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记》白令尘

6、闺友

　　顾卿玄听了退婚始末，倒觉这亲不结也罢，“我看那谢家女倒是不错，品貌端庄，比我那两个外甥女好多了。”

　　戚公公未见过谢家女，不敢应声，倒是想起管事的回话，便道：“今日管事去谢家送礼，回来时听那村人议论，说是谢家昨夜遭贼，被谢家女一刀砍走了。”

　　顾卿玄闻言道：“倒是勇武。”

　　一个女儿家家，竟得晋阳王赞一声勇武，不知谢家女知道了该做何表情。

　　姜宋两家各自教完女儿，正要向晋阳王禀告一声，却听闻晋阳王送礼到谢家，这才想起，他们两家女儿是欺侮了谢家，这才得罪了王爷。

　　于是纷纷备下厚礼，送至谢家。

　　姜仲昌毕竟心中有些愧疚，便想亲自带着重礼去谢家。

　　他曾听晋阳王说谢任陵与他有恩，心中便有些嘀咕，不知晋阳王可否会为谢任陵平反。

　　他心知谢任陵含冤，但迫于徐贵妃之威，不敢为其声张，但晋阳王不同，皇上也需给他三分薄面，若他开口，谢任陵既便不能官复原职，也能无罪返家，到时他可就难以面对老友了。

　　此时姜仲昌倒有些后悔退亲，福顺郡主却道不退亲，难道他想被贵妃处处打压不成？

　　姜仲昌想想也是，不由左右为难。

　　福顺郡主嗤笑，这亲退便退了，又有甚为难的，你道顾卿玄真能替谢任陵张目不成？不过是做做样子为难我们罢了。

　　姜仲昌听了福顺郡主所言，便打消了亲往谢家的打算，只是派了大管家前去。

　　姜宋两家往谢家送礼，卢氏却守院口，不让两家礼进门，晋阳王的面子要给，姜宋两家反正已经结了仇怨，又何必理他们。

　　两家将礼带回，福顺郡主气道：“不收便不收，还当自己是当初的老封君呢，不过是乡下一落魄老妇罢了！”

　　谢家很是让村人瞧了几天热闹之后，便归于平静。县衙里最终派了两个差役来查了查闹贼之事，却未查出什么结果来，只让谢家人小心谨慎，看好自家门户便罢了。

　　十一月中，万寿节，有各地藩王、周边属国纷纷进京献寿，京中热闹非凡。

　　谢家如今无人打扰，一片安静，卢氏的咳疾终于大好，为谢蘅分担了些家务。谢蘅每日教侄子读书，空闲便做绣活。

　　万寿节后不久便进了腊月，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因得了晋阳王赠的银钱布匹，谢家如今还算宽裕，做了厚厚的棉衣，柴木炭火、粮食米面也备的足足的。外面大雪纷飞，屋内一家三口围着炭盆而坐，暖融融的做活读书。

　　腊八过后，年味便浓重起来，村人开始杀猪、裁新衣、备年货。谢蘅母亲走的早，谢家一直便是卢氏管家，这几年谢蘅也卢氏学着，只是当初谢家发达，她们这些做主子的吩咐下去，自有人将事做好。

　　如今却是万事都得亲力亲为。谢蘅细细瞧着村人做法，又时常向何嫂子讨教，倒也做的不错。

　　过了小年，将灶王爷送上天，谢蘅便裁了红纸，挥毫蘸墨，写起了春联。

　　谢蘅自小读书习字，写得一手好字。当初父亲时常夸她的字俊秀灵动，只稍欠力度，如今做的活多了，手上力气足，写得倒比当初多了些遒劲！

　　写好春联，背面刷上糨糊，谢蘅搬了梯子在院门口张贴，谢幸则在下面看着是否歪了。

　　“阿蘅？是阿蘅吗？”谢蘅正贴着春联，忽闻下面有人叫自己，便站在梯子上，转身低头看了一眼，来人披一袭金红色斗篷，戴着滚了白狐毛的兜帽，帽子下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却是谢蘅闺中的好友，新安公主之女孟秋云。

　　“阿云！”在这里看到孟秋云，谢蘅吃了一惊，连忙唤了一声，从梯子上下来。

　　“小心些。”孟秋云见谢蘅利落的下了梯子，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谢蘅见孟云身后还跟了两名随侍的丫环，再远处则是孟秋云的马车和护卫。

　　见到好友，谢蘅自然欣喜，只孟秋云向来体弱，新安公主向来看她看的紧，怎容她出京到安县来？她摸了摸孟秋云的手，有些冰凉，连忙领进屋里，安坐在炭盆边。

　　“我来看你呀。”孟秋云坐在炭盆边，抱着谢蘅递来的汤婆子，噘嘴道：“你家出事时，我在别庄养病，娘亲半点消息也未透给我，等我万寿节回了京才知道。娘亲又不让我来看你，还是今日跟着晋阳王叔来西山别庄，离得近了，才得空来看你。”

　　“看我又不急这一时，这大冷天的，你身体又不好，何必奔波呢。”

　　“放心，我最近身体好多了。”孟秋云得意地道：“我晋阳王叔从太原带了位大夫进京，医术十分了得，我不过吃了他半个月药，便觉得好多了。”

　　那便好！孟秋云从胎里带来的体弱多病，自会吃饭时便吃药，却总不得好，热不得冷不得，多走两步便气喘吁吁。如今身体大好，谢蘅自然欣慰。

　　“多亏了晋阳王叔，我母亲才肯让我随他出门，我才能来看你。”孟秋云将谢蘅拉至身边，低声笑道：“我从前从未见过王叔，如今才知道我王叔生得这得高大俊美，我看京中男子没一个及得上我王叔半分！”

　　孟秋云一口一个晋阳王叔，俨然成了晋阳王的拥趸，谢蘅想起那日给自己解围的男子，确实生得极俊美，不由得点了点头。

　　孟秋云见她点头，奇道：“你点头做甚，你又没见过我王叔。”

　　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若说见过晋阳王，便难免说到姜惠二女那日上门之事，谢蘅不想将这些糟心事说与孟秋云听，于是岔开话头，“你难得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可好？”

　　孟秋云闻言惊道：“你会做饭？”说罢拉过谢蘅的手摸了摸，果然粗糙许多，不复当初柔荑，于是心疼起来，“阿蘅你受苦了，都怪徐贵妃那妖妇迷惑了我皇外祖父，才害得谢伯伯被流放。”

　　“嘘，谨言……”谢蘅连忙捂住孟秋云的嘴，“小心祸从口出，何况那终是你长辈，不可妄言！”

　　“怕甚……”孟秋云嘀咕着，却也不敢再说。如今徐贵妃执掌六宫，她母亲新安公主身为永康帝长女，比徐贵妃还长三岁，却仍得看其脸色行事。

　　“不说此事。”谢蘅笑道：“我如今也就是比从前多做些活而已，倒也未受什么苦。你倒是有福了，可以吃我亲手做的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