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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Florence ...

  •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不喜欢那对新来的红头发双胞胎。

      这是她在远离炮火的战线后方医院的第一年。一年前战争刚刚打响的不久后她身为海军上尉的父亲依然决然的投入了战场,她那位被父亲称之为“了不起的女人”的母亲也甩手丢下所有在不列颠的事业,为前线的战士们奔波。

      所以当她提出想要到前线去当一位战地护士的时候,并没有费多大的气力便得到了母亲的同意。

      “可以,弗洛伦斯,”她的母亲这么和她说。“我认为你已经准备充分,我庆幸我们同意你完成医学的学业——它总能派上用处。”

      于是她在1914年的末尾和与她怀着同样想法的姑娘们一起被一辆军用的卡车送到了距离索姆河不远处的英军营地后方的医院里边儿。

      即使她对战争的模样有过千万种的想法,无数次设想过它的样子,但当她真正来到大后方的医院之中时却发现没有任何的地方与自己的想法相似。

      那是部队的后方,原先的村庄已经不复存在,取代而之的是军队搭起的简陋房屋。补给堆积在一起,还未完全毁坏的房屋被改造成了她所在的医院与给战地护士的宿舍。

      她没有机会到前线去,即使前线的战火已经嚣张地蔓延了好几个月。可怜又幸运的弗洛伦斯,她还不能到前线上去。

      但大后方的忙碌不亚于前线,听不到战火的地方生活平淡得让人几乎忘却正在与德国交战的事实。未上前线的军人们整理着物资,修补着破旧的屋房,闲下来的时候便会坐在一起大肆谈论着法国的气候——“大陆的气候”,他们总是这么说。

      她一直在医院里面救治伤员,转移到后方的伤患的情况都算不上乐观。以至于在第一次见到战壕足之后她没忍住在医院门外吐了满地,面色惨白了整整三天。

      后方医院的忙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1914年那年的圣诞节从上面传来了国内妇女们的请愿书,希望圣诞节能够停战。

      前线大概真的停了火,反正当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往回搬运尸体。受伤的人减少了大半,聊着的话题也从“大陆气候”到了“我希望补给里能有块火鸡肉”

      圣诞节的那一天后方营地里圣诞歌被唱响了好几次,她第一次救治的小伙子红光满面,送了她一小瓶私藏的廉价朗姆酒。

      1914年就这么在停战和雪花之中过去。

      而那对双胞胎是1916的春天到达这个小镇的,弗洛伦斯记得很清楚,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大盒咸牛肉罐头。

      那时候冬天遗留下来的雪已经化了大半,法兰西春日的阳光比大不列颠的要充足太多。在战火弥漫的岁月里面日期本来应当显得不太重要,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日子格外清晰,那是个星期三。

      也许是因为路边难得开出了一朵野花,她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低头弯腰把它小心地摘了下来。

      那是一朵无名的野花,小小的,黄色的,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面,伸展的花瓣还比不上一朵雏菊。

      然后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

      “打扰啦小姐,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

      她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头如火焰般的红发,在四月的晨风里面轻轻飘动着——像壁炉的火焰——然后才是他们将近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一样高,足足有六英尺三英寸的样子。很年轻,脸颊像是刚刚脱去少年的稚嫩,五官也刚刚好变得立体起来——但他们的脸颊上还是有着小小的雀斑。

      “是的先生。”她小声用法语作答(他们先前也是这么用法语说的话)站直了身子。

      她见过他们,上周刚刚来到这里不久的新兵。她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但偶尔总会捕捉到他们的身影——他们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与四周的战火纷飞格格不入。

      但她没有停留的意思,轻轻地想要合起手掌。但站在她对面的人似乎比她更快一步,一只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手探到了她的眼前,又或者是鼻子底下,轻而易举地拿走了手心里的野花。

