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62、天神

　　“只可惜我们恐怕永远都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百年前的恩恩怨怨早已经随着那一具具枯骨入土而被遗忘了。”梅山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的确，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实我们的猜测，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村庄早已经没落了，居住在这里的族人也灭绝不复存在。”迟玉霄说道：“如果真的有那圣女的存在的话，那看来她的诅咒最终还是灵验了。”

　　绿萝“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那这样的话村子里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啊？”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是呀，如果闵氏一族早就已经死绝了的话，那在地面上如恶徒般逡巡，将过往的男男女女狩猎殆尽的人又是谁呢？几人觉得这个村子便如同一张粘黏的蜘蛛网，将一个个路人用蛛丝缚在网上难以动弹。蛛网微微颤动，一只亮着猩红眼睛、毛茸茸的黑色蜘蛛从远处挥着尖刺而来。

　　“现在不仅仅是这个村子疑点重重，我觉得我们所在的这个深渊也有些异样。”梅山缓缓地说道。

　　“方才我用妖力幻化出一棵树来，我能从它的根系中感觉到我们背后的这个石壁在十分缓慢地蠕动着，又或者是在以一种规律性的节奏悠悠地一张一舒，一舒一张，就好像……”梅山在想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就好像它是活的一样。”迟玉霄接上了话头，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在石壁上触碰到的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类似某种肠道、或者肉块的翕动。那动静虽然极其微小，但还是从深处一点一点地传到迟玉霄的掌心指尖。

　　“石壁里还藏着什么活物？”叶澜清把手放在了黏糊糊的石壁上，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不是藏了什么活物，而是这石壁本身便是活物。”迟玉霄又强调了一番，她转过头对着叶澜清说道：“我们进来时，遭遇了一条不明长物袭击，你觉不觉得那长得跟舌头有些相像？”

　　叶澜清想了一下，赤红、细长、滴着粘液，迟玉霄这么一说倒是跟舌头有些相似。

　　“紧接着，我们从孔洞中坠入，我们姑且将那洞口看成是喉头，然后又经过幽长略窄的通道，那便如同人的进食之道，通过此道后，豁然开朗，就跌入了这深渊，内有酸腐之液，是不是跟人的水谷之海又有几分相似？”

　　“等等！”叶澜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你把我有点搞糊涂了，你这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某个妖物的肚子里？”

　　迟玉霄神色一凛，正色道：“不是某个妖物，而是在这个村子的肚子里。”

　　“你还记得你曾经用银镯砸中宋文吗？他虽然毫发无伤，但是当时大地却震荡了一下。”叶澜清点点头，迟玉霄继续：“我现在怀疑，这个村子早已成妖成魔，而宋文不过是它的一个分/身而已，所以当时你伤了他，有反应的却是这座村庄。我甚至觉得，所有的村民都不过是这个村子的分/身，不然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在我们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如果这一整个村子就是个妖物那就有所不一样了，宋文作为有主导力的一个分/身，统领其他村民们平日里作为掩人耳目的存在，在地面上奸/淫/妇/女，满足妖物的私欲，而男人则被投喂到这里，满足它的口腹之欲，这也就是那些村民口中所谓的祭拜。”

　　“这也太可怕了。”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的绿萝忍不住发出声音来，一想到自己居然是被吞到肚子里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消化殆尽变成一堆枯骨，眼眶就不禁泛起了点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肯定有出口，食物进入人体内总归是要有所出的。”梅山提醒道。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波澜不兴的一池散发着异味的化尸水，打了个冷战。迟玉霄方才已经查遍了这低矮处的石壁，如果真的有出口的话那便只能是藏在这销人于无形的潭水深处。但是跳入这水中的话无疑是自寻死路。

　　“那难不成没有其他法子了吗？”宋彤儿开口：“人有七窍，那说不定这里也是不止一个出口。”

　　人人凝神细想，迟玉霄却在此时笑出声来。

　　宋彤儿以为她在嘲笑自己，瞪了她一眼，不悦：“怎么？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我并非是在笑你，”迟玉霄解释道：“我是在笑宋文实在是错的离谱，他以为将我们直接吞入妖物的腹中必定会难逃一劫，就算没被长舌绞杀也会被这潭水消灭，即使没被这化尸水给化去了，也会白白饿死渴死在这里头，但是却没有考虑到万一我们侥幸活下来的后果。”

