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经年》喵可言

3、忆前

　　就知道陆森不是个好伺候的主，黎诺依一阵头疼，以后恐怕他会经常来找茬了。
　　要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呢？跟他交易是不可能的，像个宠物一样对他摇尾示好更不可能，如果她没能做到，他真会像他说的那样来惩罚她吗？
　　外套上好像还带着他的烟味，像他的人一样讨厌。
　　身心俱疲，黎诺依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放空。
　　染了烟味的外套放在一旁，她开始想，第一次遇到陆森是什么场景。
　　差不多有四年了。
　　黎诺依刚毕业没多久，在陆氏集团找了个文职工作，好不容易实习生刚转正，手里没什么积蓄，只能租郊区的房子，每天早上都要早起两个小时坐公交，为了赚加班费，周末也会到公司加班。
　　“你看到咱们那个小陆总了吗？”
　　这天黎诺依拿了厚厚一叠资料去打印室，两个女同事正在那里打印，她只好在一旁等候，听她们两个八卦公司的小陆总。
　　“看到了，他真的好帅啊，听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一个答道。
　　“是啊是啊，这几天咱们部门那几个经理天天往他办公室跑，都忙着巴结他呢。”另一个附和。
　　“谁不愿意天天往他那跑啊．．．．．．”
　　“你是不是去跑过，人家有没有把电话号码给你啊．．．．．．”
　　两个女孩调笑着，回头看见黎诺依等在那里，立刻停止了说笑。
　　黎诺依想打个招呼，两个女孩拿了东西，直接略过她走开了。
　　她不在乎地耸耸肩，开始复印自己手里的东西。
　　可能就是她不爱和她们一起八卦聊天吧，怎么也融不进她们的圈子。每次想主动跟同事们交流，就会变成这样，渐渐大家跟她融不到一块，也就慢慢忽略她了。
　　于是她就变得越不爱与人说话，每天素面朝天，在办公室的角落默默当一个小透明。
　　刚开始还有几个男同事热情主动地她搭讪，渐渐得不到回应也就冷下来了，女同事们也不愿跟她相处，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社交恐惧症之类的。
　　“嗨，美女前辈。”
　　旁边有个声音响起，黎诺依扭头看向旁边。
　　这不就是刚刚两个女孩在八卦的那位吗？
　　“小陆总好，我不是什么前辈，只是个刚转正的实习生。”她尴尬地说道。
　　“哦哦。”陆森也不在意，他研究研究前面的打印机，问：“美女，这个东西怎么用的啊，教教我呗。”
　　“就是按这个按钮，然后这样．．．．．．”黎诺依把Ａ４纸放上去，演示了一遍给他看，“这样就好了。”
　　“我懂了，多谢美女。”陆森感激地笑笑，然后离开了。
　　倒是也没什么富家公子的架子，他离开之后，黎诺依突然莫名想到刚刚两个女同事，可惜了，你们再晚走一步也许就能要到心心念念的陆少爷的电话号码了。
　　不过这一天之后，陆氏集团的女同事们会经常在公司的各个地方看到陆少爷的身影。
　　行政前台。
　　“美女，现在有没有空，我请你喝咖啡吧。”
　　人事部。
　　“美女，你们这还缺人不，我来给你们帮忙吧。”
　　财务部。
　　“财务姐姐，我这有个表，帮我看看呗。”
　　这个陆少爷，真是有美女的地方就有他，陆董事长虽然在公司给他挂名了一个总监的名号，但他不务正业，又爱招惹女孩，真是坐实了纨绔子弟的称号。
　　月底是季度总结，有人提议来个部门大团建，户外烧烤什么的，大家一致叫好，几个经理也都参加，没成想那天天气不好，阴着天要下雨似的，户外去不成了，只能酒店找个大包厢了。
　　就是这次的饭桌上，她又见到了陆森。
　　“小陆总，这次你们部门的季度总结报告，非常完美啊，我们真是自愧不如。”一个经理开始敬酒。
　　“哪有哪有，多亏高经理的指导。”陆森回敬道。
　　场面话挺会说嘛，黎诺依想，这种商业互吹的酒会最烦人了，想安安静静吃个饭也不能够，要时刻注意着领导的动向。
　　比如现在，经理们互相敬酒，谁还好意思在一旁吃饭。
　　“我就说嘛，小陆总是国外学成归来的，比我们有见识有眼界，年轻有为啊！”另一个经理说。
　　“是啊是啊．．．．．．”
　　旁边一众人跟着附和，酒杯一个接一个地举起，碰撞。
　　终于能有个空隙赶紧吃饭了，可是吃完了还不能走更是折磨，领导们的酒杯都还没空。
　　黎诺依百无聊赖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想和身边的同事聊聊天，开了个头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也是尴尬。
　　她看看坐在远处的陆森，心想还是挺佩服他的，能和这一群职场老鬼们周旋这么久。
　　烟雾缭绕，有人点起一支烟递给陆森，他笑着接过，吐出一个烟圈和大家融在一起，一派犬马声色的和谐。
　　喝到一半的时候，陆森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先喝着。”
　　他推门走出去，一个女生半蹲在旁边的墙边，好像是那个刚转正的实习生，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和女生并排挨着墙。
　　黎诺依在里面待得无聊，和同事们又没话说，趁他们不注意出来清静清静。
　　看到陆森坐过来吓了一跳：“总监你，你坐这干嘛？”
　　“那帮老东西，喝酒不要命。”陆森抬手松了松领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我不喜欢这种场面，出来待一会。”
