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经年》喵可言

12、忆前

　　“诺诺，你跟陆森，这两天怎么了？”江小孟察觉到情况不对。
　　“没怎么，很正常啊。”黎诺依键盘敲的飞快，她得赶紧把这个文件做好。
　　“我怎么看他脸这么臭，跟被人甩了似的。”
　　江小孟故意试探她，心里却暗爽，不会真被人甩冷脸了吧，陆小胖你也有今天。
　　“我要下班了，拜拜。”
　　黎诺依根本顾不上满足她的八卦心，关上电脑急匆匆打了卡就往医院赶。
　　林鹿最近接了个家教的兼职，这几天都没法照看梁阿姨，只能她去帮忙照看一下。
　　“依依啊，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梁阿姨看她一下班就赶过来，还不忘给她带小米粥，真是觉得过意不去。
　　“阿姨，真不辛苦，您别在意。”
　　趁着梁阿姨喝粥，黎诺依把林鹿拉到一旁。
　　“我前两天给你说的事，怎么样了？”她悄悄问。
　　“手续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转院。”
　　“那就好。”
　　“你确定你真看到他了？”林鹿怕她虚惊一场。
　　“我真看到他了，肯定没错。”那张和爸爸相似的脸，她怎么会看错。
　　“林鹿，我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也跟你说过了，他就是个流氓无赖，万一他找你麻烦，马上报警，千万别和他正面起冲突，也别激怒他，你明白吗？”
　　看她说的郑重，林鹿也不敢掉以轻心，嘱咐道：“那你也要注意点，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
　　黎天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然最清楚了。
　　爸爸生前就和这个弟弟关系不好，因为他是个十足的无赖。从小他就不学好进了少管所，后来为了赚钱又去做了违法的买卖，当初爷爷患病不起，十几年的医疗费和赡养费都是爸爸自己承担，这个所谓的叔叔一次都没有来看过重病的爷爷，后来爷爷去世了，他又跳出来说要分财产。
　　老头子哪还有什么财产可分，他就非要爸爸拿出三十万给他，气得爸爸和他断绝关系，一直没有来往。
　　直到爸妈出了事故，黎诺依回老家料理后事，黎天祥又装模作样地出来说要帮她处理，旁敲侧击地问爸妈的保险金，还想要骗她把房子租出去。
　　黎诺依当然知道这个叔叔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处理好一切然后带着行李孤身一人来到了Ｃ城，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以为黎天祥找不到她就会不了了之，没想到他竟然打听到她的踪迹又跟了过来。
　　第二天，黎诺依就过来帮忙收拾东西，林鹿已经办好了手续，把梁阿姨转到二院去，那边病房保全系统更好一点，如果黎天祥要闹事，应该是进不去的。
　　林鹿带着梁阿姨先过去二院了，还有些水壶水盆什么的杂物，黎诺依找了个袋子开始收拾。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停住，一个精瘦的高个男人走进病房。
　　“这不是小依依吗？”
　　黎诺依浑身一震，警觉地后退。
　　男人怪笑着：“连个叔叔也不叫，真没礼貌。那残废娘俩呢？”
　　他直接躺在病床上，满是泥污的鞋子直接踩在床单上。
　　“你找他们干什么？”黎诺依厌恶地皱眉，暗自庆幸林鹿和梁阿姨已经走了。
　　“不干嘛，要钱呗，他们害死了我哥，不得赔钱啊。”
　　“你别颠倒是非，是我爸自己开的车，不关他们的事。”
　　“我就认定是那小子开车害死的我哥，他们要是不赔钱，我就去法院告他们！”
　　真是无赖！
　　早都已经告诉过他，是爸爸自己开的车，林鹿母子只是搭个便车没想到也被卷进这场事故，而且爸妈的保险金付了治疗费用和安葬费用之后就不剩多少了。
　　“小依依啊，叔叔也是为你好，你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那赔偿款也有你的一份，叔叔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说的好听，黎诺依不想再听他的假仁假义，转身想走，黎天祥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把她堵在门口，长期抽烟泛黄的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
　　“小依依，你自己在外地打拼也挺辛苦的，反正你爸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把房产证给我，叔叔帮你租出去．．．．．．”
　　“你是想卖出去吧。”她冷笑一下打断。
　　“我卖又怎么样，老头子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留给我，那房子给我也是应该的！”
　　“你真是无耻！还好意思提爷爷，他生病的时候你有来看过他吗？你有尽过儿子和兄弟的责任吗？我真替你感到羞耻。”
　　“你懂个屁！”黎天祥露出恶狠狠的眼光，手上加重了力气捏她的肩膀，“我看你是个小孩，好好跟你说话，要是再不给我，我就替你爸爸收拾你一顿！”
　　“我已经报警了，等下警察就会过来。”黎诺依感觉自己的肩胛骨要碎掉了。
　　这是骗他的，但这里是医院，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不敢怎么样。
　　“你这个小妮子，还敢报警，警察来了又能怎样！”
　　黎天祥生气地大吼，眼珠子瞪得好像要掉出来一样，引得走廊里几个病人家属和护士都往这边看。
　　黎诺依的电话正好响起来，她赶紧接了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过来了是吗？我在三楼３０１病房．．．．．．”
　　黎天祥怕她真把警察叫过来，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后离开了。
　　黎诺依松了口气，她刚才慌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依依，你那边怎么了，没事吧？”电话那头林鹿听出不太对劲。
　　“刚刚黎天祥过来了，现在没事了，他走了。”
　　沉默了一会，林鹿说：“他是不是去找我的？”
　　“不止是你，还有我家的房子。”她苦笑道，“林鹿，我现在腿还有点抖。”
　　“我现在就过去找你，等我。”
　　林鹿挂了电话急匆匆往回赶，想要加快自己的步伐，可是越着急右腿就越不听使唤，他只能一瘸一拐很不协调地行走，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投来怪异的眼神。
　　林鹿已经不在乎外人异样的眼光了，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走的更快一些，这样就能快一点赶到她身边。
　　之前刚出事的时候黎天祥也找他们闹过一次，他见识过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他还只能躺在病床上，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脑袋浑浑噩噩地看着前来撒泼的中年男人，男人嘴里一直咒骂着，叫喊着“杀人犯”“要你偿命”“赔钱”这些字眼，吵得他脑子嗡嗡要炸开，但他却也只能无力地躺着。
　　医护人员在旁边围住他，却不敢上前制止那个男人，只有黎诺依冲上前去。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用自己纤细的手腕拉走那个疯男人的，后来那男人再也没有出现了。
　　黎诺依，这个文文弱弱像个小公主的女孩，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林鹿的心就满了，满得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学长，请问教务处在哪边啊？”
　　“我带你过去。”
　　“谢谢学长。”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娉娉婷婷地笑一下，这个笑就永远印在了他的心里。
　　林鹿见证了她的整个大学时光，教她弹钢琴，陪她在图书馆熬夜复习，带她一起参加社团活动......这是他们彼此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但黎诺依实在是太单纯了，一直以来，她都把林鹿看作一个“可靠的学长”。
　　直到她毕业典礼那天，林鹿才终于决定要向她坦明心意。
　　“依依，有件事我等了很久了，今天一定要跟你说......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我考虑考虑吧。”黎诺依有点意外，又有点害羞。
　　身后黎诺依的父母走过来：“依依啊，怎么脸这么红？我们要准备先回去了，你收拾收拾行李，好好跟朋友们庆祝一下。”
　　黎爸爸说：“小林，你妈妈是不是和我们顺路，要不一起吧，我捎你们一程。”
　　“好啊，谢谢黎叔叔。”
　　林鹿一口答应了，看着脸蛋红扑扑的黎诺依，忍不住愉悦地偷笑。
　　多么美好的一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一天，会发生这种意外。
　　当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小时，看着被包裹成柱子的右腿，他试着想动动脚趾，却猛然发现，他完全感受不到右脚的存在！
　　好像一场噩梦，林鹿突然想，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死掉？救回了他的命却失去了一条腿，从此像个残废一样地活着，这样更痛苦。
　　还有黎诺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曾经幻想过和喜欢的女孩的美好生活此刻都变成了笑话一场。
　　泪腺受到刺激，他很想大哭一场，但这样会更显得懦弱，他像疯了一样拼命捶打自己断肢，钻心的疼痛袭来，把他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有人过来按住他的手，是黎诺依。
　　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着，嘴唇干裂的都是死皮，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她说：“林鹿，我爸妈没了，我现在是个孤儿了。”
　　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好像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林鹿看到她的眼神，开始鄙夷自己心里那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他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她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必须好起来，必须站起来，必须坚强起来，成为她的支柱，成为她的依靠。为了尽快恢复，他每天拼了命地做复健，不顾医生建议提前装假肢，每天半夜还在练习走路，这是他坚持到现在的唯一信念。