      她抬着头,瞪着眼睛看着站在右边的男人朝她伸出手来。轻轻的,带着早上空气的清凉与野花香滑过她的发间,最后从耳鬓上落下。

      再伸手去摸,那朵小花儿被稳稳当当地别在了她的耳鬓——花瓣轻轻在风里摇晃着,连着没能被她扎进麻花辫的碎发一起颤抖。

      她被气得跺脚,伸手胡乱地去摘自己头上的花朵。脸上泛起一大片的红晕,烧得她脸上发烫。

      “多么恶劣啊!”她这么想道,把揪下来的花丢回了草地上边儿。那朵黄色的野花被她这么一丢,花瓣纷纷垂落了,支零破碎的躺在地上。“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但她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能是捂着嘴巴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乱看——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那两个年轻的新兵冲她咧嘴笑着。

      “你是英国人,”其中一个忽的这么没头没脑地说道,用回了他的母语——他们的法语讲得并不差,与英语比起来却总是少上几分愉悦来。“你是英格兰人,是不是?”

      她还是不说话,小心地往后退开了几步。扎成麻花辫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上滑了下去,又软又顺,轻轻地垂在了脑后。

      “我是法国人,”她抿着嘴胡说八道。“我是巴黎的女儿。”

      这回轮到他们说不出话,瞪着四只眼睛看她,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新兵,肆无忌惮,毫无规矩——

      “我没必要撒谎,先生们。”她继续用法语说着,身子一转,就要冲着战地医院里面走过去了。“原谅我,我得失陪了。”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您就是在撒谎,小姐,”先前把花别到她头发上的那个男人说道。“您不是法国人。我听见过您和别人谈论起自己的家乡,那可绝不是巴黎!”

      她想把手甩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皱起眉头,终于用回了英语。“请放开,我得去工作了。”

      他松开了手,紧跟着便和他的兄弟模仿起她皱着眉头喊他们放手的样子——惟妙惟肖,她只能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她躲回了医院里边儿,匆匆忙忙的动作带回一阵风而我,差点撞掉护士长手里装着药水的玻璃瓶子。

      护士长克劳德是个高大魁梧的女人,声音尖得吓人。

      “哎呦西德利亚!”她这么尖着嗓子叫道。“小心点亲爱的——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于是她又红着脸把事情一五一十又讲了一次。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克劳德女士,”她揉着手腕,心脏飞快地跳动着,几乎就要从胸膛里面跳出去一样。“这太……”

      她想说“过分”,却又讲不出他们行为的恶劣;想用“恶劣”,却又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词儿。思来想去,克劳德女士倒是比她更快一步。

      “多么放荡啊!”克劳德感慨道。“那对韦斯莱家的小子,两个小恶魔,幻想中的大英雄!是不是?”

      “韦斯莱?”她疑惑地重复了一次,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样。

      “乔治和弗雷德,几个星期前来的陆军新兵——他们钻着空子搞出来不少事情来。”

      克劳德女士轻松地将那只玻璃瓶放上柜子,转过身看她。

      “他们从来不去军营里的窑子,我猜他们没钱——他们全部的心思都丢在了怎么样多骗一口酒喝,每天配给的两大勺子已经堵不上他们的嘴了!现在他们又过来找你的麻烦,嗬!他们得被警告一下,他们可不要忘记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啊,多么放荡!”

      她滔滔不绝地讲完这段话之后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从抽屉里面拿了一封信递给弗洛伦斯,白色的信纸用黑笔写着“西德利亚收”

      “西德利亚夫人的来信,”克劳德这么说道。“有时间你得回一封,告诉她一切安好。”

      她满口答应下来,把信收在自己的口袋里面。可是接下来的值班却开始心不在焉起来,直到克劳德女士建议她去找伊娃换班为止。

      “我需要的是护士而不是笨手笨脚的蠢姑娘!回去,弗洛伦斯,回去!把伊娃找过来。”

      她在“抱歉女士”与“对不起女士”诸如此类的话语过后退出了医院的门回了宿舍,又从自己的收藏里面找出了一张当地的明信片当做回信。

      她急急忙忙地写,好几次笔尖没法出墨了——她只能是甩一甩,继续往下写——直到她的花体字爬满整个卡片为止。

      她丢下笔,却不小心滴了一滴墨水,把她落款处的签名给染脏了。可她却在意不起来。

      她往后靠,把自己陷入了椅子里边儿。不久前被握住的手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匆忙间那对双胞胎似乎是在她身后用法语喊了句什么话,却被晨风裹着,吹到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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