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花事了》云念珂

9、9

　　许家帮忙料理了母亲的后事。

　　紫心觉得身体里有一部分都抽离了。

　　最初的一段时间，她总是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看到的是许浩然温柔的眼神。她瑟瑟的抖着，他紧紧的抱着她，好象她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抚平一切，将心里好的或是坏的痕迹一刀刀刮去，只留下个面目模糊的疤痕，后来的她越来越少梦到母亲悲伤的，哭泣的，慈爱的，柔和的，各种神情。

　　那个寒冷的冬天结束以后。许浩然和霍紫心的婚礼在许多多的积极部署下，开始正式进入轨道。
　　两个人虽然都不喜欢大操大办，但无奈，许多多是个人来疯，唯恐天下不知，许家父母又是有头有脸的，亲戚朋友也多。没办法只好交由许多多全权处理。看着许多多兴奋的涨红的脸，两个人会心一笑。不知情的外人看过来，肯定以为是那小丫头自己的婚礼，而这两个人只是旁观者。

　　许多多直接兴高采烈地通知着周围的亲朋好友，联系着酒店，婚纱，拍照，等等等等一系列的事宜。忙得不亦乐乎。

　　反到是霍紫心和许浩然这对主角被她摆布的好象洋娃娃。只是按照她排的日程表稍作打点。但是霍紫心还是个固守礼节的人，自己的好朋友她还是坚持亲自登门送上请帖。

　　但是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邀请一个人参加她的婚礼时，那个人不请自到了。

　　那是一个中午，午休时间紫心习惯靠着窗欣赏外面的阳光。一个丰神玉立的男子走入了咖啡店。
　　“别来无恙？”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注视着董伟沉静的面庞，霍紫心微笑着。她从来没有从一个告别了孩童时期的人那里看到像他那样干净的眼神。对，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董伟，那就是干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看人的时候的样子，目光澄澈坦然，笑容柔和，当然他的样子也是好看的，这种好看跟许浩然的硬朗清俊、夏小海的邪气漂亮截然不同，董伟身上有一种霁月清风般的特质，一种大家风范。一如他平时待人接物，令人说不出的舒服妥贴。

　　如果说霍紫心与许浩然多年来的分分合合培养出了彼此超然的默契，与夏小海因为共同保守的秘密而存在无话不谈的坦诚，那么她和师兄董伟之间总是有些惺惺相吸的莫名的微妙情愫。

　　“大部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个小店？不用开会做报告吗？”紫心打趣着师兄。

　　董伟毕业后顺利的进入机关工作，因为岳父的关系，这几年可谓一帆风顺，一步登天，官阶也是扶摇直上。

　　紫心笑着问师兄，“怎么样，嫂夫人还好吗？只见过她一面，在你的婚礼上，是个恬静可人的大家闺秀。”

　　“你说得对，她真的很好。”董伟仍是专注看着紫心。

　　“其实……就算她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紫心眼里闪过刹那的惊愕，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的声音温润一如当初。“紫心，如果我说不要和他结婚，嫁给我，你会怎么说？”

　　紫心沉默片刻，低低的说“你是有家室的人，无论你爱她与否或只是利用她，那是你们的事。一个有妇之夫是没权利追求别的女人的。你知道我最痛恨这样的男人。”

　　“那么如果我同她离婚呢？你会不会考虑我说的话？”董伟稍微的失却了贯有的温文而雅，身体前倾。

　　霍紫心自然的先后靠靠，说“我同浩然分分合合这许多年，我们已经是一家人。这些年里，我的生活中没有你的存在，而他陪伴我走过了许多的风雨。即使不是这样，你也应该知道，许浩然是霍紫心的咒。今生今世无法解。”

　　董伟冷冷地笑了一下，“如果我在你们结婚前告诉你的未婚夫，你同我的事情，你说他会怎样？”

　　霍紫心开怀的笑了。“不，你不会，你做不出那样的事。即使你做了，许浩然仍然会是霍紫心这辈子唯一的丈夫。”

