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思之如狂 ...
-
煦风扬起竹屋前的落叶,卷荡起层层的漩涡。阳光从东方头洋洋倾洒,小屋笼罩在一片金灿中,万物一派祥和。
这是七年前的那个竹屋。
杨逍立在院外,恍若隔世。记忆的斑点一点一点地荡上心头,每一个细节都和晓芙有关。
会做菜的晓芙、微笑的晓芙、生气的晓芙、害羞的晓芙....都是最美的晓芙。
杨逍轻轻扬起双手抚上屋前的栅栏门,却始终不敢用力去推开它。这里有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最伤人的别离。
一直不敢再迈足此地,就怕那离别苦一直划伤心口。杨逍何曾如此惧怕过一个地方?却唯此地而已。
“咯吱”一声,杨逍轻轻推门入院。
院里干净整洁。虽有七年未至,却与昨日般相近。一景一物,一摆一弄,都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样子。
院旁还是摆着那把古琴。
是七年前自己最喜欢的那把。
早前晓芙最喜听自己的琴音,由是一琴一声都会勾弄起那满腔的思念。原是最喜拨弄琴弦的,可自她走后,自己又有多久没有碰它了?
害怕被思念裹挟,为了假装不念,已有七年之久远了。
手不自觉地抚上琴弦,抬手一勾,琴声脆裂,犹似如初。
当初,那姑娘便是伏在那窗台,假装漫不经心地听着,也曾开玩笑,说他的琴声太过孤傲、冷冽。杨逍被她眸里的怜惜所震惊,她居然懂得他的弦外音。从来,都是人人赞其年少功高,赞其文武全才,惊其琴艺高湛,从没有人真的懂他,心疼他。
唯晓芙而已。
回忆一下子涌了出来,杨逍的心上顿时泛起了蚀心的酸痛。果然,回忆不能去轻易触碰,一碰一伤,自己终究渡不过晓芙这劫。
俊眉微蹙,杨逍望着西边的白,尽量止住自己的相思泛滥。
这时,脚步声自屋内传出,杨逍回首,登时呆在了原地。
一女子长发如瀑垂在身侧,青衣随风张扬,眉眼温柔,嘴角含笑地立于门口。杨逍的世界里顿时万物都失了颜色,唯有眼前人的万般柔情。
这不是晓芙还能是谁?
杨逍紧绷着身体,双手已不自觉地戳进了掌内,微抿着薄唇,不敢有多余的言语动作,深怕行差踏错而打破了这一院的宁静美好。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晓芙。她就在跟前!
晓芙对着杨逍展咧了一个大大的笑颜,那醉人的娇容瞬间驱散尽杨逍心底所有的不安和矛盾。
他知道,他的晓芙回来了。
杨逍眼里含着泪,亦对着晓芙笑。
笑里是这七年里所有的委屈和难耐,也有这一刻的感动和欣慰。
“杨逍..”
对面那人浅浅地低唤着。
只这一声,杨逍便再也扛不住这七年的离别之苦,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悉数崩塌。
他长腿一迈,立时上前将晓芙拥进了怀里。
嗅着缠在鼻尖的秀发香,感受着怀里女子的柔软,杨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晓芙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这样才让他多了几分真实感。多想把晓芙揉进自己的躯壳里,这样,他们就能永不分离了。
泪水默默地在晓芙的青衣上荡开小花,杨逍在晓芙的发间轻轻落下一吻。
傻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七年的相思蚀骨,终是有了它该有的解药了。
这一次,他杨逍,绝不放手。
正月十五,月满团圆。
趁着月上柳梢头,杨逍将之前偷偷备好的红烛喜蜡摆到桌台。
他执起晓芙的手触上床沿的喜服,一纹一理慢慢在指尖放开轮廓,他看到了晓芙眼里的泪和嘴角的笑。
杨逍的心也是软了一片。他轻轻抬手抚去了晓芙脸上的泪花,动作极致轻柔,生怕触碰坏了眼前的瓷娃娃。
“傻丫头,你可愿嫁给我?”
晓芙对上了杨逍深情的眸子,泪水止不住地打在杨逍的手上。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么好的杨逍。
她如何会不愿意?
