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成海》程字

14、第 14 章

　　夏蓝依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南，更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形。原本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很熟悉才会忍不住跟了过来，却在江南转过头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怔在原地。
　　太大的震撼让夏蓝依整个人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只记得在嘴里机械地小声喊着“江南”两个字，语气里满满的不敢置信。而一旁安瑞阳惊讶的反应也丝毫不亚于夏蓝依，他久久地盯着眼前正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人，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同样只有巴掌大的脸庞，同样细腻好看的眉眼，同样瘦削挺拔的身材……
　　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那个让夏蓝依牵挂至深寝食难安的叫做江南的混蛋。
　　“江南……江南……”
　　夏蓝依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因为惊讶使得她的身体整个都是僵硬着的。她紧盯着眼前的人，生怕一眨眼他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江南满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刚刚脑海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一下又飘远了一样，速度快的江南根本来不及抓住它，只是这个黑衣女孩眼中的一丝狂喜和不置信让他心底没来由地一沉。
　　这种压抑的感觉，江南不喜欢。于是拉过一旁颜莫莫的手包在手心使劲儿握着，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浮木一样。
　　感觉到江南心底的紧张，颜莫莫没说话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江南，像是要把自己的力气传给他一样。
　　“请问你们有事吗？”江南冲两人笑笑，客气而疏远。
　　熊熊的怒火一下子从心底升上来，安瑞阳紧握着拳头死死地盯住面前的江南，低沉的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愤怒：“江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回去？你不知道蓝依她有多担心你吗！”
　　“回去？”
　　江南仍然一脸茫然的看着安瑞阳，虽然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凭直觉江南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以前自己认识的人。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只要跟他们回去，自己就有机会恢复记忆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江南紧皱着眉头低头不语，安瑞阳看他这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刚刚压下的火气一下子又蹿了上来，几个大步迈到江南面前，安瑞阳伸出手就想揪起江南的领子冲他大吼一顿。却在手刚抬到半空中的时候被另一只手一巴掌打了下来。
　　安瑞阳有些发怔，随即回过神来想要发火的时候才发现刚刚一直站在江南身后的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孩不知何时挡在了江南面前，而刚刚拍下自己手的那一巴掌居然是她打的！
　　颜莫莫甩了甩手，心里疼的呲牙咧嘴的，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冲一脸不解的安瑞阳挑了挑眉毛，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你如果在这里对他动手，我可以去警局告你哦。”
　　安瑞阳顿时瞪大了眼睛：“告我？”
　　“是啊，如果你先动手在这里和他一对一打架的话，不管什么原因你都是过失方，拘留一星期差不多了。而且你铁定占不到便宜，我会让后面那只猴子帮我们的，你不要看他瘦哦，在中国的时候他可是他们那里的散打冠军呢，所以你是一定会输的。呵呵……”
　　“什么！颜莫莫你说我是猴子？喂！呆会儿你买的那些垃圾食品由你自己拎回去啊！作为猴子我是不会帮你这种人类拎东西的！”
　　跟在后面的尹萧一脸不满地抗议。不过在颜莫莫很“温柔”地瞄了一眼之后，抗议的声音顿时神奇的低了下去。
　　满意地点了点头，颜莫莫转过身来继续和安瑞阳对峙。
　　一脸黑线的看了看后面被称作“猴子”的尹萧后再把视线移回到笑的一脸灿烂的颜莫莫身上，现在的安瑞阳实在没什么情绪去思考两人的火星对话。他目光越过颜莫莫停在江南脸上，一字一顿的说：“江南，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说着就准备上前拉过江南，却又被颜莫莫抢了先。
　　卸下先前的一丝戏谑，颜莫莫冰冷地瞪着安瑞阳，语气里满是强硬：“我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认识，我是不可能会让你们把他带走的。而且……”
　　拉过一旁正在愣神的江南踮起脚把嘴唇覆在了江南的唇上，突然地举动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调皮地冲满眼惊讶的江南眨眨眼睛，颜莫莫回过身直视着夏蓝依说道：“他现在是属于我的，明白吗？”
　　聪明如颜莫莫，她怎么会看不到夏蓝依望着江南时眼神中那种深不见底的爱？虽然这样做对她来说有些残忍，但是爱情何尝不是件残忍的事情呢，如果让他乖乖跟你回去，那我又该怎么办？
　　看到夏蓝依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颜莫莫心底隐隐生出一些不忍来。
　　他现在是属于我的……他现在是属于我的……这个浑身上下红得耀眼的女孩究竟在说什么……不，不要听，我不要听，他是江南，我的江南，我夏蓝依的未婚夫……
　　夏蓝依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用力推开挡在江南身前的颜莫莫，伸手想要抚上江南的脸。颜莫莫一个不留意被她大力推开摔到了地板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发呆的江南见状猛地拨开面前的夏蓝依蹲下扶起皱着一张脸的颜莫莫，一脸紧张的连声问道：“没事吧没事吧，摔到哪里了？”
　　“屁股好痛啊！”满脸紧张的江南顿时让颜莫莫心情大好，索性苦着脸大吼起来，还做状抽抽鼻子，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而被江南情急之下推到一边的夏蓝依一个踉跄险些撞到一旁的玻璃货架，还好安瑞阳眼疾手快的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两只眼睛喷火似的死死盯住江南，恨不得立马上前给他一拳，问问他究竟怎么了。
　　把颜莫莫从地上扶起来，江南转身望着安瑞阳和夏蓝依，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样迷茫了，而是一片清澈通透：“对不起，我想你们大概是认错人了。”
　　“江南，你怎么了？”
