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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生一对 ...

  •   方毅庚在楼下快餐店排队的时候想,他带着方决一起过已经两年了,却还是摸不透方决,可见心智与年龄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他对阿姐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直到两年前阿姐将方决托给他,他才知道阿姐竟然有儿子了,当时真是心神俱震,顺口就问了句,姐夫呢?

      他一早就离家和朋友开了这家道馆,家里无长辈,按理说长姐如母,可是他和阿姐的关系一直淡淡的,不和别家姐弟一样亲密,方毅庚觉得这大部分原因在阿姐身上。父母车祸去世的时候,他们都在念高中,一夕之间天翻地覆,认领尸体,继承遗产,换监护人。

      第二年阿姐选择了外地的大学,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给他,方毅庚是有些怨恨的,于是也不去主动联系,一来二去姐弟俩有十几年没讲过话,也就是前面几年过年象征性地回那个并不真正属于他们的家的时候见个面。

      但是血浓于水,即使不联系,根还是连在一起的,这也是为什么阿姐会想到将方决托付给他,而他这个还没结婚的单身汉同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不问缘由。阿姐两年前来见他的时候面目憔悴、身形消瘦,这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方毅庚问完就觉得失言,没想到是方决回答了他,平淡却坚定,我没有父亲。

      后来从阿姐的只言片语中,他才知道了个大概,阿姐大学里谈的富二代男朋友在毕业时瞒着她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姻,心灰意冷下她主动断了联系,当时她的手上有好几家公司的offer,一直在纠结,发生这种事正好帮她打消了其他想法,果断地选了本部在广州的,知道怀孕是来到广州后。

      方毅庚几乎是半张着嘴听完的,他没想到阿姐这些年就和他住在同一座城市,却孤身一人生下孩子然后带大。他很愤怒,也很伤心,却不知道该如何质问,难道要说你真的把我当弟弟吗?十几年的时间早就离分了他们,她不是好姐姐,他也不是好弟弟,不管最初是什么导致关系发展成这样,他们都难逃其咎。

      阿姐一直都是个闷葫芦,什么事情都习惯憋在心里,不是因为没人听,是她觉得没必要说。方毅庚记得初中他和好朋友因为打球的事闹翻,回家倾诉的时候阿姐就和他说,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他就没有必要担心,因为双方一定会在冷静后从自身找原因,友情需要磨合和迁就,世上的一切关系都是如此,如果没有这个心,那么挽留也好,争吵也罢,迟早也是阴阳道分开走。

      方决给他的感觉像极了阿姐,特别是一个人发呆的时候,眼神是相似的深沉,好像已经看清世界的本质,潜入深黑的海域触摸到真理,于是他们不多话不插手,只是当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冷漠,但必要的时候又会给反应,所以他摸不透,因为他们并不遵循世俗的准则,而是遵循内心的价值观,那是私人领域,他无法进入。说服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很可能你会反过来被他们说服,所以方毅庚只能被动接收消息。

      挺憋屈的,可是没办法,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联系阿姐,之前那么多年她经历了什么,现在她又在哪里,在做什么。方毅庚叹口气,他当时看到阿姐的眼泪就愣住了,哪还敢问下去,印象里阿姐几乎没在人前哭过,方毅庚就没觉得什么能让她烦恼或者痛苦,可是眼泪是真实的,悲伤是真实的,能够摧毁这样坚定的人该是怎样的压抑与痛苦,他想象不出来,他所能做的就是支撑。

      最近街道在翻新整改,附近几批施工队,袁浩为了吸引工人来店里,在大门上贴了个条:免费提供老干妈。这个小手段十分管用,一到饭点店里就挤满了人,连门都关不上,冷气呼呼地往外串。袁浩看方毅庚傻乎乎地想事情,都不知道已经排到他了,忍不住打趣一番,“道长~今天要打什么菜啊?”

      方毅庚哭笑不得,后面一个自来熟的工人就问为什么叫道长,袁浩对着方毅庚咧了咧嘴,装模作样比了个打拳的姿势,对后面那人大声说,“他教这个的,厉害的很,以一敌百,千万别惹他。”

      方毅庚赶紧摆手,狠狠剜了袁浩一眼,“没那么厉害,我就是教小孩子跆拳道的,店面就在二楼。”说完有些尴尬,跟自报家门似的,赶紧低头看菜,“嗯...板栗鸡,烤鸭,包菜,再来两盒饭。”

      袁浩笑着没说话,手上迅速地打包,后面有几个眼尖的还是看到了,“我去,老板你这做的亏本生意啊,打这么多,盒子都要盖不上了,前面的可都没这么多,这你亲戚啊。”

      “道长可是老顾客,天天吃我家的饭,你们要是天天来,我也给打这么多。”

      方毅庚还以为分量一直都是这么多,着实惊讶了下,他就说咋这么实惠。袁浩伸直手臂,越过收银台把袋子塞到方毅庚手里,“你侄子还等着呢吧,感动就继续照顾我生意,我不介意你在店门口放牌子帮我宣传。”

      “...”

