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浮生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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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消息的时候，樱桃正在接待甲方领导。肥头大耳的他笑的猥琐，她不动声色的躲开他油腻的咸猪手，避无可避的时候，铃声大作。
除了江舟，没有人知道她的号码，所以她连静音都省了。樱桃颔首，说了声抱歉，退出办公室。
江舟说，妈妈病危，肾衰竭。
格子间挡不住人群熙攘，但是樱桃此刻耳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那个女人，每次出现都是带给她糟糕透了的坏消息，把她伤的千疮百孔。樱桃抿了抿嘴，现在，报应来了吧。
七年，到底有多漫长呢？樱桃在想。于她，从学校到社会，从女孩到女人，从江舟的左边到江舟的右边，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改变。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就憔悴成了那副模样。
她的全身浮肿，丝毫再看不出当年的风情。皮肤蜡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曾经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像个癞□□。
樱桃站在门口，默默流眼泪。医生说，太晚了，需要肾移植。江舟迟疑的开口，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是否愿意去配型。叔叔说都是他的错，不该让她妈妈承受痛苦，希望她可以帮帮妈妈。
樱桃看着小孔粗的针管扎进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出来的时候，回忆了过去整整二十二年。被打的时候，那个女人护住她，挨下了拳头；长身体的时候，她变着法子，弄一点油渣肉末给她加餐；每天给她梳头发，说头发光滑的女孩子以后一定是做富家太太的命；甚至再嫁的时候，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她留在身边，即使后来好像并不那么圆满。
轻叹了口气，她想，好像谁都没有错，那个女人也曾那么用力地爱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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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型成功后，樱桃办了离职，专心在家忌口锻炼。
江舟每天赶回家亲自给她炖燕窝，看着她喝下去，抱着她看电视，跟她讲公司里一天发生的事。讲到后面，手就开始不规矩起来，闹得她面红耳赤喘息不停，把她按在沙发上就地正法，美其名曰加强锻炼增强体质。
移植前一晚，樱桃躺在床上迟迟不见江舟的身影。寻到书房，江舟骨节分明的手按压着眉间，昏黄的灯光下，惨白的脸吓了她一跳。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展开的笔记本屏幕上，打开了很多网页，最当前的是关于肾移植者在手术过程中大出血意外死亡的案例。
她从身后抱住江舟，脑袋搁在他肩上，“江舟，我会没事的。”有湿湿的什么滴到手背上，樱桃心口一紧，江舟第二次在她面前哭了。
江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他接到噩耗咬着牙背妈妈去医院的时候没有哼过一声，他爸爸跪在他面前求他打电话给樱桃的时候他没有吭过一声，合作不顺利合同被截胡也没过见他委屈一下。就这样一个男的，为了她，哭了两次。
樱桃想，她从来就不需要问他是不是爱她，他早就给了她答案。
江舟回过身恶狠狠地啃着她的脖子，吸得她心疼，当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她脑海里噼里啪啦爆炸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在走神：这么激烈，痕迹这么明显，明天肯定要被医生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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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醒来的时候，江舟撑着头在打盹。明明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下巴居然有青色的胡茬了。樱桃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巴，喉咙一阵发痒，止不住咳出声来。
江舟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看着她咳嗽，竟激动得站起来，像个傻孩子龇着牙只顾着在笑。过了一阵才想起来给她顺背，喂她喝水，动作迟钝的像个呆瓜。
这一天，距离换肾手术过去了五天。她，居然睡了五天！
这一天，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那么美，可是看起来辽阔而遥远，但是她的江舟啊，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真好呀。
樱桃恢复好体力，可以下床的时候，想去看一看妈妈，那个和她拥有一样的肾脏的女人。
那天推进手术室后，妈妈一直想握她的手，使着劲，却发现手已经浮肿得抬不起来了，樱桃主动牵住她，她呜呜呜哭着。她说她跟叔叔攒了好几年的钱给她买了一套房子做嫁妆，有点小，希望她不要嫌弃；她说她错了，她不该那样说自己的女儿，她明知道叔叔是个惯犯，但是却不敢指明，她不能失去他，她真的太依恋他对她的好了；她说叔叔知道错了，如果她没能下手术台，希望她可以劝劝江舟多回去看看他爸爸。