“傻丫头。”
杨逍轻轻地将晓芙拥进怀里,感受到她的轻声哭泣,和她越收越紧的怀抱,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用七年的别离换余生的相守,这笔交易,他杨逍亦是愿意的。
红烛过半,清风自来。没有满院的嘉宾,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喧闹祝酒,只有这满堂月光伴那微风不燥,只有杨逍和纪晓芙二人。
其实,也够了。
杨逍有些无措地理了理喜服,有些紧张地搓着手,双眼一直望着里间的屋子,他在等他的新娘。
“杨逍……”
屋内的晓芙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立时抬脚,推门而入。
晓芙立在梳妆台前,喜帕盖过下颚,双手收拢在腹前,一身红衣贴身夺目,尽显窈窕柔美。
杨逍缓下了步子。他慢慢走近晓芙,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轻轻执起晓芙的纤细玉手,一股暖流瞬间跃上心头。
执手到院里,对着青山圆月,他们拜了天地。
从此,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杨逍轻轻挑起喜帕,晓芙的双颊被喜烛映红,一双眉眼均染上了笑意,弯成了月牙儿。
望着这般娇美的晓芙,杨逍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弧度,心亦仿若续上了棉花,又像是浸泡在蜜糖中,温润甜蜜。
四目相对之间,勾起了杨逍心底炙烈的情欲。杨逍搂上晓芙的腰肢,捕捉住那双樱桃红,在晓芙唇边轻轻落下一吻。那女子口中的香甜让杨逍难以自拔,久久不愿离去,多想就这样缠绵到地老天荒。
感受到怀里女子憋红的脸颊,杨逍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离开了晓芙的唇,转而拥着她,在她光洁的额上烙下一吻。又似想起了什么,杨逍自宽宽的袖袍中一握,给晓芙的手上缠上了一根红线,并把另一端系在了自己手上。
这是之前下山时,他从月老庙求来的。
说是可求得圆满姻缘,从此白首。
杨逍信了。
关于晓芙的,他都信。
晓芙笑他痴傻,却也是紧紧地戴牢了红线。
杨逍给的一切,她都珍爱。
一双璧人相拥在月光下,清风撒下一片的清凉,拂走二人心头所有的苦伤。
最是人间烟火处尤甚仙境清欢渡。
余后人生,他们只能幸福。
岁月一片静好。
杨逍每日都会携着晓芙的手漫步在这周遭,细听虫鸣鸟叫,赏花开林绿,嬉笑逗乐之间,满是甜蜜温馨。
每一日,晓芙都会备上一桌的好菜,一蔬一菜之间都是最平凡的温暖。虽然粗茶淡饭,但是二人两心相许,都能在这平凡的岁月中感悟到最纯真的美好。
不用更多的言语,二人相视一笑间便懂对方的温情。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莫过于相爱之人得以相守。深深的话他们浅浅地说,长长的路他们慢慢地走。
离去了江湖仇怨,派门正邪,这里只有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和一生最安稳的幸福。
杨逍提着一筐鲜鱼,迈着轻松的步伐往家里走去。
素日里晓芙不肯让他靠近厨房半步,说是君子远庖厨,实则是嫌弃他只会帮倒忙。因为实在缠着晓芙缠的她有些哭笑不得了,她这会便指挥着杨逍钓鱼去。
今日天气大好,心情也愉悦。这避世的日子虽然清淡平和,但是他怕晓芙会腻了,便盘算着午后带着晓芙去镇上逛逛,添些首饰衣物。
这般想着,便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却见院门大开,厨房内的炊烟一阵重过一阵地往上冒,却独独不见晓芙的身影。
杨逍的心头划过一丝不安。
来不及放下手里边的鱼,杨逍立时冲到门前,推门而入,
“晓芙..”
他就看着那倚天剑就那么穿过了晓芙的胸膛,那鲜血在她的胸口绽开了一朵娇艳的红花,触目惊心。杨逍瞪大了双眼呆在了原地,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杨..逍”
晓芙侧过头看他,努力放开微笑。可是身子止不住地往后倒,她控制不了自己了。
“晓芙”
杨逍急切地接住了往后仰的晓芙。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尊严,杨逍的俊脸上满是泪痕。他有些无措地压上了晓芙的伤口,努力地想把那些血给压回去,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血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淌,染红了一大片青衣。
“杨..逍”
晓芙伸手抚上了杨逍的眉眼,划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想记住他的样子,永远都记住他的样子。
杨逍握住了晓芙的手,哭得不成样子。他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他怎么能自己离开放晓芙一个人在这里呢?心宛若被一刀一刀地凌迟,冰火的两重纠缠让杨逍透不过气来。
“杨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很爱你呀...我们所..经历的种种..我纪晓芙...至死不悔..”
杨逍将晓芙搂进了怀里,头抵着晓芙的额头,闭着双眼,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
“晓芙...不说话,你会好的..”
晓芙的手慢慢地从杨逍的脸上滑落,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眸。
杨逍的心瞬间落了空。他张开了那双猩红的眸子,有些吸不上气来。他仰着头想把泪水倒流回去,可是它怎么也那么的不听话。
晓芙啊晓芙,你死了又叫我怎么活?
你觉得到了现在,没了你,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