　　“依依！”
　　林鹿冲进病房，看到黎诺依没什么事总算松了口气，他尽量平缓自己的步子，慢慢走到病床前，假肢接触的地方被磨的生疼。
　　黎诺依扶着他坐下。
　　“不是说了，让你慢慢来。”
　　“怕你出事。”
　　“我陪你去擦点药吧。”
　　“没事，走的急了点，歇会就好。”
　　黎诺依知道，林鹿是不愿意自己看到他的伤腿。
　　“林鹿，你知道你很逞强吗？”
　　“你也是啊，都交代我看见黎天祥要躲开，你刚刚怎么不躲？”
　　“总躲着也没用，我以为能跟他说清楚。”她又叹口气，“我太天真了，这种无赖怎么说的清楚。”
　　“他要多少钱，我凑给他。”林鹿说。
　　林鹿因为腿伤的原因，面试了很多公司都不尽人意，他只能找个钢琴班教课，偶尔兼职下私人家教什么的。梁阿姨现在还在住院，之前的治疗费手术费早就把他的家底掏光了，他还能有多少钱？
　　“不能给他，要不然他会贪得无厌要的更多。”
　　“那你要怎么办？”
　　“我尽量找机会再好好跟他聊聊，实在不行，我们就再换个城市。”
　　如果换个城市他还是跟过来呢？林鹿看着她欲言又止。
　　黎诺依的手机来了电话，她瞥了一眼，按了静音就这么放着。
　　林鹿看见来电显示是“总监”，他说：“怎么不接？”
　　“肯定是工作的事，我们赶紧去找梁阿姨吧。”
　　黎诺依随便盖过去，转身去拿收拾好的东西。
　　林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