      脑补了下画面,方毅庚无语地拎着饭菜转身,在袁浩单身理由列表里加了一条:脸皮太厚。

      方决把器材都归位,冲了个澡换好衣服,舅舅还没回来,看来今天人挺多的。肚子饿不想干别的事,就躺在垫子上闭眼养神,钢琴声还在,先是乱七八糟的单键音,那双手似乎在随意组合,方决在心里默数,果然快数到60的时候,旋律就有雏形了,听起来有些沉郁,用的都是重音,缓缓的,像是古老的诉说。

      方毅庚走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方决睡着了,准备弄好再喊他起来,轻手轻脚地从里间的卧室把吃饭的木质矮桌搬出来,从袋子里拿出饭菜,刚打开盖子就被突然说话的方决吓地心脏一突,“烤鸭。”

      “嗨,你没睡啊,那快起来吃,鼻子这么灵。”

      方决爬起来,把垫子卷起来挪到墙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舅舅,你知道弹钢琴的是谁吗?”

      方毅庚没跟上方决的脑电波,茫然的啊了声,方决掰开筷子,“是那个一直来我们这洗澡的男孩,戴着黑色帽子。”

      “他住在对面?你怎么知道的。”方毅庚对那个小男孩印象很深刻,瘦瘦小小的,总是遮着脸,每天脏兮兮地来,干净地离开,每个月都会给他100块,他觉得这么小个人根本费不了多少水,而且看样子可能也有隐情,就不想收钱,但每次都被硬塞到手心里。

      “之前放学看到他从前面的私立小学走过来,跟我走的同一条路,看到他进去对面那栋楼了。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有一天中午看到他开窗子,就知道是他在弹钢琴。”

      “不会是二楼吧。”方毅庚想到前不久对面二楼去世的那个老人,那天早上救护车直接开到楼下,动静闹得挺大,他也下去看了,听到不少关于这个老人和他孙子的事,只能说造化弄人,特别是那个相貌有异的孩子。

      方决点头,看到方毅庚皱眉,淡淡地说,“我看到过他被几个人堵在校门口,也看到过他的脸。”

      一切都说通了,洗澡是因为被人欺负了,又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方毅庚听着窗外低低的钢琴声,想到是那个孩子在弹,心里有些难受,很快他意识到一件事,紧紧盯着方决,“你看过他被人欺负,那你有没有帮他?”

      方决没说话,只自顾自吃着饭,方毅庚有些失望,他没有资格去管教方决,可是到嘴边的话很难咽回去,尤其是看到方决这副冷淡的样子,“你应该帮他。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好好利用它去帮助弱者?那个孩子很可怜,虽然长相不好,但是很善良,邻居对他们一家的评价都很好。你知道他被欺负,也知道他来我们这洗澡,甚至知道他住在对面,为什么不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一直被欺负就是因为没有人站出来...”

      “我应该怎么帮?”方决放下筷子,黑沉沉的眼睛平静无波,打断方毅庚的话。

      方毅庚一时说不上来,他只是觉得方决不应该什么都不做,特别是在他知道所有事的情况下。

      “我和他并不在一所小学,就算找到他们的老师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么长时间都解决不了,肯定有原因。我觉得是他不反抗,不管别人怎么欺负他,他都忍着。我确实可以帮他,但我不想,因为我帮他并不能让他改变,而且我也会惹上麻烦。不是所有长得丑的人都会被欺负,只有软弱的人才会被欺负。”

      方毅庚皱眉,方决说的基本上没有错,他还以为方决单纯是觉得事不关己才无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直被暴力对待,如果我同样用暴力的方式去帮助他,那么他同样会害怕我,因为一旦我改变了想法,我就会成为再一个欺负他的人。”

      方毅庚着实惊讶,连他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确实,虽然单纯的力量是无害的,但是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一直以来力量的差距都是他承受这些霸凌的原因,如果方决真的在他面前把那些人打跑,恐怕首先激起的是他的防备心,那么方决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意义。他帮助了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根本不会改变那个孩子。

      “...吃饭吧。”

      方毅庚挫败地想,方决这小子真是太令人没有成就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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