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蘅艾本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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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秀双刃似凤，犀麟铁掌如龙，一复一随，一静一休，一饕一餮，相对相错，兵刃呼啸之声令人窒息，彼此交融，两人的身形疾速交错，快的让人无法看清，只见一黑一红两团人影如堕烟雾，混杂难辨。
“我累了，不打了。”
蓦地女子一声，一红一黑两道人影分别跳开，那红衣的女子转过面来望住我，妩媚妖娆，身姿高挑，一头青丝仅用白玉环系了，羊脂白玉般的指尖上，染着凤仙花蔻红的汁液，嫣红如血，支着下颌，莹润狭长如狐般的妙目清扫，双唇滟彤若绯，笑吟吟对我道：“你又要逃走么？”
我冷哼一声，懒得看她，转身自顾自在山崖边坐下，阖目养神，身着黑衣的左恒走到我身畔坐下，缓声道：“看样子，姑娘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魔尊因要事外出，走前已吩咐过我等，若姑娘要返回人间抑或仙界，我等自当护送……”
话音未尽，那红衣女子已不耐烦的打断他，上前硬是挤在我和左恒中间坐下，扬声道：“左恒，你烦是不烦，每日重复魔尊的嘱托，你难道不明白她是一心复仇，上次和你一战已经伤到心脉，她都不肯养伤，天天想着复仇，若不是魔尊以九重封神蛊锁住了她的真气，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被我点了穴道乖乖服下梓言姐姐准备的药，我劝你就少费些力气吧，她若想死，便等魔尊大人归来与之一战，让她如愿死在魔尊手下就是了。”
“姽婳……让蘅艾姑娘静静吧。”左恒眉头紧锁，起身离去，我举目打量着他，每次念及外出的魔尊洛清，他便是这般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样担忧隐忍的神情出现在这个一向坦荡的男子眼中，更显古怪。
姽婳敛袂而起，定定站在我身边，瞧着左恒走远，直到消失在崎岖山道转角之处，她方才望住我双眼，眸中金光，慑人心魄，一字一顿道：“你不可以喜欢他。”
我一愣，出口反问：“喜欢谁？”
她说完便转身，蹑云逐月，飞身而去，以丈余的距离跟随在左恒之后下山。
姽婳虽时常冷言冷语，脾性刁蛮，心地却是不坏，她本是受人欺侮的狐妖，被左恒救下，带她进入魔道，炼化成魔，修习成如此高深的道术武功，这本是稀松平常之事，每年左恒等人带入魔道之妖，何止千万，只是姽婳天资极高，入魔道不足千年，便成为魔尊座下护法之一。
魔尊洛清之下，设左右二护法，原本左护法乃是洛清的亲妹洛梓言，右护法为左恒，数百年前神魔大战于月华山巅，梓言与蓬莱真武长老首徒元泓双双失踪，待梓言回归魔道之时，不言不语，终日以泪洗面，没有人去问原因，但心中皆隐约猜到几分。
后来，梓言便辞去了左护法的差使，日日幽闭苑中，调瑟弄琴，闲散度日，左恒晋为左护法，姽婳晋为右护法。
姽婳喜欢左恒，殷殷情意，系于眉梢眼角，一望便知，可千年前，当洛清提拔左恒做右护法那一日开始，便是有意将梓言许配给他的，他与梓言，相识多年，举手投足，亲密默契，本是人人称羡的一对，谁知那一场神魔大战，打乱了这场鸳鸯谱。
我似乎可以理解梓言的心，她是喜欢左恒的，但并非爱慕，就算是长久的相处，再亲昵，不过是多了一位兄长，一位可以仰仗的亲人，而非爱人。而姽婳心仪左恒，左恒百年来照拂梓言如一日，梓言心心念念想着的，却是我的师傅，元泓。
爱而不得，情深殇永，爱爱难圆，恨恨难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便是这个道理了吧。
“这魔道黯淡无光，土地赭裂，无星无月，你在这里看，看了这么多年，到底看出了些什么？”清亮肆意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见梓言手提酒壶，趔趄而来，跌坐倚靠在我身上，举壶便饮，饮罢，一反平日冷漠，笑的更是放肆，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此时酒容红嫩，更显百媚从生。
