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帝国-凤临神座》水果冰粉

11、相契

　　神都的冬天寒冷而漫长。这几日粟穆拉又病了，清颜给她们一起停了课，让各人呆在自己屋子里休息。壁炉燃着熊熊的火，整间屋子暖暖的，也懒懒的。墨羽斜斜倚着书案，火光映在脸上，显得小脸更红，连鼻头都带着淡淡红晕。萧沁儿歪在旁边软榻上，一颗一颗的磕着瓜子。三人之中，只有素问规规矩矩端坐在书案前，认认真真看着一卷《论脉疑案》。
　　当初三人输了给墨羽，不过小姑娘嘛，之前又没有见过元奕，也没有什么感情，最多就是别人灌输的凤临神座怎么怎么风光，输了多少有点遗憾，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加之天天一处学习一处玩乐，慢慢儿的感情倒是好得亲姐妹似的。平日里除了学习，参加祀奉仪式，多是到其中一人的屋子里做一堆儿玩耍聊天。虽然元奕也在神都，墨羽倒是不常见到他。说起来也是两三年了，粟穆拉却一直无法适应北边寒冷的冬天，每每一到冬天，便常常犯病。
　　前几日迦南岛的二公子又来了，一直在磨着圣长老，想把粟穆拉接回去住一段时间。每年的这个时候，二公子都会来神都看望妹妹，顺便跟圣长老商量一下可不可以破例接回去住一段时间。三年了，一次都没有成功。
　　没有先例，从没有先例，圣长老总是一语不发，圣君总是微微笑着，淳于牧吹着山羊胡子，一遍又一遍给二公子强调。
　　过两年就好了，过两年天姬们长大了，凤临神座，自然就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但是犹在跟学期间的天姬，是不可以离开神殿的。
　　午后嬷嬷过来说了，圣长老今晚在明居设宴，给二公子和武阳卫践行，几位天姬都可以参加。故此今天那二人早早换衣过来，预备大家一起过去。
　　提起宁瑄，墨羽面前立刻浮起那张清清淡淡的，若笑若不笑的面容来，心里立刻有着淡淡的温热上来，说来也奇怪，这几年，墨羽其实很少见到他，偶尔的几次也是在盛大的仪式或者元奕的书房中，但是对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和温暖感觉，可能是那么多年一个人孤独怕了，于是对偶然闯入她生命里并且最终改变了这一切的人，特别…….
　　想到这里，轻轻一声刺啦嬷嬷推开门走了进来，三位殿下，可以过去了。
　　明居在前殿，她们从小路穿过花园过去，不必经过佳那殿，虽说路程是要远了点，一路上倒是要自在方便些。
　　明居已经灯火辉煌，进去找着自己位子，乖乖坐下。小小的晚宴有如家宴，参加的人只有圣长老，清颜，元奕，两位客人。
　　墨羽偷偷瞄了瞄宁瑄，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赶紧低下头。待宁瑄目光回过来，她早已眼观鼻，鼻观心了。元奕柔声道：“这几日天气冷，你要多多注意身体啊。”点点头，却不去看坐在旁边的未婚夫，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半天轻轻嗯了一声。
　　二公子旁边坐着的粟穆拉看上去比前几天精神好多了，正在一边听着哥哥小声说着什么，时而轻轻点头，时而淡淡一笑。这三年虽然常常病着，年岁和身材并没有拉下，越发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乌油油的长发，白皙面容，斜斜飞起的眉眼鬓角，高鼻深瞳，薄薄的两片糥湿艳色唇瓣，笑起来，说不出的明艳动人，比较一下，越发显得自己是个发育不良的丑小鸭。