　　“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还和他们喝得这么起劲。
　　黎诺依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这么静静待着，听着房间里面其他人继续碰杯海吹。
　　听见有人说：“看那个陆森，拽什么拽，把我们晾在这，要不是他老爹．．．．．．”
　　“别说了，小心被他听见。”
　　“对啊，你傻啊，想跟太子爷对着干，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啊，等下他回来，我们再多灌他几杯，保准回去不好受．．．．．．”
　　“他就是个纨绔子弟！”
　　“哈哈哈哈．．．．．．”
　　里面的人说着，笑成一团。
　　黎诺依悄悄瞥一眼陆森，他脸色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突然又听到有人说：“小黎去哪了？”
　　有人接：“管她干什么，扫兴。”
　　“那个小黎啊，天天一张冰块脸，像死了爹娘似的，跟她说话都不理睬的。”
　　“她还是挺漂亮的，刚来那会，我还想追她呢！”
　　“哎呦小王，你口味够独特的啊．．．．．．”
　　又是一阵哄笑。
　　黎诺依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给同事们的印象这么差，下意识地想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有那么冰块吗？
　　“生气吗？”陆森问。
　　呃，他不应该更生气吗？
　　“没，我不太会说话，初入职场，也不懂人际交往，在他们眼里应该就是个不懂礼貌的新人吧。”黎诺依也坐下来，“而且他们也没说错，我家里前段时间出了事故，我爸妈，就在不久前离开了我。”
　　“车祸？”
　　“嗯。”
　　“挺狗血的。”
　　“是啊，大大小小的车祸每天有几万起，但只遇上其中的一件就足以改变我整个人生的命运了。”她眨眨眼眶，眼睛不太舒服。
　　陆森手里拿了瓶酒，递向她。
　　“要喝吗？”
　　她没说话，接过来大口地灌了几口，终于把眼眶那点咸分中和掉了。
　　“那你生气吗，如果你生气的话，我可以帮你稍稍惩罚他们一下，没关系的，反正我是纨绔子弟嘛。”
　　他冲她眨了下眼，又说：“我终于知道电视剧里那些纨绔子弟为什么要演的那么夸张了，因为他越是表现得拽，那些人就会越嫉妒，然后露出他们丑陋的嘴脸。”
　　然后他模仿了下电视剧里的拽样，把黎诺依逗得忍不住笑了。
　　“看吧，也不是冰块脸啊。”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你回去吧，我就跟他们说你不舒服。”
　　“谢谢总监了。”黎诺依轻声说，看着他又推门回到房间里。
　　“小陆总可算来了，这酒还等着你开呢。”
　　“不好意思啊各位，跟我老爸说的太久了。”
　　“没事没事，我再敬小陆总一杯．．．．．．”
　　很快杯盏交接的碰撞声又响起一片。
　　黎诺依看看手里剩下的那瓶酒，仰头几口喝完丢掉了。
　　第二天上班，她照常去复印文件，听见茶水间有几个同事在讨论。
　　“听说了吗？昨天几个经理的季度报告数据掺假，被打回重做了，还要批评处分呢。”
　　“对啊，你没看高经理从会议室出来，那脸都是黑的。”
　　“是嘛，哈哈哈．．．．．．”
　　她突然想起昨天陆森说的，替她“稍稍惩罚”一下，莫非．．．．．．
　　远远地看见昨晚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依旧是吊儿郎当地和人事部小姐姐调笑。
　　擦肩而过的时候，黎诺依浅笑一下向两人点头，算是打招呼，陆森和她对望一眼，此外都没说一句话，黎诺依知道，他一定读懂了自己眼中的感谢。
　　下午小陆总请部门同事喝奶茶，所有人的都是加冰，只有她的那份是热的。
　　还有一张纸条：学着化妆，听点欢快的歌吧，你不是生来孤僻。
　　旁边还画了个小漫画，一个冰块做的小人，可怜巴巴，在太阳底下要被融化掉了。
　　她看着那个苦逼的小人，忍不住笑了。
　　即使再阴雨连绵的日子，总会有人对你施以阳光。
　　黎诺依想，不能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了。
　　她试着用他的方法，收起自己的孤冷，和同事一起吃饭聊天，果然很有效，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可以和同事们融洽相处了。
　　没想到后来大家知道了她的情况，都羞愧于之前的言论，女同事们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欺负人，悄悄帮她做些杂事，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带零食；男同事们则觉得自己之前果然没看错人，又重新燃起了追求的火苗，然后抢着和女同事们干活、送零食。
　　每天望着桌子上堆的比电脑还高的零食，黎诺依都哭笑不得。
　　不过父母离开之后，黎诺依就明白了，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是永恒的，别人的好意享受在那一瞬就可以了，失去的时候就不必太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