“梓言，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扶她起身，此刻双腕被洛清以蛊所封，半分气力也无，竟连梓言也险些扶不稳，但眼前人毕竟是师傅真心所爱之人，本以为师傅进入魔道是为了降妖除魔，诛杀洛清，可是每次见梓言，我都可以感受到她刻意隐藏在冷漠之下的伤心，接触的越多，便越是想起师傅，渐渐的，仇恨没有当初那般灼烧心神，我也就思考的更多。
“梓言，告诉我，师傅……师傅他是怎么死的？”
我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她，我的师傅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洛清所杀，可是她都是眼含讥诮，冷冷一笑，反问我道：“若我说不是，你是不是就会相信，然后离开魔道？”
而这一次，她饮得这样醉，我期望可以听到答案，她眸带醉意，靠在我的肩上，断断续续道：“我说了，你就会信么？”
“我信。”语气极坚定，其实我一直都会相信，因为你是师傅喜欢的女子，而师傅是我一生最为敬重之人，我会毫不犹豫相信他爱的人。
梓言恍惚一笑，“不是，元泓只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是来见我最后一面，也是来阻止……”她深深望着我，傻笑起来，“我答应过他，不会说出此事，不过，他到底也没有成功，他还是什么都没能阻止。”她依旧笑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我的肩上，“蘅艾，我……我希望，你可以比你的师傅更坚强……别伤害哥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也最执着的人，别伤害他……不要……不要再重复我和元泓的故事……”
她说完，便瘫软在地上睡着，身子蜷缩的很小，那般的没有安全感，我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捏着因为疲累而酸痛的手腕，笑的酸涩，她的哥哥，魔尊洛清，我又有什么能力可以伤害洛清，我连左恒姽婳都无法战胜。
重复梓言和师傅的故事么。
梓言，其实我甚至连这样的资格也没有，我没有师傅的胸怀，也没有师傅的坚强，就算师傅不是为洛清所杀，那么小若呢？杀死小若的是魔道中人，就算不是洛清亲手所为，就算小若从来没有要求我为她报仇，就算我可以放下仇恨，但是神魔的障碍，又岂是我能轻言跨越的？
师傅与梓言，一世苦恋，未能善终，可相见时，是那般真诚和单纯，相伴过美好的岁月，许下过相守的诺言，这样的美好，伴随了他们的一生。
左恒不知何时闪身到我身后，轻声问：“蘅艾姑娘……”
“梓言喝醉了，你送她回去休息吧。”我无力将梓言抱起，只仰首道。
左恒抱起梓言，眼睛却仍盯着我的手腕，温声劝慰道：“蘅艾姑娘仍坚持留在魔道么？若姑娘返回人间，手上的封神蛊将自行解除，并助姑娘功力大增，既然梓言已经言明真武长老并非魔尊洛清所杀，姑娘心中疑虑应已消除，何不放心离去呢？”
我抬眼直视左恒，怔忡道，“那么我的妹妹也是死于魔道之人手下，这个仇，我又该找谁去报？”
左恒沉默片刻，凝视我，缓缓道：“令妹之死，怪只怪神仙步步相逼，誓要将我妖魔灭尽，而神魔妖仙之争，持续千年万年，相互厮杀，掠夺，我魔道之中亦有被神仙杀死至亲的鳏寡孤独，敢问蘅艾姑娘，谁是对，谁又是错？若无对错，那么又为何要认定洛清为恶，并向他寻仇？他是魔界之主，但并非强到可以操控人心，他从未滥杀无辜，亦不许手下横行三界，可若他人作恶，又怎能尽数算在洛清头上。”
我一时语塞，只听他语到此处，声音断了，长睫半敛，掩去乌眸内情绪，片刻后，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当日姑娘冒死潜入魔道，魔尊自玄冰碧火潭内救起姑娘之时，曾说，像姑娘这样的女子，是不该因仇恨而活的……”
一阵风过，昏晖的光线将枯败的枝桠影翳投入庭中，久久后，一片玄色袍角迎风微扬，怀抱着梓言一跃而起，一闪即逝，无迹可寻。
空中远远飘来一句话。
“蘅艾姑娘，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蘅艾本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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