　　宁瑄这三年来一直待在神都陪侍元奕，不过今晚宴后，则将离开了。粟二公子也会与他一起奔赴前线，建功立业。
　　一切始于三个月前。想到这里，墨羽不由得看了看萧沁儿，嗯，算是她们家惹的祸。
　　三个月前，北越王去世，舒夫人立了自己亲生的斐钰为新君，同时宣布前世子斐琦叛乱下令绞杀，却没想到斐琦早已离开了王都上京，抓到手的不过是个替身，而后就是双方开战，兵荒马乱了。本来这种诸侯国内乱，帝都一般不加以干预，然而斐琦居然跟落日高原的夷邸大单于阿都沁结盟，两个月里连下数十城，眼看着要反攻入上京，斐钰慌了，立刻派了使者前往帝都求援。圣君只能准了平叛，点了大辅国燕阳君苏骜全权负责前线战事，这就要求武阳卫回去协助前锋，诏令牧帅府，南境诸侯派兵出战。
　　夷邸五十年前私生子之乱时趁势崛起立国，起初也与帝国很打了十几年，后来在雄才大略的三十六世帝君恩威并施，战和兼备下终于两厢平安下来，三十六世帝君将长乐帝姬和亲嫁与夷邸大单于査木哈格，现在的大单于阿都沁便是长乐帝姬与査木哈格的幼子，号称草原之子，落日高原上的雄鹰，据说是不世奇才，十六岁便接任了大单于之位，十八岁将整个落日高原置于铁骑之下。
　　出征的烈酒在寒风中穿过咽喉，燃起了将士的热血。元奕携墨羽将武阳卫的卫队和粟寒衣的轻骑送到易阳镇，他们将从这里出发，前往清洛一带前线。
　　晨起，霞光灿烂，终于是天晴了。
　　今日是去帝王谷强化修补禁制的日子，早早的，墨羽便起了床，洗漱好，用过早饭，前往乾室。一转过假山影壁，远远的看见元奕已经带着大队人出来了。走近了，便看见他脸上些微倦意，双眼下淡淡黑印，想必是昨日送别了兄长，心里有些难受，有些担忧，没有休息好吧。
　　自三年前奉送三十七世帝君入灵那日帝王谷的禁制被破坏以来，每个月的初五都会进行禁制的强化修补，大部分时候由圣君亲自前往，略少几次由墨羽替代。自北越战乱以来，圣君一直留在帝都，这几月便都是墨羽的分内工作了。
　　储君今日着玄色滚金边的窄袖骑装，身披红色狐狸皮大氅，头戴紫金冠，除去微微倦意，整个人还是蛮精神的。或许是因为当年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逃奔，也或许因为有了墨羽，这三年来元奕不再那么抗拒修行锻炼，此刻这一身行头，腰悬长剑，看上去居然有些渊渟岳峙的玄门高手姿态。狮鹫的养舍在射箭场旁边，一行人出了乾室，上了马匹，很快到了养舍。白傲远远瞧见了墨羽，轻轻嘶鸣两声，扑棱扑棱翅膀跑过来，元奕的夜吼则斯文许多，安安静静呆在围栏边。白傲轻轻跪下前腿，脑袋挨着墨羽轻昵蹭蹭，墨羽伸手揉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耳朵，腰腿一提，翻身骑上去，再回过头去，看着元奕骑上了夜吼，两人视线相对，俱是轻柔一笑，点点头，两只狮鹫展开翅翼，往城外飞去。
　　到得帝王谷，在新修的卫所前，两只狮鹫盘旋一圈，再轻轻落下来，元奕先下来，两步上前，牵着墨羽一起走过去。旁边神便使过来牵了狮鹫去养舍，那白傲还恋恋不舍，边前行边回过来看墨羽。
　　自从三年前岳柯殉职后，帝王谷未在设立专职的奉祭了。今次陪同墨羽过来担任助理工作的是新晋的神殿奉祭岳涛，是岳柯的亲弟弟。昨日下午便到了帝王谷，早早准备好了，兄弟俩年龄差了十来岁，样貌倒有八九分相似。这下迎接了储君和天姬，一路往禁制边界而行。这几年在圣长老亲自引导下，墨羽的灵力强度隐隐然已凌驾于圣君和圣长老之上，加强禁制这种活根本不在话下。不过午时前后，便结束了全部工作，待得用过午饭，即告别了一众部属，带着元奕骑了白傲飞去后山到处看看。这几年来，墨羽已经慢慢找回儿时记忆，甚至在后山找到了姜木家旧宅，宅院虽然早已破旧不堪，荒草丛生，却有那么多儿时欢乐在其中缓缓流动。也没有安排人打扫照顾，但是每次过来帝王谷这边，总会找点时间，过去到处看看走走。多数时候自己过来，有元奕便带着元奕一起，元奕平时是个话多的，却也明白她心理，每次都是默默陪着她，静静不发一言。
