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情敌儿子的破事》南青山

7、第七章

　　出了酒店，姜子承一路心不在焉，方天王见他这个状态，主动提出由他来开车。
　　两人一起上了高速，夜晚的郊区格外宁静，路灯顺着疾驰的车速纷纷后退，延绵的高楼仿佛看不到边。姜子承倦了，缓缓闭上眼，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无论他如何呐喊，也无人应答。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方天王在椅背附近翻出一颗口香糖，含在嘴里嚼着。
　　姜子承好半天才说，“感情受挫，今晚恐怕是我这几年里最糟糕的一天。”
　　方天王顿了顿，突然语出惊人，“宋成蹊抛弃你了？”
　　姜子承猛得睁开眼，说，“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孩子。”
　　方天王长长应了一声，“看来你还不懂他给你写的那首歌的意义。”
　　姜子承说，“是啊，我不是您这样的大人物，听不出音乐的灵魂。”

　　方天王笑起来，道，“你只是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弄不清自己的本心。你究竟想要什么？”
　　姜子承抬头看向夜空，缀满了星星，似粒粒金沙，在河里游荡。它们每一颗都很小，聚在一起，却犹如漫天银河倾泻在眼前。

　　姜子承捂住眼睛，面前一片黑。
　　他好半天才说，“我想要永远不会褪色的感情。”
　　方天王说，“我给你个建议，你把宋成蹊留在身边，直到他永远离不开你。”
　　空气寂静了几秒，姜子承瞪圆了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方天王说，“你看驯兽师训练野生动物也要从小养到大。给他戴上项圈，让他逐渐熟悉自己的存在，听从自己的指令。更何况人呢？”
　　姜子承噤了声，虽然不得不承认方天王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他无法踩着道德的标杆，去尝试一些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车子在高速上开了半了多小时，方天王突然转过脸，说，“对了，你家在哪？”
　　姜子承：“？？？”
　　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线，他们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开门，姜文一脸惊喜地转过脸，道，“真是贵客。”

　　姜子承没有那个兴致寒暄，转身上楼，一头栽到床上。他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卷成一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就连宋成蹊进门都没能发现。
　　“子承……”宋成蹊低声叫唤着，来到床边。姜子承张开手臂，一把抱起孩子，隔着衬衣，感到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比起刚来时，骨骼也初具少年的模样。
　　“看你今天不开心，怎么了？”宋成蹊关切地望向他。

　　这孩子真的太敏锐了。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仿佛他的情绪逃不过宋成蹊的双眼。
　　“成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姜子承在他耳畔说，“永远在我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听我的话。”
　　宋成蹊扬起眉，然后又郑重地点点头，说，“这不是一件，是三件。”
　　姜子承说，“骗人，你根本就承诺不了，你还是个小孩。”

　　宋成蹊转过身，直视姜子承的眼睛，说，“你要我怎么保证？现在就长大给你看？”
　　姜子承的眼睛围着房间转了一圈，随后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条银制的项链。那是个正正方方的军牌项链，他几年前给家里狗买的，狗送人之后，项链就留了下来。
　　他弯下腰，把项链绕在宋成蹊的脖子上，宋成蹊老实站着，任姜子承的手抚过他的后颈。他手上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一片冰凉。

　　宋成蹊抬头望向姜子承，男人的眼里似乎一片死灰。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姜子承，没有了平日的高傲与意气风发，脸色满是憔悴。仿佛他一伸手触碰，面前的男人就会破碎。
　　“好了。”姜子承扳过他的脸，道，“军牌原本是用来核实阵亡士兵身份的，也意味着对国家的效忠。只要你戴着他，你就要记住是谁帮你戴上的。直到你取下它之前，都要信守对今天的承诺。”
　　宋成蹊说，“如果我答应，你会开心吗？”
　　姜子承说，“会。”
　　半晌，伸手把宋成蹊揽入怀中，小声地说，“抱歉。”
　　宋成蹊说，“是我自愿的。你今晚见了周峥吗？”
　　姜子承浑身僵硬，片刻低下头，把脸埋在宋成蹊的颈间，轻轻应了一声。

　　宋成蹊说，“宋莹叫他照顾我，他嫌我麻烦，转手甩给了你。但我一点都不奇怪，他那样的人我见多了。”
　　姜子承的眼神暗淡下去，说，“没想到他会欺骗我。”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坦白自己的内心。

　　“看着你，我也难受。”宋成蹊转过身，静静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小时候常听宋莹说，欠她的，她一定会讨回来。我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只要有人敢嘲笑、欺负我，我一定会给他们颜色瞧瞧。”
　　宋成蹊顿了顿，又道，“子承，你想让周峥和宋莹也尝尝同样的痛苦吗？”

