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无人区的玫瑰》林纤月

9、George Weasley

　　他在剧痛中醒来，像是散了架。

　　四周拉得严密的白色窗帘阻碍了光线，他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莱尔沙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左侧那本该疼得钻心的伤口似乎因为妥善处理而逐渐转轻，只剩下麻木与时不时的刺痛。

　　混杂着药水的微凉空气被他大口呼入肺中，远离了战火纷飞的前线的空气闻起来也变得甘甜——他吞咽着唾沫，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冒烟——他侧过脑袋，期望着能在四周看见还未离去的护士。

　　至少这一点上帝还算眷顾他。

　　在那层白色的帷幕外边儿隐约透进来一个纤瘦的身子——太瘦了，看上去几乎被风一吹就能跟着飘走似的。他张了张嘴，听着自己像是老旧的齿轮的嗓子嘎吱地说:“不好意思？”

　　那个身影像是被吓了一跳，猛的一下便转到了他这边。紧接着帷幕被拉开。

　　他看到了那个英国小护士弗洛伦斯的脸。

　　“您醒了？”他听见对方这么问。“您感觉好些吗？不要起来——您想要些什么？”

　　那双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在外面透进来的月光下像绿宝石那样闪烁着。

　　“水。”他说，趁着那被制服包裹得严实的身子转过去倒水的空挡，他又补充道:“这么说，我没死？”

　　“这是庆幸还是惋惜？”对方诧异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转而把装着水的杯子递过去。他一口气喝干。“您没事，就是昏睡了很久，我想高烧终于退下去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七月四号。”

　　他不说话了。

　　七月四号。他混混沌沌地想。七月四号，他在前线被打掉一只耳朵的时候是七月一号——这见鬼的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他试着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脑袋疼得要命。

　　“这么说，我昏过去有……”

　　“三天。”

　　他又不说话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想要开口问弗雷德的事情——弗雷德不可能就那样死去。他兴许只是倒在那里晕了过去，也被人捡了回来呢？说不定他就在这附近，他就躺在自己四周呢？

　　弗雷德已经死了。他听见自己的另一部分这么轻声地说。和你掉了的左耳一样。如果你少来的左耳不是梦，那么弗雷德的死也不会是梦。

　　那刚刚被水滋润了的喉咙又在这一刻变得干涩发酸，一直冲上了他的脑袋。

　　“你有我哥哥的下落吗，弗洛伦斯？”他听见自己这么问。“我哥哥弗雷德.韦斯莱。还是说只有我回到了这儿？”

　　求求你别告诉我弗雷德已经死了。他在心里喊。求求你告诉我他只是晕了过去，正躺在别处，别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这场本该结束的战争居然漫长得毫无尽头，甚至毫无意义。他更不愿相信弗雷德居然会丢下他一个人死去，死在那片焦土之上。

　　那双绿色的眼睛只是眨了眨。

　　“有人给他寄了信过来。”她的声音轻柔。“就在不久前，我可以现在就去拿来转交给您。”

　　乔治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被护士的制服裹得严实的姑娘转身走出去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仰望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有一点点光从外边透了进来，晃晃悠悠，像树影在上边儿晃动一样。

　　乔治忽然想起他与弗雷德偷了白兰地跑上屋顶的日子，不列颠夏日的夜晚总有星星，大片大片的群星嵌在空中，闪耀得像是整个宇宙都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样。

　　“我们会出人头地的，兄弟。”他说。“我们会功成名就。”

　　乔治张了张嘴，听见包扎室的门打开了。

　　弗洛伦斯走了回来，手里握着一封封好的信件。

　　“是给弗雷德的。”她说。“但现在不重要了，你可以替他拆开。”

　　那封信塞到了他的手里，蜡烛随后被点燃——电灯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被打开——昏黄的光晃动着照亮了信封:“致我亲爱的弗雷德.韦斯莱”，上面这么写着，黑色墨水字体在信封上静默着。

　　他颤抖着用手撕开了上边儿印的火漆，几乎把信封整个扯开。破破烂烂的外皮再也包不住里边儿的东西，两个木质的扁平的十字架项链滚到了被褥上，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

　　信纸在他面前展开，破烂的信封被他团起来丢去了床脚——当信纸完全舒展的瞬间，一朵干枯了的雏菊从信纸里掉了出来，和十字架一起滚上被褥。安吉丽娜的名字在落款处随着火光晃动，倒映去他的眼里的瞬间却像是地狱的火焰。

　　“这是安吉丽娜的信。”他僵硬地说，望向了弗洛伦斯。“安吉丽娜的。这是给弗雷德的信。弗雷德呢？你们到底有没有找着他？他就在这儿，对不对？”

　　弗洛伦斯的脸在火光下不知为什么看着惨白至极。她紧紧地抿着嘴，望着他的目光像是在叹息，却无比坚定。

　　乔治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蜡烛一样被火焰烤得燃烧起来，正在炽热的温度下融化。他望着弗洛伦斯，伸手抓住她放在自己病床边的手腕，不管自己的力度会不会让她疼痛。

　　他的兄弟——弗雷德——

　　小护士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他看见对方微微皱着的眉毛。绿色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的双眼，充满血丝，看上去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你要认清楚事实。”他听见姑娘轻声说。“你一直知道的，你能认清楚的——弗雷德.韦斯莱不在这里。”

　　你要认清楚现实。他听见自己的大脑黏黏糊糊地重复。你要知道弗雷德不会再在这儿了，你的未来也不会再有弗雷德.韦斯莱。

　　他颤抖起来，感觉自己被烧得干涸的眼眶再次变得湿润，灼热的温度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掉到了被褥上。扁平的十字架和雏菊花儿躺在一起，脚边是撕碎的信纸。

　　弗雷德.韦斯莱已经死在了胜利的美梦里，出人头地的幻想中，以及一把狙击枪之下。

　　他凝视着安吉丽娜的姓名在灯光下摇晃，感受着弗洛伦斯的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无比希望死在战场上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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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这一部分结束，第二部分会发展感情线了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