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女儿行（GL）》风若清扬

10、身陷泥潭得兄长

　　薛秦听得明空大师要留下芷兰，心里好不欢喜，忙拉着芷兰道：“还不给大师行礼？”
　　芷兰也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惊魂未定，听见薛秦要自己拜，便忙跪下行礼，不料明空大师一挥手，道：“薛小姐莫拜，老衲也只是答应收留你，可再没有任何承诺！少林寺后有一座宅子，里面都是与你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从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少林寺便将他们收了过来，平日里照顾他们饮食起居，闲时给他们讲经说法，也算是功德一件。小施主大可住在那宅子里，也是我不枉薛大侠托孤之义。至于其他的，老衲实不敢再承诺什么，以后是福是祸，是吉是凶，全看小施主自己的造化了！”
　　芷兰心中顿时凉了一半，道：“大师，那您就只是照顾我，也不传我武功么？”
　　“少林武功密不外传，老衲爱莫能助！”
　　薛秦心道：“只要大师肯收留小姐，此事就还有转机，大师最后一句‘全看小姐造化’似乎话里有话！”念及至此，心里豁然开朗了起来，还是拉着不太情愿的芷兰拜了大师，道：“多谢大师，以后小姐在少林寺，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也可以给老爷夫人一个交待了！”
　　明空大师拍了拍芷兰的肩膀道：“小施主，以后你在寺院行走要多加小心，切不可暴露你的身份，还有，你的名字也要改一改。”
　　芷兰心道：“其实薛志这个名字也不错，多亏了怡萱！”想起了怡萱，又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玉佩，“也不知她这几日过的可好？”明空大师看芷兰出了神，问道：“怎么，小施主不愿改名？”
　　芷兰忙答道：“哪里，芷兰全凭大师安排！”明空大师点点头，默默思索片刻道：“你不是我佛门弟子，也不需什么法号，还是薛姓。小施主既然说自己是生于天地之间，那老衲就只送你‘浩然’二字，你可愿意？”
　　芷兰默默念道“浩然，浩然？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那芷兰……不，浩然多谢大师赐名！”
　　“不错，老衲正是此意！茫茫天地之间，万物皆有变数。因果轮回，善恶相报，唯有这浩然正气长存！为你取浩然二字，便是希望你身存浩然之气，行于天地之间，做你认为该做之事。也正是应了你对‘我为何而生，生来又为何事’之回答。”
　　芷兰听了顿觉胸中开阔，精神也为之一爽，自言自语道：“从今以后，我名为‘薛浩然’行于天地之间！”

　　几人正在室内谈话，忽听的外面道：“师伯，时辰已到，该为师父进行火祭了。”明空大师应了一句，道：“各位且在寺中休息，待老衲处理完本寺内务之后再与安排。”说罢嘱咐了一个小沙弥几句，便随来人走了。芷兰等人随那沙弥进了一个禅房，清儿道：“小姐，以后……”
　　“唉，清儿，以后别再叫我‘小姐’了，还有，伯伯，也别再叫我芷兰了，我既然有了新名字，就叫我新名字吧！”
　　“浩然……”清儿叫了一声，显然不太适应，又不好拂了小姐的意，便道：“以后清儿不能留下来陪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可要多加小心……”说着说着又要留下泪来。
　　浩然忙道：“清儿别哭！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学成了就下山找你们去！只是……大师不教我功夫，我哪有学成的那一天啊？”浩然想到这一层，于是又黯然了起来。
　　薛秦道：“小姐……别急，我看大师话里有话，你以后见机行事便是，他既然肯留下你，就有希望！”
　　浩然用力的点点头，道：“伯伯，清儿，你们就放心下山去吧！我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一定要学出个名堂来，才好为薛家十几条人命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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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方丈便叫了浩然随他到寺后。那宅子不大，却住了十来号人物。浩然来时，一个和尚正在为他们讲经。只见那些孩童，有的十几岁，有的只有五六岁，却都乖乖打坐在蒲垫上，认真听那和尚讲经。
　　方丈将浩然带到一间单独的屋子道：“浩然，你以后单独住在这里。平日里与那些孩童一起上课学经，读书吃饭，只晚上回这里休息。我已吩咐了这里的僧侣。其他的事，都不必担心，只是这身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记切记！”
　　浩然郑重道：“此事重大，大师放心！”当下便收拾行囊，与薛秦、清儿别过，自是一番惆怅，不必细说。