江舟支支吾吾不作声，只是交给了她一串钥匙，神色紧张的盯着她，生怕她一眨眼就没了。
樱桃接过来，没说话，也没问什么，只是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慢慢地躺下来，背对着他，鼻子越来越不通气，哼哧哼哧的。江舟递给了她一包纸巾，轻轻拍了会儿她的背，悄身关上门离开了。
钥匙串上有个布偶，是一个毛线勾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和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胖滚滚的肚子上还秀了一个“福”字，谁喜欢这个俗气的福啊，这个女人！樱桃紧攥着钥匙，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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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越来越忙了，回来的越来越晚。
樱桃半夜惊醒时，身侧空荡荡的。
她每天等他等到饭菜都凉了，热了一遍又一遍，听着电话里嘈杂不堪的背景声音，也只能嘱咐他少喝点、早点回来。
她觉得这种生活没意思透了。
她想念幼时生活的乡村，那个男人不打她的时候也会带她去田野里放风筝，会给她编好看的花环戴在头上；会把她放在肚子上去游泳，摸螺蛳捞河蚌，给她洗珍珠做项链。
有人说，人一旦开始回忆起幼时的美好，就是变老的标志。她才24岁啊，她想，可是她觉得自己好累，仿佛已经走完了这一生。
每当生活给了她一点温暖，总要拿走些什么，严格的像个诅咒。她都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要承受更多倍的痛苦。妈妈走了，江舟变了，她只有一个肾了，不能累不能剧烈运动，甚至每晚那个时候的江舟都对她小心翼翼了起来，她这个病号除了虚度光阴还能做什么呢？
现在的江舟，还会爱这么毫无生气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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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连风也变得闷热起来。小公园里聚满了对面大学里的毕业生，他们笑着闹着，对着摄影机诉说着自己的青春和不舍，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抱头痛哭，好似在拍一个好莱坞大片。
樱桃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回忆着江舟毕业那年。
他前一天还是西装革履脚下生风的公司总经理，隔天换上短袖竟一点也不违和，身形修长，格外招人。樱桃穿着同款短袖，配着短裙，牵着他的手，在渐渐蝉鸣声中，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
樱桃一直都知道，江舟是自带光环的存在，只是她没想到，现在的有些女生太过疯狂。借着毕业的理由，江舟被全班女生一个一个抱过来，她站在一边，尴尬得像个给他们拿衣服的服务员。
她闹脾气了。一整个晚上没有理他，他给她夹的菜她不吃，不给他牵手，拒绝拥抱，江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使出杀手锏。
当晚江舟用她最受不了的方式逼她说出“她吃醋了”这个事实。他咯咯咯笑个不停，身体抖动下的樱桃格外难耐，偏偏他就是不给她，磨着她要她再说几遍。樱桃又羞又气，眼泪汪汪，推开江舟，只来得及跑到床尾，被他一把抓回去，一下到底，激的她喉咙发紧，再也发不出声。
樱桃有时候在想，如果有一天，江舟离开她了，她是否还能找到另一个与她契合得如此紧密的人了？
再一年吧，樱桃想，再等等，等他厌倦了她，她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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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没有想到，这个等一等竟然来得这么快。
那个女生找上门来的时候，樱桃正在做沙拉。
她把苹果、香蕉和蜜瓜洗了好几遍，一刀一刀认真的切成小块，摆在白瓷碟里。这个碟子是她和江舟刚搬进来那天买的，那时候他还说等他赚到大钱了，给她买套纯银的。
没等到纯银餐具，倒是等来了漂亮姑娘。
那姑娘看着总有些眼熟，眉眼间有她的影子。那姑娘仿佛也看出了这一点，客客气气喊了声姐姐，说她怀孕了。
樱桃一直想去拜个佛，看看她的人生是不是某个狗血作者小说里悲惨无比的女主角，不然她的轨迹怎么跌宕的像三角曲线呢？
小姑娘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如果给钱把孩子打了也可以，只是希望再见江舟一次，要听他亲口说。
看看，这台词跟电视剧毫无偏差。
樱桃头也不抬，继续切着水果，轻笑了声，说好。姑娘也不拖泥带水，得到她的答应后就借故离开了。
樱桃看着手里的刀，晃着眼，好似在嘲笑她的懦弱。她笑不下去了。她想摔了所有的东西，她想撕掉所有的书，她想冲到江舟面前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江舟会爱上别人的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她根本做不到想象中的洒脱。她看着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强冷静下来的手，因为做家务已经有些毛糙，根本配不上他送的钻石手链。
对，手链，这恶心的手链！
樱桃疯狂拉扯着手链，就是解不开。当时江舟说带上了就永远拿不下来了，她还甜蜜得以为他是许了他的一生给她。
骗子，都是骗子！
剪刀呢？刀呢？快解开这该死的手链啊！
案板上的刀闪着寒光，她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浮生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