　　这几年，随着墨羽慢慢想起过去事情，掌祭大人，宁瑄，元奕，以及墨羽自己，安排了无数人自北越到南境，到整个神州到处寻找，也没有半点瑶姜的信息。心里对于母亲尚在人世的信心，也不那么足了。
　　路上白傲飞过当年两人相遇的那片云杉林，远远看见下方一处小小山崖，旁边溪流潺潺，淡淡水雾飘起，元奕伸手轻轻搂住墨羽纤腰，心里无限柔情，忍不住轻声道：“阿羽，快看，那里就是当初你拉着我往下跳的山崖。”墨羽微微笑道：“傻瓜，这林子里到处都是差不多的带着溪流的小山崖，你如何确定就是这里。”
　　元奕亲亲她扫过来的发梢，甜甜笑道：“我看着熟悉，心里觉得是，那就是了。”
　　三年来，神殿内规矩繁多，礼仪繁复，每年只有不多几次这样外出的机会，方能一起甜甜蜜蜜说说笑笑。
　　墨羽轻轻拍一下白傲，狮鹫便俯冲而下，停落在元奕所指那处小小山崖，两人下来，站在水边，微冽的风吹过，水汽清新，花香淡雅，墨羽心里想起那日种种，却偏偏浮现出一张淡淡柔柔，似笑非笑的俊秀面容来。耳边元奕的声音响起：“阿羽，过了下一个玄武祭，我就满18岁了。”
　　转过头来，面前的未婚夫满脸欢欣，定定看着自己，眼中光彩熠熠，“圣君已经让掌祭大人挑选了吉日，准备大婚的礼器了。”元奕轻轻拉起墨羽的双手，开心的说：“我们很快就要是真正的夫妻了。”
　　面前的人笑容灿烂，满脸幸福，墨羽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元奕拉着爱人的手，围绕山崖轻快的走了一圈，对着底下放声喊道：“我真开心，你们也跟我一起开心吧。”仿佛是回应他的欢呼，林中响起一片鸟鸣声，四周鸟儿扑棱棱飞起，连白傲也扑棱着翅膀，嗷嗷的叫了两嗓子。
　　元奕今日是特意来这林子里说这件事的。他心里觉得这样的消息就应该在这样有意义的地方说出来才够开心，唯一的遗憾是兄长不在一起。“可惜兄长去了前线。”元奕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阿羽，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大惊喜，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一想到那天在这里遇见你，之前那些亡命奔逃便都不觉得辛苦害怕了。”往事历历，少女脸上笑意嫣然，他心中更是充满甜蜜喜乐，忍不住抱起墨羽，开心的高喊起来。这时的他，仿佛又回到简单快乐的年幼时光，不再计较那些储君的尊贵仪态风范了。被他的快乐感染，墨羽心里不由得一阵甜蜜，伸手扶上储君的肩头，紧紧靠在他怀里。
　　回想那日，储君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路直到神殿，直到见着圣长老，及至圣长老开口也不肯放下，于是在一个人流浪多年后，终于感受到有人守护身边的温暖。心，就在那一刻动了的吧。

作者有话说

　　回想那日，储君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路直到神殿，直到见着圣长老，及至圣长老开口也不肯放下，于是在一个人流浪多年后，终于感受到有人守护身边的温暖。心，就在那一刻动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