　　此后，浩然便在那宅子住下。白日诵经礼佛，读书写字，晚上单独回房间睡觉，日子倒也安逸。只是浩然觉得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孩子对自己是爱理不理。她天生爱动，喜欢与人攀谈，可是这下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又加上明空大师自那日安顿好后，就再没过问过，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一般，心里烦闷的紧。这天晚上浩然睡不着觉，便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刚踏进院子，便听到一阵乱七八糟嘈杂的声音，细细一听，原来是宅子里的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正在聊天。
　　“你们说那个薛浩然什么来头？还要方丈亲自送来，还单独住了一个屋子？”浩然听到是在说自己，当下住了脚步，侧耳听去。
　　“谁知道啊！不过我猜来头不小！我就看他不顺眼！长的细皮嫩肉的，跟个女娃似的，还有那么多特殊待遇，凭啥？”那几人正对月光，浩然看得清楚，说话的是个叫“夏东”的男孩。浩然心中暗道：“你这夏东，我又没得罪你！”
　　“就是就是！咱们都看他不顺眼，吃个饭也挑来挑去的，他当他是哪家的大少爷啊？”
　　“没错！还要咱们大师单独给他提水洗澡，就他事多！真想收拾他一顿，给兄弟们解解气！”
　　“对对对，收拾他收拾他！看他还嚣张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浩然心中一惊，俗话说“众怒难犯”，这一群人都这么讨厌她，她以后还怎么混啊！得想个法子来！浩然心里正七上八下时，忽听得一人道：“你们别吵了！看薛浩然不顺眼，就去收拾他啊！在这里吵吵算什么本事？”
　　浩然借着月光，仔细望了望那人，但见他浓眉大眼，十三四岁年纪，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已颇具领袖风范，他一说话，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顿时销声匿迹。浩然只记得那群孩子都叫他“大哥”，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见那“大哥”浓眉一皱，又道：“你们打算怎么收拾他？总要有个计划吧？不至于一窝蜂的上去把他打一顿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了头。沉默片刻，夏东道：“全凭大哥吩咐，咱们弟兄们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大哥摇摇头道：“不要贸然动手，摸清楚底细再说！行了，都回去睡觉吧！明日还有早课！”
　　大哥一发话，众人都四散了回去，那夏东虽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院里只剩下大哥和躲在墙后的薛浩然。浩然默默注视了大哥一会儿，心道：“也不知我哥哥们怎么样！若有他们在，岂容得你这‘大哥’欺负我？”只见那大哥叹了口气，也回了房间。浩然心中登时一亮：“擒贼先擒王，看来要先拿下了你再说了！”想罢也转身回了屋子。
　　接下来这几日，浩然有事没事便往大哥那里跑，诵经吃饭都在一起。大哥本来是对她冷嘲热讽，爱理不理的，但是与她处得久了，也觉得她没有那么讨厌了。浩然本来是机灵活泼之人，很好相处，渐渐的大哥对浩然也有了笑脸，经书上浩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也乐意帮忙解答，饮食起居也颇为照顾，便真像大哥对小兄弟一般。如此一来，那些本来跟大哥甚为亲近的人也对浩然另眼相看，态度日渐好转，过了几日，也都与浩然称兄道弟起来。浩然交到这么多朋友，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得意。原来与大哥交好的都是些年领略大的，在这群孩子中颇有威信，浩然心道：“有这么多哥哥跟我一起，我看夏东还敢收拾我？”

