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flower》伊觉空

19、高考

　　多少年以后，顾依然都还记得高考那天耳边的蝉鸣声，以及教学楼斑驳的外墙上被风吹出波浪形的爬山虎。
　　市一中是考点之一，又由于市一中全市第一的老大哥身份，本着优生优待的原则，一中学生的考场都安排在本校，便也不用像下面乡镇的高中，需要早起赶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一中也没有多少学生能像平时一样睡个踏实觉。反正高考第一天，顾依然宿舍的姑娘们，一个个都自动达成默契一样，早早地就起床了。
　　起床、洗漱、吃饭、收拾用品，大家都默默的做着这些，虽然大家谁都没有说，尽量想保持和平时一样的状态，但是看得出来，谁都很紧张，连平日里最喜欢咋咋呼呼的几个小妞，今天也沉默了许多，所谓十八年寒窗苦读，对于一中的大部分学生来说，还真的不是一句虚言，很多学生大概从小学就开始不到半夜不睡觉的日子了，高中上完晚自习后接着在宿舍打手电学习,也是好学生的优良传统，所谓“天赋异禀”，大概也就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看得到，大部分的优秀孩子，想来也还是那句“天道酬勤”比较贴切。
　　而这么多年的努力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就靠高考考场来见分晓了，虽说这些孩子们长大以后，回过头来看高考，大概都会觉得那只不过是人生中第一个坎，甚至也不算一个特别难的坎，但在当时，对于那帮十几年来，生命中除了学习、上大学，基本没有其他想法的一中学生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很多时候，人在乎一样东西，并不在于这样东西本身有多么重要，而在于，对于当下的你来说，它是独一无二且不可取代的。
　　然而，顾依然每每回想起高考那天的情景，第一反应却并不是“紧张”，非要形容的话，大概用“解脱”这个词更合适。
　　顾依然不是一个抗压的人，更确切的说，她是那种压力越大越发挥不出来的孩子，这一点在进入高中后由其明显的体现了出来，周围全是优等生的环境、难度急剧增加的课程、极快的学习进度，顾依然从学校佼佼者一下没入了人群中，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孩子，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使得顾依然对自己形成了一个比实际还偏低的评价，虽然一直都磕磕绊绊地在往前追赶着，但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前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与此同时一块失去的，还有对学习的兴趣以及自信心，而这是最致命的。
　　顾依然在多年以后，看到一个著名主持人关于择校的故事时，曾经对自己当初选择一中进行过反思。那个主持人本来也是上了一所著名高中，后来因为不适应，转学去了名气和成绩都要差不少的学校，极大的改善了之前存在的不适应，后来发展也很不错。
　　大人一直说，环境可以极大的影响一个人，顾依然的妈妈经常把她的小学同学周燕的故事拿来作为这个结论。周燕同学小学成绩名列前茅，但是初中后就直线下滑，最终高中都差点没考上。顾依然妈妈的理论是：你看，她就是初中没能和你们一个班，交了一帮坏朋友，所以成绩就不行了。顾依然曾经对这一套理论很服气，也因此，在选择高中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尖子生最集中的一中，其中最重要原因就是一中的学习环境和氛围是出了名的好。但其实，现在想来，氛围好归根结底在于生源好，和学校本身，乃至老师，或许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当时的顾依然没有认识到，一个好的学习氛围或许重要，但是对于顾依然这种抗压能力为零的人来说，找一个周围的孩子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学学校或许更重要。顾依然在看完那个主持人的故事之后，就想，如果当时不选一中，而是去了排名第二的二中，结果会不会不同？
　　对于这个问题，顾依然在一想到高中时胃部就隐隐开始绞痛的时候，几乎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管是不是能考上更好的大学，至少绝壁不会那么痛苦”。
　　顾依然对高中如此之厌恶，哪怕多年以后每每想起，心里依然会恨恨得想，哪怕去死也不要再过一遍高中了。
　　当然，以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在很多年以后了，对于当时的顾依然，全部的愿望便是早点毕业，早点解脱。
　　所以，高考第一天早上，当顾依然站在考场楼下，看着这栋砖色外墙的教学楼、感受着初夏早晨轻微的细风、沐浴着已经有点灼热的阳光时，内心几乎没有紧张，更多的都是期待，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她深吸了几口气，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大踏步地走向了考场，而三天的考试倏忽间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