　　勉强压下抽泣声，夏蓝依紧张的盯着江南问道。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江南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说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这时一直跟在后面没出声的尹萧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让夏蓝依几乎站立不稳的话：“你不用这么难过，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蓝依望向尹萧，呆呆的问：“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尹萧耸耸肩刚想告诉她江南的事情，却冷不丁看到颜莫莫正一脸杀气地瞪着自己。背后无端冒出丝丝冷汗，尹萧立马举起两只手捂住嘴巴，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变调的音节：“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笨蛋！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恶狠狠地瞪了尹萧一会儿，颜莫莫从江南怀里挣出来回头冲尹萧吩咐道：“你和安蒂带着木头先回去做饭，我待会儿再回去。”
　　“莫莫你……”尹萧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江南又看了看难得一脸认真的颜莫莫欲言又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颜莫莫冲他笑了笑：“没关系，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啊。如果他们真的认识的话，那他们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原委。”
　　说罢又转向紧盯着自己的江南，伸手帮他拉了拉领口，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先不要想太多，你相信我。”
　　“知道了。”江南笑着答应道，顺便抬手在颜莫莫额头轻轻敲了敲：“早点回来啊。”看到她点头连声答应后，才转过身推着不放心颜莫莫自己一个人而一步三回头的尹萧朝收银台走去。
　　望着江南走远的背影低声重复着，夏蓝依已经是满脸泪水了。她使劲儿擦着因为蓄满泪水而变得模糊不清的眼睛，现在的夏蓝依完全不在意江南和颜莫莫之间的完全自然的亲密举动，也完全不在意自已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她唯一不能接受也不能相信的，就是江南会真的忘记了自己。
　　江南……我是蓝依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看到夏蓝依呆呆的望着江南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安瑞阳觉得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猛地疼了起来。紧了紧搭在她肩上的手，安瑞阳抬头看着正带着一脸研究表情看着他们的颜莫莫，不带一丝感情的问：“你准备把他的事情告诉我们吧。”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安瑞阳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颜莫莫点点头，说：“不跟你们闹了。你先告诉我，你们真的认识木头吗？”
　　“木头？”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的安瑞阳怔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你说江南。我是他的……朋友吧。这是夏蓝依，”说着低头看了看怀里仍兀自沉浸在伤心里的夏蓝依，没注意到颜莫莫忽然变得锐利的眼神，安瑞阳顿了顿才开口补充道：“江南的未婚妻。”
　　什么？！
　　颜莫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夏蓝依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她……他是木头的未婚妻？”原本以为夏蓝依顶多只是他的女朋友而已，可是颜莫莫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江南的未婚妻。
　　就在颜莫莫自顾自出神的时候，一直低头不语的夏蓝依忽然开了口，她直视着颜莫莫，眼中已经没了刚刚那份脆弱和难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清晰的坚定：“颜小姐，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你欠我好多解释。”
　　抛开迷茫和忧伤，夏蓝依身上的强势丝毫不输给颜莫莫。慢慢勾起嘴角，颜莫莫也毫不避让地盯着夏蓝依，点点头道：“好啊，听你的。”
　　即使你是木头的未婚妻，那又怎么样？从现在开始，你只是过去式而已。而他，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太阳花茶屋是镇上很有名也很特别的一间茶屋，这里的装修不像一般的茶座或者咖啡屋那样用深深浅浅的灰色或者紫色，而是整体一片明黄和粉红，装修风格和颜莫莫的装修如出一辙。进门拐过宽大的走廊便是茶室了。茶室整体空间并不大，十几张藤编的茶几和形态各异的藤椅或者秋千巧妙地把整间茶室分隔成了几个单独的空间，所以来这里喝茶聊天的人丝毫不用担心会被别人打扰到。
　　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手中杯子里的浅黄色柠檬果茶，颜莫莫兴致勃勃地开口给对面坐着的安瑞阳和夏蓝依做起了介绍：“这里的果茶和花茶都是最好的哦，很新鲜味道也很好。好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如果再晚半个月左右的话，就能喝到最好的薰衣草茶了。哦对了，这里还有用各种干花做成的小点心呢，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安瑞阳直接开口打断了颜莫莫的长篇大论：“颜小姐，我们好像不是来这里品茶的吧？”
　　“废话我当然记得我是来这里做什么的。”瞪着眼睛直接吼了一句回去，颜莫莫真的觉得自己从心底不喜欢这个总是冷言冷语的男人，他看自己的表情就像自己欠了他很多钱一样。撅着嘴从心里暗自嘀咕了安瑞阳几句，颜莫莫才抱着杯子缓缓开口。
　　江南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切着菜，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刚刚在超市里的那一幕此刻就像被按下重播键一样，一直一直地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播着。那个自始至终都眼中噙泪望着自己的女孩，始终站在那里深深地望着自己，江南甚至能忽略周遭的喧嚣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忧伤。想着想着，那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回来了，却始终徘徊在可触及的范围之外，飘忽不定。每次想要用力去回忆的时候，它又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不停的反复着，江南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头又开始痛起来，先是隐隐约约地围绕在额头周围，后来干脆整个脑子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搅动一样，铺天盖地的痛猝不及防地把江南拉了进去。下意识地抬起手撑住额头，手里几十厘米长的餐刀就这样直直地从半空中插了下来。江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头好痛，好像马上就要裂开一样，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慢慢变成花白一片。江南艰难地扬起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飘忽的声音，悠远而又满含忧伤。
　　她说，江南，为什么不回家……
　　眼前一黑，江南直接昏倒在地上。再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慌慌忙忙从客厅跑进来的尹萧。忽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张脸，张扬的发色张扬的笑脸，黑亮的大眼睛里却清晰地写满了寂寞和脆弱……
　　尹萧蹲下身去把江南扶起来，他很确信刚刚在他昏过去之前，他喊了一句“莫莫……”。
　　一时间，尹萧觉得大家都快疯了。