　　这日做完晚课，浩然别了大哥回到自己的房间，见早已备好了热水。浩然心下甚为感激，心道：“方丈大师照顾我如此周到，连热水都吩咐好了，真应好好感激才是。只是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学武之事他还是绝口不提，唉，这可如何是啊！”又愣了坐一会儿，便脱了外衣，正准备沐浴，房门一下子开了，只见夏东领着三个男孩进了自己的房间。浩然只穿了内袍站在几个男孩面前，早已羞红了脸，也不去质问几人，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拿外衣。不想正是浩然这一窘的功夫，给夏东抢了先机，把她的外衣抢了过去。浩然红着脸窘道：“夏东，你干什么？把衣服还给我！”
　　夏东嬉皮笑脸的道：“薛浩然，你不是很厉害么？不是什么都特殊么？有本事来抢啊！抢过去我就给你！”
　　浩然此时那里敢动手去抢，只是双手环抱着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怒视着夏东。夏东见她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那里满脸通红，登时乐了起来道：“薛浩然，你害羞个什么劲啊？跟个小姑娘似的？唉唉，你们瞧你们瞧，脸都红了！”跟着夏东那三个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夏东道：“兄弟们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找你出出气，你别以为这就完了，好戏还没开始呢！弟兄们，动手！”
　　说罢夏东领了那三人，就要朝浩然一拳头挥过去。浩然毕竟年幼身弱，哪里斗得过这些男孩儿，纵是她脑子再灵光，这下也没了法子，只把脑袋抱住，闭了眼睛，闷声挨了两记拳头。好在这些孩子年纪不大，出手也不算重。绕是如此，浩然还是觉得背上阵阵疼痛，正要大喊救命，忽听得夏东一声惨叫。浩然一睁眼睛，看到大哥正扭着夏东的胳膊，夏东吃痛，不停的叫“哎哟哎哟，大哥，轻点！”
　　大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来浩然房间里干什么？把衣服还给人家！”
　　夏东那还敢有半点反抗，忙把衣服还给浩然。浩然穿上衣服，道：“大哥，我……”
　　大哥看了看浩然，又看看被自己扭的叫苦不迭的夏东，道：“浩然，你别说了，我都看到了！夏东，你可知错？”
　　“大哥，先放了手再说嘛！”大哥放手，夏东接着道：“我们……这那里是欺负他啊！我们闹着玩的！”说罢朝后面的几个男孩使了眼色，那几个男孩忙点头称是。大哥道：“你们也不用狡辩，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大家都是好兄弟，今日且饶了你们，以后不许再欺负浩然了！”
　　夏东道：“好兄弟？大哥，这薛浩然也是好兄弟么？你也要跟他做兄弟？”
　　“是，在这个宅子里的，大家都是兄弟！没有三六九等之分。浩然是有些特殊，可我想，他也有苦衷吧！”
　　“大哥，这小子给你罐了什么迷药？你要跟他作兄弟，就没有我这个兄弟！”
　　浩然奇道：“我到底那里得罪这位夏东了？他如此恨我？”遂道：“算了大哥，也不是什么大事，别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大哥正色道：“浩然，你宅心仁厚，可有人并不领情呀。夏东我告诉你，这宅子里面，我不允许谁欺负谁。你若不服气，尽管走便是！”
　　夏东气道：“好你个韩超，你要护着这小子，尽管护便是！我看你能护到几时！走！”朝那三人辉了挥手，瞧那三人一动不动，暗道：“三个没用的东西！”径自走了。韩超道：“你们三个也回去吧，以后别跟着夏东胡作非为便是！”那三人道了一声谢，退了下去。
　　浩然大风浪见得多了，这点小事也没方在心上，待到人都走后，对韩超道：“大哥，今日还要多谢你了！只是夏东……”
　　韩超拍拍浩然肩膀，笑道：“为兄弟，这点算什么！那个夏东，对我不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不过找个借口罢了，他早晚要闹事的。”
　　自家里出事以来，浩然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兄长的保护，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道：“大哥真把我当兄弟？好兄弟？”
　　“没错，一生一世的好兄弟！”韩超答得无比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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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韩超的照顾，浩然在这宅子里便如鱼得水了起来，刚过了一个月，对这宅子里十来号人已是相当熟悉了。只是浩然心中学武之心越来越急切。方丈大师倒是来过几次，却只是问问饮食起居之事，浩然也不知如何开口，就只这么脱着，转眼又是一个月，浩然心中更是急如火燎。
　　春去夏至，白日渐长。这日浩然下了晚课，时辰还早，便向方丈室走去。轻叩禅门，进得屋内，见大师正在打坐，也不打扰，独自在一旁等待。过了一个时辰，大师才缓缓睁开双目道：“浩然，为何事而来？”
　　“大师，我到少林寺，不是来学经的，也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大师，您就成全了我的心愿吧！我给您磕头了！”浩然说罢跪倒在地。
　　“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你想学些什么？”
　　“大师，浩然不是贪多之人，我只想学其中精髓。”
　　“拳、脚、刀、剑,棍、棒、钩、枪，哪一个不是精髓中的精髓？”
　　“这个……浩然不知……”
　　“你连自己想学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要我教呢？还是想明白再来吧！”
　　“大师，不用想了，我都学！”
　　“都学？那你恐怕是要一辈子在这少林寺内了。”
　　浩然一时无言可答，茫茫然的起了身子，也不告辞，便要踏出门去。明空大师道：“刚来了就要走么？你且在我这里再坐一会儿。”
　　浩然也不推托，回了禅房之内，双腿盘起，坐在蒲垫之上，只觉心浮气躁，无法入定。明空大师道：“将心放平，呼吸吐纳。”浩然如此照做了几次，浮躁之气尽消，又听的方丈大师道：“需记呵、嘘、呼、呬、吹、嘻六字。每日子后午前，静坐叩齿咽津，念此六字，可以去五脏之病，强壮内膜，惟宜轻念，耳不闻声。又须一气直下，效应如神。你可记得了？”
　　浩然当时心平如水，那六个字明空大师只念了一遍，她便尽数记下，试着做了几次，似乎自己身上每一跟汗毛都张开了，接受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又过了片刻，听得明空大师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这吐纳之法，要勤加练习，对你的身体百利而无一害。去吧！”
　　浩然正沉浸在天地灵气之内，听见明空大师这么说，停止了运气，道：“浩然谨记！那大师，学武之事……”
　　明空大师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浩然便不做声，离了禅房，向寺后的宅子走去，边走边琢磨这“呵、嘘、呼、呬、吹、嘻”六字，心里一阵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