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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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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凡研究过,这种花应该叫做白玉兰,名曰白玉兰,一片洁白淡然中,倒也亦有几朵如玉色般清澈,花叶之周描画着如梦般的淡紫,煞是好看。杭州的桂花开的尽兴,有些桂树能开两季,馥郁的芬芳满城皆是,她偏独爱这玉兰花。
今年的玉兰开的特别晚。接近初夏了,才冒了这么点花骨朵。微淡的香气,却哄得程之凡的手探出了窗子外头,正正好的,有一枝就这么娉婷的伸在跟前。
经过周末的休整,程之凡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她起了个大早,叫了份游埠豆浆的外卖,柳浪东苑的小阳台整整好可以看见吴山的半片黛色,细碎的柳絮子一不留神就浮起来,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的乱飞,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沾染着泥土的甜味,从细密的窗缝里挤进来,像恋人的手,撩拨着程之凡的一头长发。
如果闹钟没在这一刻响起,那一定是一个完美的星期一早晨。
如果时间倒退一个小时,那这一刻一定岁月如常,人间静好。
可惜的是,不仅闹钟响了,程之凡还想起来,为了玩游戏,把系统时间改慢了一小时,现在的此时此刻,她快迟到了!
发丝刚一扬起,就被一只脱线的皮筋迅速箍住了,由于手法太快,还有几条发丝落在了脖子边上,没等主人发现,一个硕大的遮阳帽麻溜的扣在了头上。
程之凡来不及照镜子,袜子都来不及穿,就套上了鞋,打开了门,走了一半,楼梯上跟地震似的,这人又回来取钥匙了!
四十分钟的车程。程之凡轻车熟路。其实离单位走路统共也就是十几分钟,但是她的理由比较奇葩:车子停了这么久,得动动。动动吧,她又非选这种星期一上班的点,结果顺理成章,毫无意外的堵在了路上。
到长江杂志社前院停车场时,已经快十点了。
“不好意思,内部停车场”保安王大庆第一时间拦住,这几天西湖游客太多了,整个杭州城区又大,一些浙A大张旗鼓的往社里停,拦都拦不住。
“王师傅,你不认识我啦!”程之凡脱了墨镜,画了一半的眉毛显得很张扬。
“凡凡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王师傅连忙把门开开,笑得一脸的蜜汁五花肉。
程之凡在社里完全没有领导缘,偏偏和保安、保洁处的相当好,食堂里她的菜绝对是最多的,无论多晚来,车位绝对是最好的,预留的都是有棚的大车位,可见群众基础深厚。
程之凡吓得:“嘘,小声点行不行,我是来上班的啊!”
两个人同时抬头一看,已经九点半了。
“您,来的还是那么早。”王师傅更乐了:“段组长和卢社早来了,估计碰不着你,没事儿。”
转头,程小姐已经只留下一个背影。
办公室早就运转起来,程之凡迟到颇有心得,掩着面往里冲早就是远古时候的事儿了,此时此刻的她,一脸堂而皇之,沉着冷静穿过大门,进入侧门,再进小房间。
到了。虽然迟到快一个钟,但岁月静好,一切如故。
庙小留不住龙王爷,辛苒生完孩子以后,就调到了省里文化办,和这间虽是省属,但濒临倒闭的长江文化社终于say byebye了。这一楼转角带拐弯的小房间,空调只能制冷不能制热的,没人愿意来,但房间必须有饱和量,虽说挂了两个人的名,但程之凡独得了一间大屋,开心又愉快。
她刚把身上的披披挂挂取下来,给绿萝换了水,门就差点被劈开了。
程之凡一脸惊恐,门外的丁社长也一脸懵。
“这门好像有点问题呀”丁处转而研究起了被他“推”坏的门,一道细细的缝从门把处延伸开来,足见丁处敲门的功力。
“丁社,这个门,好像是,没关。”
作为正处级的一把手社长,丁文倒从来没迈进过这个门,今天问了段明才发现了这地儿,西湖边上倒是寸土寸金,就是没成想怎么小小的社里还多隔了这么个小房间。丁文找了老半天,这九曲十八弯的,在办公楼的侧后方,正门进去还得转侧门,好歹被他找到了。
“你们段组长说你在这,我亲自下来一趟。”丁文带着任务来,不再理会这些小细节,很快便进入正题,擦了擦前边儿的办公椅子上的灰,结果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突如其来的,程之凡吓了一跳,丁处半躺在地上,呈一个别扭的大字。