　　“听你的意思是想到办法了？”叶澜清知道迟玉霄的个性，当下明白她应该是琢磨出路子来了，不禁冲着她笑了笑。

　　迟玉霄被这突如其来的笑晃了晃眼睛，竟是难得的有些羞赧，轻咳了一声才稳住心神重新说道：“要知道，这体腹内五脏六腑各个都精贵娇气得很，你说我们如果将心脏给破坏了，那这座村子会不会分崩离析？”

　　众人听了迟玉霄的话，心中不禁燃起了希望，都不约而同地往深渊的半空中望去。那里云遮雾绕，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地形原因所导致，现在看来或许是为了遮挡什么才有此屏障。

　　迟玉霄聚气妖力，唤起一阵劲风向上吹去，将层层薄雾轻烟吹散开来，但是顷刻间这些白雾又聚拢而来，将深渊的高处遮掩起来。虽然半空只清明了半刻，但是这已经足矣，不光是迟玉霄，剩下的其他人都看见了头顶远处悬了一块井盖般大的石头，棱角尖锐，通体浑黑，微弱的亮光一闪一闪，有着如同呼吸一样的节奏。

　　迟玉霄掉落下来时看到的亮光便是出自这块石头。

　　“我觉得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天神’。”迟玉霄仰着头，看着一层层云雾将那石头又掩了起来：“这应该就是百年前的夜晚里从天而降的‘奇石’吧。”

　　“这就是‘心脏’？”叶澜清问道。

　　“试试便知道了。”迟玉霄记住了石头的位置，从绿萝头上借来一枚簪子，娇叱一声，簪子飞声而上，宛若穿云之箭隐没于白雾中。众人只听得寂静的深渊里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响，就好像一枚针掉在了地上，而后一道影子直直坠了下来，落入了潭水中——正是那簪子。

　　宋彤儿忧心忡忡：“看来坚不可摧，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有些沮丧地往右边靠了靠，想挨着石壁缓一缓，却不小心踩中了什么，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她以为是什么怪物，忍不住尖叫蹿了起来。

　　大家以为又遭遇了什么突袭，待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骷颅头，已经被宋彤儿踩碎，惨不忍睹。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宋彤儿终究是心有余悸，双手合十朝四周拜了拜。

　　“莫慌。”梅山轻声笑道，朝宋彤儿招招手，宋彤儿蹲了下来，梅山便顺势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指了指那骷颅头说：“你看，他不会怪你的。”

　　只见一抹嫩绿破土而出，钻破骷髅，发芽抽枝，然后在头盖骨上绽放出一朵嫩如滴血的红花来，妖艳似魅。

　　宋彤儿破颜而笑，心里头顿时舒服多了。

　　“你怎么也盯着那花看那么久？”叶澜清靠了过来，拍了拍迟玉霄。迟玉霄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你说什么东西既温柔又霸道？”

　　叶澜清一头雾水，迟玉霄却径直越过了他站在了梅山的面前：“你知道为什么宋文一直没有对你下手吗？”

　　梅山被罩在迟玉霄的影子里，微微抬起了头：“毕竟我也是妖，只要不跟他作对他也便不想撕破脸皮？”

　　“初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迟玉霄一字一句地说着：“或许，他是怕你呢？”

　　“怕我？”梅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起来，笑了一半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边咳边说：“我有什么可怕的？”

　　“因为你是树妖，有着操纵植物的能力，这虽然对宋文本人构不成太大威胁，但是万一你暴走起来，以你的能耐，用无论是荒草还是藤蔓抑或是树木将这个村庄覆盖还是足以做到的吧？”

　　梅山想了想，点了点头。

　　“如果是那样的话，便很有可能会危及到这里，危及到那块石头。”迟玉霄望着梅山逐渐亮起来的眼睛说道：“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是他都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才一直跟你相安无事。现在你妖力虚弱，又恰好遇上我们，他便想一石二鸟，齐齐将我们葬在那长舌下或这一滩化尸水里。”

　　“你的意思是？”

　　迟玉霄沉默了下，继续说道：“对，这才是你们一直相安无事的缘故。”

　　“行，我去！”梅山挣扎着要起来，宋彤儿犹思考两人之间的对话，根本没注意到，因此梅山一个踉跄地往一旁摔去。迟玉霄眼尖，一个快步上去扶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迟玉霄一手搭在了梅山的手上，惊讶地喊了出来。

　　梅山却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们可以再找找其他的出路。”

　　“如果有其他的出路的话我们早就找到了，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那么久。”

　　宋彤儿没由来的一阵紧张，上前搀住了梅山：“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梅山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别紧张，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