　　午休的时间过了，店员开始陆续的回到前厅工作。霍紫心起身离开去忙自己的工作。剩下董伟一个人在那里惆怅。

　　是的，他不会，他当然不会去和许浩然说什么。他是爱她的。她永远是他的天使。他将一直远远的注视她。

　　霍紫心忙完了手里的事情，转过头，看到刚刚师兄坐过的椅子已是空荡荡。慢慢走过去，看到桌上一张字条，隽秀有力的字迹，她是熟悉的，曾经一起创作过那么多的青春的诗篇。他写着《半生缘》里顾曼桢对沈世均说的话，“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如果不先看到阳光一样的俊朗的许浩然，如果同时遇到他们两个，自己还会这样义无返顾的选择许浩然吗？

　　是的，会。即使命运可以更改，霍紫心对许浩然的爱不会。

　　霍紫心与许浩然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的地点安排在一间星级酒店里，因为宝宝的关系自然一切待遇从优。仪式过后便是轻松随意的自助餐会。

　　许多多是伴娘，娇俏可人的她跟在霍紫心身边，她太高兴了，喜极而泣。她太知道霍紫心现在的笑有多么的甜，太知道她曾经一夜一夜睡不着，清早看到一地的白纸上端端正正写着“许浩然”的那种辛酸。来宾敬的酒她来者不拒，甚至连紫心的那份也统统挡掉。

　　霍紫心觉得此时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她默默在心中祷念“妈妈，妈妈你看到了吗？你的囡囡今天是最漂亮的新娘，我一定会幸福！”

　　看着周围华服俪影，霍紫心抬头寻找她的新郎。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他，站在一堆与他相仿年纪的少年俊彦中，也完全掩盖不了他木秀于林的夺目，他在那帮人中谈笑自如，眉飞色舞。紫心走过去，紧紧挽着许浩然，话却不多，只是幸福的接受着来自大家的祝福。许浩然始终保持着和煦优雅的微笑陪伴着新婚的妻子，做工精良的正装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似玉，高贵优雅得让人不敢直视。许家的两位老人看到他们小两口这样恩爱，笑的合不拢嘴。众人又直夸这样的金童玉女实在难得。有说紫心温良贤德的，有说浩然少年有成的，有说紫心落落大方的，有说浩然谦和有礼的。场面热闹非凡。

　　许多多终于不胜酒力，她是太高兴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紫心叫浩然先带多多到酒店大厅对面的休息室休息一下，自己和许家二老招呼着宾朋。多年以后，霍紫心回想起那一刻，心中仍然徒留悲伤和悔恨。

　　将许多多安置在休息室后，新郎许浩然想要返回宴会大厅。也许，有些事情真的是上天安排好的，不然，何以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就那么不经意的一瞥，就见到那个曾经爱到心痛的女人不徐不急地步入酒店的电梯。只一眼，天崩地裂。

　　佳人依旧，曼妙身材。散落一肩的发卷惺忪缠绕，像绝一只慵懒的猫咪。

　　为了祝贺他的婚礼而到场的嘉宾，为了终于见到他成家立业而高兴的睡不着觉的父母，为了他的婚礼操劳了月余的妹妹，为了他在这六年里饱尝苦乐的娇妻。。。。。。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敌不过心里的那朵玫瑰花，芬芳欲滴，却锋芒毕露。

　　许浩然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电梯的门缓缓闭合。而这一切恰好被正要去照顾许多多的霍紫心看到。时间停止了，世界凝固了。

　　浩然，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妈妈，不是说好了我不会像你。霍紫心，不是说好了一定要幸福。。。。。。。

　　霍紫心的心声只有她自己听的到。大厅里的喜宴还在继续，亲朋好友仍在为了她的幸福切歌切舞。可是她却听到了破碎的声音。以为一切都过去。原来只是被隐藏起来，像是丑陋的伤口，在白色的纱布下面，或者愈合，或者溃烂。不可说。

　　电梯里，许浩然一身白衣，气宇轩昂。“恩美，你好吗？”

　　朴恩美冷冷看着，忽然就千娇百媚地笑了。“新郎官，大喜日子不用陪新娘吗？”

　　命运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人事的安排如此合情合理，起先有破绽可寻，接着出现新的内容扩充填补，然后天衣无缝。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去支持一个说法的成立，比如那天诡异的朴恩美。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哀怨的说“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