程之凡愣站着,丁处长干躺着,相顾无言。
良久,丁处呻吟道:“小程啊,你们这个办公室,不简单啊。”
程之凡立马扶起了躺在地上的丁处:
“社长,我们这个办公室年久失修,这个椅子好久没人坐了,估计弹簧锈了”。这个椅子平时她都拿来熨衣服,放东西,她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次,椅子被她摔掉过一个什么东西出来,只是没人问,她也就不管了 。
杂志社混编,社里就几个行政编制的,程之凡算最年轻的。家境良好,又是文艺女青年,听说还找了个金龟婿,自然对社里的事,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没成想这次和小林去了趟大西北,竟弄出网络上播放过亿的旅游专题,立意独具一格,主题青春有趣,风格却灵巧生动,颇得年轻的喜欢和追捧。每周一次的“凡凡有话说”,本来社里是不允许的,但事实证明,年轻干部的眼光和站位,足够优秀。
丁文看着程之凡抿嘴,一个小梨涡蓦然出现:“这次大西北专线的实时报道,社里想报今年省里的重点文化项目,”他支棱着腰,像一座孤岛似的,看了看四周,最终还是决定缩手缩脚的站着,生怕又碰坏什么东西。
“你和小林辛苦,这一年,工作做的不错,尤其是张掖丹霞地貌那几期,不仅网刊的点击量高,杂志也卖的好。”丁文莞尔,想起销量,这次社里有才的不想去,想去的没才华,能派的派不动,派的动的不想派,程之凡主动请缨,还那么吃得了苦,也算是自己忽略了小年轻的能量,他不禁对着程之凡又多看了好几眼。觉得乐意快哉。
“但是呢,你们组毕竟都是年轻人,我觉得还是得借着管委会的风,把握实时动向。咱们社里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优秀的专线,明儿,你就常驻省府,把我们这个精品栏目拿到省里参加过堂,争取早点儿报上去。现在起,你就是采风组副组长了!”
“躺官”的程之凡并不接碴儿:“我们组一共就两个人呐,一个组长一个副组长会不会太瞎啊。”
“而且,我不想去省府哎。”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小程啊,”丁文又找了一把椅子,摸索了半天,还是没敢坐:“社就是家,我早就跟你们这些小年轻讲过,要有社家意识,你现在年纪小,等到年纪上去一点,成了家,有了孩子,突然有一天,又想要上进,想当话事人了。。。。。。”
“话事人是什么鬼,丁社你是不是古惑仔片看多了。。。。。。”
“别打断我。。。。。。”
“好的,您继续说。。。。。。”
“到那时候,你没有经验,没有资历,你要当领导,谁会服你呢,人人只会选那些脸上写着‘我想当官,我想为人民服务’的人,到那时候,你年少的清高就是你最大的拦路虎,你的自以为是则变成了你的一名不值,你想再重头来过,你想再给自己补点资历,补点门面,补点人心,到哪里补去?”
“没想当官啊关键是,一辈子当个老编辑,也挺好的。”
“那你失恋了跑到大西北去干吗?”
程之凡和丁文对看了一眼。
“社长,你已经这么八卦了吗。。。。。。”
“你那点破事谁不知道,你自己不都写你那专栏里了吗,什么‘失恋大过青藏高原的天’、什么‘茶卡盐湖里的影子是孤单的独奏曲’。
“。。。。。。”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丁文完成了自己的政治任务,又挽救了一失足青年,满意的走了。
只剩下程之凡呆坐,丁社说的没错,吊儿郎当的这么多年,过得惬意,也几乎没有存在感,人生在世,她从没想过要把心思好好的放在工作上多想,正是因为自己自顾自的清高,自以为是的自我,才让她在离开汪六安之后,变得如此的失落,如此的卑微。
好的吧,虽然年少轻狂,但一切仍在,虽然梦里哭过千遍,但生活仍要继续。还好之前发的福,已在这次“取西经”中沦为一次次不停下跌的体重,纤腰重回十八岁,脸上的胶原蛋白不减,只是清澈如水的眼神不再一如既往。
“丁社长,既然被我攀上了,那本副组长就不客气了!”程之凡一甩头,意气风发,似乎那个史上最年轻校通讯社社长又一次杀出江湖。
“砰”窗台上的玻璃裂了个纹。程之凡吓了一跳。这办公室一年没人气,就成这样了?这么不经老?
程之凡莫名的伤感了起来。
“嘚吧嘚吧嘚”,怪异的短信音响起,手机上有辛苒的微信:“7pm,万象城铂悦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