圈混个明星当当,真是可惜了。
      陶远泽正和旁边的同学说笑,手里捏的课本晃来晃去。
      权旭鸿降下车窗,微笑地对叫住了陶远泽:“陶远泽。”
      陶远泽愣了一下,和身旁一个胖子勾肩搭背地走过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看着这辆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再看看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权旭鸿,慢慢地露出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惊恐。
      权旭鸿说:“上车。”
      陶远泽沉默了一会儿,意有所指地小声说:“先生,这里是警校。”
      权旭鸿不太明白小朋友的暗示,挑眉等陶远泽继续说。
      陶远泽深吸一口气,委婉地说:“先生,您这相貌,这豪车,哪儿找不到刺激,干嘛来警校找这种刺激?”
      权旭鸿终于明白了,感情这小东西是把他当那种来大学里找刺激的有钱猥琐男。
      权旭鸿有点想笑,他看着那小孩儿一本正经的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拿起警官证在陶远泽面前张开,乐安区刑侦队长几个字黑漆漆地印在纸上。
      陶远泽:“……权……权队长……”他尴尬地摸着后脑笑了笑,“您……您怎么找我来了?”
      权旭鸿说:“上车,有事儿问你。”
      陶远泽乖乖上了那辆充满金钱腐臭气息的豪车,挠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权队长亲自请上车。
      权旭鸿把陶远泽带上车,却不再问话,而是闭着眼睛开始休息,顺便奴役他的倒霉侄子:“回警局。”
      陶远泽乖乖被权旭鸿带回了警局里。
      权旭鸿带他进了问询室,在桌子上支着电脑准备记笔记:“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陶远泽苦笑:“权队长,我到底摊上什么事儿了?”
      权旭鸿说:“你昨天晚上去过哪里?”
      这明显是询问不在场证明的话,让陶远泽心里有点发毛,他老老实实地说:“警校是封闭管理的,我都半个月没出校门了。”
      权旭鸿说:“校内呢,去过什么地方?”
      陶远泽努力回忆:“食堂……教室……打靶场……宿舍……没了吧……”
      权旭鸿记下了,戴着细框眼镜的眼睛温润如玉,半点杀伤力都没有,温和地继续问:“打过电话吗?”
      陶远泽说:“打过两个。”
      权旭鸿问:“联系过尤博文吗?”
      陶远泽脸色变了:“尤博文怎么了!”
      权旭鸿不轻不重地温声说:“昨天晚上十一点,尤博文被害了,他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给他的,通话时间七十六秒。能告诉我,你和他聊过什么了吗?”
      陶远泽呆滞了一会儿,尤博文的死对他冲击并不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他猛然放大的瞳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不敢置信地问:“尤博文……尤博文死了?”
      权旭鸿说:“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和他聊过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陶远泽呆呆地说:“我……我和尤博文是发小,我们……我们在同一家福利院长大的。”
      他无法从尤博文遇害的状况中立刻恢复过来,思考开始变慢,眼底是混乱茫然的神情。
      他慢慢说:“我和尤博文是发小……明天我就可以离开学校了,想约他一起喝酒。他心情不太好,没有答应我。”
      权旭鸿一点一点斟酌着陶远泽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试图从那里发现什么破绽,可他到最后也没发现什么,陶远泽是神情和反应都极为正常。
      陶远泽被权旭鸿盯得背后发凉:“权队长……”
      权旭鸿慢慢敲着询问记录:“你们联系频繁吗?”
      陶远泽思考了一会儿,才能理智地回答权旭鸿的问题:“大概每月会联系两次,尤博文这个人不喜欢打电话,你给他发消息他也是爱回不回的,所以只有我放假的时候会约他出来吃顿饭。”
      权旭鸿说:“我听说,你们两个从小到大都喜欢同一个女孩,是情敌,打过好几场架,还差点受了处分。”
      陶远泽心里因为尤博文被害而生出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整理,又被权旭鸿不轻不重地敲打得心中一紧。
      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当做嫌疑人了吧?
      权旭鸿嘴角噙着一缕微笑,耐心地等他回答。
      陶远泽深吸一口气,说:“小学生的时候……”
      权旭鸿提醒他:“我在贴吧看到的最后一次有人直播你们打架,是高考前一天。”
      陶远泽只好如实交代:“我和尤博文,都喜欢一个叫言妍的姑娘。我们确实经常打架,但也经常一起打别人。言妍从小到大都是校花,全校男生都会为了她打架。后来尤博文出道成了明星,和我和言妍联系都少了,我们没有再打过。。”
      权旭鸿说:“那位校花,你们有联系吗?”
      陶远泽说:“有一些,”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权旭鸿问话的方式也让他有些别扭,“我喜欢她。”
      权旭鸿轻轻笑了一声:“少年多情啊。”
      陶远泽心里有点乱。
      尤博文的死讯和权旭鸿对待嫌疑犯的态度都让他极为焦虑不安。
      权旭鸿看上去温柔和煦,身上却总带着一股让人呼吸困难的压迫力。
      陶远泽很惊恐。
      气氛刚刚开始有僵硬的苗头,权旭鸿却轻轻笑了笑:“没事了,去领你的手机,我让人送你回学校。”
      陶远泽急忙说:“不用不用,我我我坐地铁,不堵车,谢谢权队长!”
      他其实有一点害怕权旭鸿。
      这个温柔斯文的男人,眼睛却像条毒蛇一样,冷冰冰的,瘆人。
      陶远泽的警校生涯快要结束了,马上他就要离开警校,成为一个实习警员了,可不想没入职就先得罪了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
      权旭鸿送走了陶远泽,问张知文:“那个叫言妍的校花查的怎么样了?”
      张知文说:“她和尤博文很久没有联系了,从残存的聊天记录看,应该是尤博文追过她,后来无疾而终了。”
      权旭鸿说:“她人呢?”
      张知文说:“半年前考上了常春藤的研究生,已经出国去了。”
      权旭鸿点点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转身去法医室找魏彤。
      他走进法医室,顺手从旁边拿了一副乳胶手套给自己戴上,问魏彤:“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
      魏彤说:“还真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你过来看。”
      魏彤掀开盖住尸体的布料,让权旭鸿看上面的伤口:“这个伤很奇怪,像个水果刀,但是又比水果刀长出三分之一。刀刃很薄很锋利,比一般的家用刀锋利太多,却也不是军刀之类的伤害。我在市面上找不到这种刀,很有可能是凶手自己锻造或者打磨的。”
      权旭鸿说:“我们要去查那些走街串巷打铁磨菜刀的?”
      魏彤神秘地摇摇手指,说:“那怎么查?但是我在伤口外侧边缘,找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肌肉组织,并不是死者的肌肉组织。我已经把样品送到市里化验了,只要验出那些肌肉组织是谁的,我们这案子就能破!”
      权旭鸿点点头:“还有呢?”
      魏彤说:“凶手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但是不高,一米七五左右,行凶的时候他用膝盖压住了死者的腿,又用右手扼住了死者的脖子,左手持刀,在死者腹部连捅数刀,直至被害人身死,他又换右手拿刀,划伤了死者的脸。”
      权旭鸿说:“报复杀人。”
      魏彤说:“对,很明显的报复杀人。”
      她把尸体重新盖好,脱下脱胶手套去洗手:“对了,你查的那个最后一个与死者通话的人呢,怎么样了?”
      权旭鸿说:“是尤博文的老朋友,在警校被封闭式管理着,没有作案时间。”
      魏彤说:“对了,老秦他们今天去小区拷监控了,你一会儿跟着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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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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