　　姜子承愣愣地看着宋成蹊。果然是成长环境的原因，这孩子的心理远超过常人的黑暗，不知道他的童年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养成了隐忍而又扭曲的性格。
　　“你下去吃饭吧。”姜子承避而不谈，故意转移话题。
　　宋成蹊仿佛早就猜出了姜子承的回答，淡笑着起身，下楼。
　　不过多时，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姜子承重新躺回床上，掏出手机，刷着最新的微博，果不其然，周峥与宋莹订婚的喜讯已经传开了。宋莹的主页上写了好几行感谢的话，晒了戒指，而周峥的主页上，只有短短几个字，“抱歉，谢谢你的祝福。”
　　网友疯狂地在下面留言，评论，无一例外都是恭喜的话。
　　“我嗑了一年多的CP终于在一起了，简直太惊喜了。”
　　“网传周峥是GAY，看来是谣言。恭喜周大帅比订婚！！”
　　“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连周大帅比都订婚了。”
　　“祝福白头到老！！”

　　姜子承点开最新的头条新闻，赫然出现了他们三人的合照。配文写着：周峥的前经纪人作为他们的证婚人，参加了这场秘密求婚仪式。
　　照片里，宋莹笑得像个幸福的小女人一般，偷偷捂嘴，贴着周峥。而周峥挤出一丝笑容，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姜子承。
　　姜子承端详着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觉得他的出现就像个笑话，还是本世纪最不好笑的笑话。
　　什么前经纪人！什么证婚人！到头来，八年的付出，他只有这个称号。

　　姜子承光着脚，走上阳台，点着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手机最上方突然弹出宋莹的一条消息，“感觉怎么样？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拜托刘建安给周峥找了个好资源，他才答应的。所以娱乐圈里还想着谈感情的人，才是最天真的。”
　　姜子承反复读着那条消息，忍不住突然笑出声了，笑着笑着，却湿了脸颊。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祝福你，但唯独我不能。因为你不值得。”他说。

　　眺望远处的万家灯火，姜子承能够想象无数人在为他们欢呼，祝福。他像台下的一个看客，望着台上人的表演，剧终之后，还要致敬鼓掌。没有人注意得到他，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似乎从他出生起，就刻在身上，带不走，留不住。

　　姜子承叼着烟，发了一条社交动态：“再见，八年。”
　　他不想就这么善罢甘休，今天周峥欠下的债，他一定会讨回来。

　　*
　　四年后。
　　长青体育场。
　　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来看演唱会的粉丝，手里拿着应援灯，随着人流涌向ABC区的坐台。目之所及，一片人声鼎沸。因为人太多，场内温度持续上升，有人拿出扇子降温；有的人则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国民弟弟”最新的专辑。

　　音乐界新生代作曲人宋成蹊，自严导新片主题曲后，一炮而红。当时的年龄只有十五岁，被粉丝叫做“国民弟弟”。成名后，宋成蹊保持着一年三首歌的速度，创作过许多脍炙人口的音乐，也因此坐稳了新生代天才级歌手的宝座。
　　“天才”、“背景神秘”、“颜值在线”等无数标签贴在宋成蹊的身上，使他一跃成为男女老少通吃的艺人。

　　他所在的组合“北街少年团”，一共五名成员，除了队长宋成蹊以外，舞蹈担当的岳思铭也很火，虽程度不及宋成蹊，但得益于出道早，积累了不少粉丝基础。
　　此次来看演唱会的粉丝，大多数都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而组合的后援主页上，啃这两人CP的也不计其数。

　　在演唱会开场前，后援主页上以每秒上万条的回复速度，疯狂刷着直播情况。
　　“今天来的人简直多到爆炸，一群情敌抢我家弟弟。”
　　“才不是你家弟弟，是思铭的男人。思铭X成蹊CP粉来报道。”
　　“同CP粉。弟弟不管走到哪都会戴着那个军牌一样的项链，那是不是思铭送的？”
　　“不知道诶，但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他才会一直戴在身上。”
　　“军牌什么的，占有|欲，好强！”

　　后场等候区，宋成蹊躺在沙发上，双手抱臂，搁在脑后，闭目养神。他插着最新款降躁耳机，精致的眉眼透着几分疏离，似乎外界的吵闹漠不关心，只专心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而胸前的那条银链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一瓶饮料碰到他的手臂，冰凉的温度隔着瓶身传来。宋成蹊猛地睁开眼。抬眼，岳思铭正冲他笑着。

　　组合里其他队员却倒吸一口冷气。
　　那可是队长宋成蹊！神人一般的存在，谁都不敢随意招惹，说话都恭恭敬敬！
　　敢这么叫醒他的也只有岳思铭了。

　　“还有五分钟，准备上场了。”岳思铭说。
　　宋成蹊摘下耳机，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面色依然一片冷淡。
　　他扫过所有成员的脸。在场的人均站直身体，一致道，“准备好了！”
　　“走。”宋成蹊这些年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到现在彻底惜字如金。组合里的人都怕他，相反岳思铭比较容易靠近。

　　上台前，岳思铭问，“刚才看了后援主页，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你为什么一直要戴着这个项链？”
　　幕布的灯全部熄灭下来，宋成蹊插上耳麦，静静看着台下。
　　就在岳思铭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宋成蹊忽然说，“为了约定。”
　　话音刚落，全场的灯亮起，伴着音乐，演唱会正式开场。

　　为了某个约定。
　　曾经伤害他的人。
　　宋成蹊发誓，一定会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